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位於冷府的中心，其中繞過的小花園、兜過的彎子不計其數，厲語陌權當散心，一路無言。走了約一刻鐘，纔看見書房大門。
推開沉重厚實的沉木房門，遠遠只見一道身形站立在窗臺邊。
厲語陌福了下身，柔聲喊道，“爹爹。”
“陌兒。”冷相的聲音有些驚喜，他急忙轉過身來。
微胖的身軀，小眼國字臉。那模樣倒是有幾分的醜陋。厲語陌不禁納悶，爲什麼蔣雲裳要嫁給這樣的人？就連何貴妃都投入了他的懷抱。不過細細一想，這冷相的頭腦可不像他的外表那麼簡單。
“你三日後便要啓程前去姒花國和親，明日府裡和宮裡都會忙起來，畢竟這事情很是倉促。本相說的，你聽得懂嗎？”
“陌兒明白。”
冷相一笑，“很好。本相這裡有幾件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他屏退了所有婢女，親切地將手搭在了厲語陌的肩膀上，面上陰寒，“你到了姒花國後，不管怎樣都要取得花似帝的寵愛。然後伺機把姒花國這幾年貿易的賬本給偷出來。最好摸清楚姒花國和麟江國背地裡究竟定下了什麼協議。本相可不相信麟江國會爲了區區城池如此興師動衆地出兵相助姒花國。”
厲語陌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可一點都不含糊，一見面就說這種事情，也不怕隔牆有耳。她想罷，支吾着回答，“這…陌兒…。”
“怎麼？你是害怕了嗎？當初本相叫你監視太子殿下，你不是做得很好嗎？此事不得有異，三日後本相會派人一路跟着你去姒花國，若你有二心，我定不輕饒你。”
厲語陌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可是，姒花國皇宮裡肯定守衛森嚴，我一個女兒家怎麼偷得到這麼機密的東西？”
“這不用擔心，本相在姒花國裡也有密子。到時你們來一個裡應外合就好了。”
“我要怎麼找到他？”
冷相眼裡閃過一道亮光，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厲語陌，“以前你對本相說的話從不敢質疑，現在是怎麼了，這麼多的問題。”
“那陌兒不問了。”厲語陌只得作罷，再次福了下身。“如果爹爹沒有其他的吩咐，陌兒先退下了。”
待她就要消失在門邊的時候。冷相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件事不要讓皇上知道，賬本給本相派去的人，叫她直接拿回給本相就行了。”
厲語陌腳步一頓，“明白。那陌兒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爹爹。”她突然很想知道，雲裳公主的事情。想知道這個人待雲裳的態度。
“說。”
“…爹爹是如何看孃親的？”
冷相半響無言，他雙眸漸漸深邃，好似想起了些什麼似的喃喃自語道，“雲裳？她是個驕傲的女子。對看不上的人不屑一顧…。應該說，她的美，足以傾國傾城。”
厲語陌輕笑，“謝謝爹。陌兒告退。”她再度提起腳，走出了書房。“小姐在試探老爺。您多疑了，雲裳公主之死與老爺毫無干系。”洢妍輕聲說道。
一出門就聽見洢妍的聲音讓厲語陌有些不高興。她冷眼掃了
一眼，不動聲色地往前走着，洢妍跟在她身後。
快回到房間時，厲語陌才轉過身，攔住了洢妍，“那好，我問你，雲裳公主在冷相心中有何地位？我又憑什麼爲了他去盜賬本？不管是皇上還是冷相，亦或是慕白，都憑自己的喜好做事，來去自如，絲毫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又憑什麼爲了他們而作那麼多擔憂？”
洢妍沉默，半響才嘆了一口氣，“小姐…”
“算了，你也不用再說什麼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厲語陌打斷了洢妍的話。徑直走進房間，狠狠關上了門。
三日時光很快就過去了。這日，厲語陌正如同前三天一般，不出房間，靠在牀上翻閱些花草志。
忽然，敲門聲響起，玉綃端着臉盆走了進來。
“小姐，你昨晚一定沒睡好，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在想事情。”
玉綃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都是快成親的女子了，怎麼說也得注意下儀表啊。說不定姒花國的皇帝很喜歡你呢。到時你就一躍成爲姒花國最尊貴的女子。”
這小丫頭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自己改嫁的事，這會子竟打起趣來了。
“麟江國第一美人的楚心漪，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藝都高我許多。那上官煜彥也不是什麼凡夫俗子，怎會看得上我？對了，玉綃。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花？”
厲語陌坐起身，牽過玉綃的手，就往牀板上靠。
“你都不知道的花兒，奴婢怎麼可能知道。”
玉綃朝那書上畫着的花看了一眼，愣住了。
厲語陌淺笑着，“我在清掃棺木房的時候，在先帝的棺木上看到了這個花的圖案。這三天也把冷府裡關於花草的書都收集起來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可惜上面沒有寫什麼關於這花的介紹。”
好半會兒，玉綃才晃過神，“小姐。這種花會不會是姒花國的？”姒花國又稱花國，其鮮花總數多得數不清，而且有些花，只能在姒花國找到。
“有可能。我也是這樣猜測的。而且那天和洢妍發了火後，我向爹要來了關於姒花國的一些東西。裡面剛好有一副楚心漪的畫像。我看見她頭上的髮簪刻的就是這種花。如果說這種花是姒花國的花，那爲什麼會出現在北峒國的陵墓裡呢？”
玉綃臉上有些訝然，突然帶着些莫名的慌亂打斷了厲語陌的話，“小姐，先別說什麼花了。方纔有一個女子前來冷府找你，被侍衛攔在了門口，我看她不像個壞人，便把她帶了進來。她跟我提起了許多你的事，說不定是你的熟人。”
“那我洗漱完就去見她吧。”厲語陌說罷，掀開被子走下牀。前堂，一個綠衣女子正淺笑盈盈地打量着擺放在架子上的瓷器，她好奇心漸起，正想用手摸一下時，卻被一道粗魯的聲音打斷了，“別碰，那是老爺的寶貝，你一個下等人毛手毛腳的，要是弄碎了，十輩子也賠不起。”
女子滿臉不屑，瞥了一眼說話的婢女，冷哼，“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寶庫裡的寶貝比這裡多得去了。什麼夜光杯，琉璃，瑪瑙，翡翠，珍珠都算小的了。這些瓷器又算什麼
？要是我哪天高興了，還可以把整座冷府給買下來。”
“你…。”那婢女被說得啞口無言，她臉一青，扭過頭去，正巧看見厲語陌帶着玉綃走進來。
“小姐。不知從哪裡進來了個淺薄無知的粗魯人，您把她打發走吧。”
“這不關你的事，先下去。”
“是。”婢女只好應下。退了出去。
厲語陌圍着綠衣女子緩慢走了三圈。這是一張陌生的面孔，皮膚灰灰的，好像從來沒洗過臉那般，穿着料子極差的衣裙，袖子口還有些補丁，看上去就像是幹多了農活的鄉下女子。要說唯一好看的，就只剩下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
“姑娘好大的志向，竟然想將一國丞相的住宅給買下。莫非家裡是經商的？”
“不…”
“難道是哪個未出閣的皇家小姐不諳規矩，偷跑出來玩了？”
女子急忙搖頭，正欲說些什麼，卻被厲語陌堵住了口。
“別玩了。我現在忙得很，你也該見好就收吧。柳傾城。”
眼前的綠衣‘女子’眼裡閃過一片驚訝。
玉綃聞言，低叫了一聲，紅着臉往後退了數步，“他…。他是…。我剛剛…看他身體不適就讓他摟着走進來。男女授受不親…。”
越傾城隨手將長過腳踝的長裙撕到膝蓋處，一笑，也不掩飾，對着玉綃無賴般說道，“難得你這麼熱心，我看見了很感動，順水推舟就這麼做了。”
玉綃的臉一下子全紅了，她剁了下腳，喊了聲‘流氓’，就低着頭跑出了前堂。
越傾城嘴邊還偷樂着看向厲語陌，“我還以爲你認不出我來。要是你看得出來，也告訴我一聲啊，這裙子穿起來可麻煩了。”
“呵呵，紅樓裡的花魁會怕穿長裙嗎？別開玩笑了。如果你要找我的話，可別從大門進來，不然我會以爲你有什麼詭計。你這種人只適合幹些偷偷摸摸的事。”
越傾城隨手端了杯茶，很沒有形象地跨開腿坐在了主位上，“飛檐走壁是小人的行爲，君子不屑。要進來，我還不如畫下妝，正大光明地從門口走進來。”
“等等…。我來這兒可不是跟你說這些事的。聽說你明天就要去和親了？北峒帝已經在全國宣旨了，從明天起，皇宮大辦七天酒席，皇宮貴族在這七日都可進宮參宴。我實在不明白那老皇帝的腦袋是進水了嗎？這種詔書都敢下，北峒國自開國以來，少說也有十幾個公主和過親，但也沒有幾個辦成這個樣子。”
厲語陌看見他眼底莫名的怒氣，喃喃道，“也許是對我娘…雲裳…的愧疚吧。”
“真是噁心。無聊至極。難怪北峒國會越來越衰落。現在還被區區姒花國踩在了腳下。”
“如果你是來說這些話的，我可要關門放狗了。”
越傾城定了三秒，忽而又是一笑，“當然不。我是看見那姓慕的不在，才跑進來的。主要是因爲有人擔心你。”
“誰？”
柳傾城大笑幾聲，眯着眼說道，“無雙藥鋪的老闆，柳沐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