嚴歌也發現了劉慧蘭脖子上的傷口,脖子兩側皆有齒印,血肉模糊,依稀可看見斷裂的氣管。她細細摸上去,觸感凹凸不平,傳來一陣腥臭。
嚴歌深諳兵器之理,自然懂得世間不可能有兵器會劃出這樣的傷口。
但如今,亂拉一人認罪總好過皇陵里人心惶惶。
想罷,嚴歌對身後的守陵女怒吼道,“這是誰幹的?是誰殺害了蕙蘭,給我站出來!你們眼中還有沒有國法?”
嚴梓熒哭喊道,“大家都當慧蘭姐是親人,誰又會去害她?姑姑你就不要懷疑這了,免得離間了大家的姐妹情誼。”
屏翠不屑的聳了聳肩,忽然一笑,笑聲環繞四方,久久不散,“這可不見得,有些人才不會當慧蘭是親人呢。”
厲語陌看見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目光直勾勾的,引得衆人紛紛看向了她。厲語陌捏緊雙拳,儘量壓抑自己的感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你自然清楚。你方纔還向我問起慧蘭,是不是居心叵測我就不知道了。”
厲語陌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她四處忍耐,只不過想圖一絲清淨,偏偏所有麻煩都找上門來,攪得她不得安寧。
厲語陌看向屏翠,目光灼灼,挑眉深問,“你懷疑我?你可有證據?劉慧蘭脖子上有齒印,面色青紫,初看以爲是懸脖而亡。但嘴脣無色,有血滲出,也可能是中毒身亡。死因未查清,你怎可無故冤枉她人?試問我一弱女子該如何將她掛在樹上?又爲何要在她脖子上留下齒印?”
屏翠被厲語陌問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結巴起來,“說不定有人相助……這些又不能說明不是你做的……皇陵裡所有女子都視彼此爲親人,只有你是初來……”
慕白始終沉默無言,此時卻突然將手覆在了厲語陌的肩上,止住了她的話語,連連搖頭,並用內力傳息法說道,“多說無益,嚴歌心裡也許知道事情原委,她是想找替罪羔羊,你已經被盯上了。”
經此一言,厲語陌才發覺嚴歌的表情極爲不自然,似乎有意無意的看向她這一邊。她嚥下一口惡氣,瞥開眸子。
屏翠不依不饒,接連說着,“對哦,我差點就忘了你是尊貴無比的太子妃,自然是不屑與我們相處的。你仗着自己的身份,認爲嚴姑姑不敢動你,所以殺了慧蘭。”
就在此時,一個名叫做陳楚瑜的女子站了出來,指着慕白厲聲說道,“我有證據!我昨天晚上起身上茅房時,看見晞月在花園裡不知幹些什麼,今日慧蘭就被吊死在樹上。還有你,厲語陌,你是不是問了梓熒一些奇怪的問題?我今早遇見梓熒時,聽她說起過。”
“楚瑜姐,這不關語陌的事,她也沒問我些什麼。昨晚我也看着她入睡的。不可能是語陌做的。”嚴梓熒雖是爲厲語陌辯解,但語氣低沉,像是心虛一般。她躲開嚴歌探究的目光,回眸間對厲語陌淺笑了一下。
厲語陌一嘆,她總算是明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意思了。嚴梓熒與她同室,她這一個動作抵過別人十句話。
“你們都給我住口!
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嚴歌勃然大怒,吼道,“慧蘭又不是在皇陵裡第一個死的人,你們有什麼好爭的。”
“姑姑,若你縱容此等殺人犯,姐妹們性命堪憂啊。”
嚴歌扶了扶額,“來人,將厲語陌和玉綃一同壓入束獄司,處三日苦刑,好好思索自己的過錯。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出來。晞月,你跟我來。其餘人全部回早堂候着,不得有誤!”
聽完此言,慕白的身影忽地閃了一下,他的眸子停在嚴歌身上,意味深長,陰沉如同鑽骨之毒讓人心慌,薄脣輕啓,“嚴姑姑,不如請藍郎出來說幾句?或許他清楚這件事呢?”
這聲音讓人聽了很是壓抑,乾澀低沉。
“你…”嚴歌一怔,她沒有想到慕白竟敢拿藍郎來威脅她,她唾了一口,冷冷轉身,“罷了,先罰她們兩人在經閣抄佛經百卷,等事情查清楚再發落。”
慕白輕點頭,暗中看了厲語陌一眼,隨後跟着嚴歌離去。
“語陌。”嚴梓熒輕握了下厲語陌的手。
厲語陌恍然回過神來,“放心,我沒事。”她甩開嚴梓熒的手,扶穩玉綃的身體,隨着幾個守陵女往經閣走去。回頭一看,只看見慕白清冷遠去的背影。不知爲何,她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這裡是?”
“玉綃,你清醒了?”
玉綃緩緩睜開雙眼,茫然環顧四周,“發生什麼事了?”
“等下到了經閣再慢慢跟你說吧。”
經閣
厲語陌隨手拿了幾卷經書,坐下跟玉綃講了些昨日和今早發生的事情。
“你說什麼?劉慧蘭她死了。”
“嗯。”
“那…那慕宮主會不會出什麼事?”玉綃一焦急,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她躊躇難安,眼底盡顯擔憂之色。
“玉綃,你對慕白…”
厲語陌話還未說完,玉綃臉上突然浮現出一陣害怕,她雙手摟抱住了自己的頭部,“我想起來了,昨天我昏睡之前看到了一個鬼面,真的好恐怖。”
厲語陌聞言一驚,想起了慕白今日怪異的神色,她大力揮落臺上的經書,“難道慕白是因爲看到鬼面才追去花園的?這麼大的事情,他也不和我說說!”
“你也不用那麼生氣,慕宮主是怕你擔心他纔不跟你說的。”
“怕我擔心?呵,我會擔心他?讓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吃吃苦頭纔好!”
玉綃低垂眼簾,面上出現了難得的傷感之色,“娘娘,你不會真的喜歡慕宮主吧?你一聽見他的事情,就變得好奇怪。太子殿下可怎麼辦…….”
“別說了,抄經書。”厲語陌打斷玉綃的話。頭有些生痛,她右手捂着頭,左手執起毛筆。
玉綃知道厲語陌不喜歡這個話題,於是也執起筆,隨手拿了本經書,“我知道。”
她一頓,看了眼厲語陌,驚道,“你爲什麼要用左手寫字?”
“我只不過想起曲妃也會左手字,便想練練。”
中午時分
經閣的窗戶被捅破了,嚴梓熒從外頭爬了進來,她手上還抓着一個紙包。
“你看,我給你們偷帶了一些好吃的過來。你們應該早就餓了吧。”
玉綃一看,有些驚喜,急忙上前接了過來,“謝謝。”
“玉綃妹妹也別跟我客氣。吃吧。”嚴梓熒笑着對厲語陌說,“語陌,你也過來吃吧。”厲語陌只淡淡掃視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停筆的意思。
“語陌,你放心,這包子沒毒。”
厲語陌淺笑開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給我們帶的包子有毒?”
嚴梓熒慌忙搖頭,有些窘迫,她索性坐在了地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覺得梓熒是真心拿包子過來給我們的,娘娘你莫要生氣。”玉綃也說道。
“梓熒,地上涼,起來吧。我沒有懷疑你。實不相瞞,昨天玉綃用過飯堂裡的飯菜後就中了奇毒,險些喪命。”厲語陌的手始終沒有離開毛筆,邊寫邊說着。
“真的啊?玉綃妹妹,你沒事吧。”嚴梓熒握緊玉綃的手,從下往上不斷打量她。
“幸虧晞月學過些武學才救了她一命。”
嚴梓熒說道,“真是萬幸!我還是告訴你們一些事吧,以免你們日後再被人算計。你們要防着點屏翠。”
“爲什麼?”厲語陌筆尖一滯,她擡眸看着神色怪異的嚴梓熒。
“曲姑姑最喜歡的就是屏翠了,當初還有人傳聞說屏翠是曲姑姑的私生女。”
“守陵的女子必須家事清白,否則就算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滿門抄斬。”
“就是說啊,不過這也只是傳聞。不過,屏翠也是個很怪的人,她有時溫婉可人,有時卻又蠻不講理、冰冷孤傲,性格變化多端,我們都很怕她。指不定就是她就是下毒害你們的兇手呢。”嚴梓熒說着,渾身輕顫了一下。
“她今日還誣害你們殺了蕙蘭姐,我看她也是看不得蕙蘭姐那般受歡迎。就算她真殺了蕙蘭姐,依曲姑姑對她的寵愛,也不會當真罰她。”
話可以說,但不能說多,一旦說多了,便會惹人生疑。
厲語陌心中瞭然,冷笑一聲,“梓熒,謝謝你告訴我,你也在這裡待了那麼久了,到時曲姑姑發現你不見了,可是件麻煩事。”
“時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嚴梓熒說完後,一笑。轉身又從窗戶裡跳了出去。
玉綃有些可惜地看着手上的包子,“那這個怎麼辦?”
“丟掉,防人之心不可無。”
初見時,嚴梓熒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又周身散發着清冷。如今變了一變,對她寒虛問暖起來,怎會沒有意圖?她身上可沒有什麼吸引人的籌碼,難道…是因爲慕白?
“可是我看梓熒是好人啊,她那麼熱心,還爲我們送吃的。”
厲語陌嘴角微微上揚,“玉綃,這裡可是三樓,嚴梓熒不會些武功,怎可能上得來?”
玉綃只好點了下頭,無奈地聽着自己的肚子叫了一聲,將包子給丟在了樓下的草叢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