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歸樓
蕭月明扶着婢女的手，身後帶着十幾個太監、宮女，她邁着大步走進後院時，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景象：
厲語陌悠然自得地站在水池邊，面色紅潤，還拿着些魚食，喂着水裡的錦鯉。看見她走了過來，嘴角一揚，輕言，“太后娘娘近來身體可安好？”
蕭月明心中疑惑，“你沒事？”
“依太后娘娘看，我該有什麼事？”厲語陌歪着頭，反問道。她笑意吟吟，臉頰泛紅，和顏悅色，氣色看上去不錯。
“放肆！你竟然敢這樣跟哀家說話！哀家今日來，是聽皇上親兵說禁地裡溜進了幾隻小老鼠，那荊棘林下溼潤的土壤上有腳印。”她打量了幾眼厲語陌，“但你怎麼會安然無恙？”
厲語陌聽她這問法頗爲奇怪，撲哧一聲笑出聲，“太后娘娘你不也去過禁地麼？不然怎麼會知道里頭有吃人的東西，還問我爲何無恙？”
蕭月明一聽‘吃人’兩字，眼睛一亮，“你果然私自闖了出去，給哀家跪下！”
厲語陌稍稍後退了一步，“這只是我猜測罷了，又不是親眼所見。何來闖之說？”
“哀家可不管那麼多，你不跪是麼？來人，將她按倒。”
蕭月明身後的婢女聞言，紛紛走上前去，大有圍迫之勢。
洢妍立馬衝了出來，護在厲語陌身前，眼神厲厲，“太后娘娘，莫要欺人太甚，有奴婢在這兒，不會讓你的人動小姐一根汗毛。”
蕭月明忽而收手，唾了一口，“賤婢。”
厲語陌見她們僵持不下，一笑，“太后娘娘要我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卞將軍的回信…”
蕭月明神色一變，“是楚心漪那個賤人給你的？”
她漫不經心地輕搖了一下頭。“太后娘娘你太不留心了，竟將這封信掉在歸寧宮旁邊，被我偷偷摸了過去也不知道，還冤枉楚貴妃。”
蕭月明頓時一急，倉皇回頭，大喊，“你們都進去，把這兒翻遍，找出那封信。”
“是。”
厲語陌斜睨，滿臉不屑。怒氣衝衝的蕭月明挨着她的肩膀撞了過去，她身子劇烈搖晃，差點被撞倒在地。
“小姐。”洢妍及時挽住了她。
她看着蕭月明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輕捂着越發疼痛的傷口，面色發白。
“那信？”
“騙她的。楚心漪寧願一死也不願意交出那封信，自然是對於蕭月明很重要的東西。眼下她亂了方寸，也好拖些時間。至少得讓她相信我安然無恙。”
厲語陌渾身虛軟，她方纔躺在牀上的時候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蕭月明的聲音，不知爲何突然醒了過來。急忙撲了點胭脂蓋住了病容。如今身上雖難受，但也只得硬撐着。
“慕白呢？他在哪裡？”
“這…”洢妍支吾幾聲，“他走了。”
“他發生什麼事了嗎？”厲語陌眼裡血絲蔓延，她一急，按住了洢妍的雙肩，瞳眸深處閃過陣陣驚慌，“難道毒箭不止一支？他…中毒了？死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慕宮主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有些虛，醒來之後就走了。”
“爲什麼要走？他有說什麼嗎？”
洢妍想了想，說道，“他叫小姐不要牽掛他。”
厲語陌聞聲屏氣，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肩甲處傳來一陣銳痛。咬牙切齒，“騙子！慕白你這個大騙子！”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強忍住，將眼淚嚥了回去，唯肩膀不停抖動着。
“小姐。”洢妍有些於心不忍，低眉，一股腦說道，“不過慕宮主留了東西在柴房裡，他也許是想告訴小姐些什麼。說不定…是想告訴小姐他離去的緣由呢。”
厲語陌兀地一喜，輕輕扯了一下嘴角，“真的？”
“嗯。”
她聞言，笑了笑，心裡微微一安。
不一會兒，蕭月明從樓閣中走出，步伐沉重，神色不佳，顯然是受了氣。
“哀家給你一次機會。信在哪？！”
厲語陌依舊是沉默。
蕭月明怒極，指揮着身後的人，“去那邊，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信。”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柴房。
厲語陌和洢妍俱驚。
厲語陌摸了下胸口，她的心臟猛烈跳動着。慕白留的東西還在柴房，她不能讓蕭月明過去。
“慢着，皇上雖說要廢后，但詔書一日未下，我都是姒花國之後，太后娘娘若真要搜這擒歸樓，可有告知皇上？敢問這宮中，是皇上最大，還是太后娘娘？”
“放肆。”蕭月明一甩衣袖，“皇上平日最聽哀家的話，哀家要往東，他便跟着往東，哀家就算殺了你，他也決計不會皺一下眉頭。”
厲語陌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明瞭。蕭月明野心不小，想把上官煜彥當傀儡，只可惜，那人可不是這麼好操控的。
“就算如此，除非我見到皇上，不然，也不會讓太后娘娘過去的。”厲語陌說着，小心踱步到那些婢女太監身前，嘴角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也不知是不是這諷笑刺激了蕭月明，蕭月明竟不顧身份地衝上來，拽起厲語陌的頭髮將她整個人推到在地，鑲金的玉鞋便往她肚子上踩去。
“小姐！”洢妍驚呼，都是她的錯！還說什麼慕宮主留了東西在柴房，不然小姐也不會攔着蕭月明瞭。她連忙上前，欲拉開蕭月明。但還未反應過來，一根粗實的木棍狠狠敲打在了她的膝蓋上，她吃痛，雙膝着地。緊接着有無數根棍子敲打在她的身上，鮮血瞬間溢出。她摔落在地，頭上重重一磕，鑽心之痛。
洢妍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着，她不斷舞動雙手，但無奈十餘人圍着她，她無處逃竄。棍子重重落下，她似乎聽見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看見自己的足尖被人用刀子削去。她的手也不知被誰踩在腳底下蹂躪着，皮肉綻開。鮮血如泉，在地上肆意流動。
洢妍痛苦低嗚着，眼睛直直看着厲語陌。
“洢妍…”厲語陌眼中恨意翻涌，蕭月明是有備而來的，並不是僅僅是爲了挑她刺。她竟然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洢妍…不要這
樣，快放了洢妍。”
蕭月明發了狠，一把扯起她的長髮，“她是因爲你才被打的…就算被打死了，也是因爲你，誰叫她那麼可憐，偏偏做了你的婢女。”
“蕭月明，你去死。”她搖搖晃晃站起，拿出匕首，猛地刺向蕭月明，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蕭月明一驚，尖叫着後退，那些婢女太監急忙丟下爛如泥般的洢妍，紛紛擋在了蕭月明的身前。其中一個會些功夫的太監飛身上前，將厲語陌手中的匕首踢落在地，反手扼住了她。
“反了，反了。厲語陌，你竟敢行刺哀家！來人，將她拖去大廳，然後…將哀家養的那些寶貝帶出來。”
半柱香之後。
厲語陌的雙手被捆起，懸掛在房柱之上，在她的下方，有數十條狼狗。
“這些可愛的傢伙可都是哀家精心養育的，它們每日撕咬的可都是你的衣服，這會對你的鮮血可是飢渴難耐呢。”
“放開我！”
“賤人！如今太上皇不在宮中，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幫着你了。你竟還敢在哀家面前大呼小叫，快將信交出來，哀家或許可以饒你不死。”
“你若派人將洢妍治好，我便告訴你信在哪裡。”
蕭月明走上前，踩在椅子上，鉗住她的下巴，“你認爲你還有資格跟哀家談條件？在我面前，你連一條狗都不如。”
厲語陌冷笑數聲，“在世上，我最不懼的便是死這一字，”
蕭月明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翻涌着的怒火就要將她灼燒。她漸漸起了玩意，“你知道楚心漪那麼怕哀家麼？就算哀家再怎麼打她，她都不敢哼一聲？”
厲語陌一震，看着蕭月明的脣瓣輕輕蠕動着，聽見她接下來的話語之後，厲語陌整個人驚住了。雖然她也曾想過這種情況，但卻沒有料到蕭月明如此大膽。
下一秒，冷冷的聲音響起，“將繩子砍斷。”
厲語陌眼裡有着重光，她頭暈目眩，低頭看了眼嗷叫着的狼狗。天旋地轉，一下子昏了過去。
光線昏暗，羅帳微動。
厲語陌再度醒來時，自己已躺在了牀上，睜開渾濁的雙眸，一入目，看到的卻是廖冬雪。
她輕咳數聲。
“先不要起來，你傷的不輕，之前是有一道內力護住了你的心脈，方保住了你的性命。而如今內力漸失，你若再有些閃失，性命恐危。”廖冬雪將她輕輕按在牀上。
厲語陌雙脣泛白，她無力的支起身子，輕靠在廖冬雪身上，口中咿咿呀呀了許久，才發出一道不清明的聲音，“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
“是皇上。”
“呵，他會救我？”厲語陌冷笑，蒼白無力，她別開眸，遮住眼下淤青。
“皇上在你入宮之前便已擬下聖旨，除了皇帝，任何人不得傷你一分。這聖旨就連太后都不知道。我想…應該是太上皇讓皇上這麼做的。”
厲語陌想了片刻，心中忽而一緊，抓住了廖冬雪的手，“洢妍…她怎麼樣了，她在院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