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語如輕煙一般飄到了何凝煙的心裡,她不免冷笑三聲。雖說自己淪落到這種境地,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她在後宮二十餘年難道會沒有打下什麼根基麼?
這永壽宮裡外三層都是她的人,要是洢妍在這裡動她分毫,她的人就會立刻衝進來,以謀害貴妃之罪,將洢妍亂劍刺死。
洢妍看見何凝煙眼裡一閃而過的陰狠,笑了笑,忽然站近了一些,低着頭在她耳邊說道,“貴妃娘娘,其實奴婢心中一直很敬仰你,你無母族支撐,出身低賤,不受君王寵愛,卻能在貴妃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
洢妍眼睛眯成一條線,臉上露出冷然的表情。她當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但看見這個惡婦,她肚子裡的氣怎麼也沉不下去。
何凝煙聽見此話,火冒三丈,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碎洢妍那張嘴。
洢妍依舊是冷淡淡的,只是偶爾會從眼中看到些許的火苗,“薛將軍忠於陛下,數日前不知爲何從禁軍中揪出了五百丞相府兵,奴婢協助薛將軍調查此事,不知爲何...查到了娘娘身上?若是皇上知道了...”
何凝煙原本憤怒的神情一下子消散了,只剩下滿目的訝然,渾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樣。她面上隱隱顯露出驚恐的表情,私自修改禁軍名冊可是五馬分屍之罪...她做得如此隱秘,薛子衿又是如何發現的?
何凝煙往後挪了一下,正欲大聲呼救,卻被洢妍騎身上來,死死捂住了口鼻。她想起眼前的女子是出了名的大力士,無論她怎麼動,都無法掙脫。
絕望之際,她只好用身體撞擊牀板,發出巨大聲響,好吸引門外侍衛的注意。但直到她肩胛痠痛,渾身無力,都沒有一人衝進來。
難不成門外的侍衛全部被換了?厲語陌、薛子衿、洢妍這是聯起手來要治她麼!
洢妍忽地就鬆開手,何凝煙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重重擊在了牀板上,她痛叫一聲,“反了,真是反了!”
洢妍暗瞅窗外的天色,覺得時辰也差不多了,便在一旁點了些艾草,寢殿內充滿了艾草的氣味,她覺得清爽多了。
今日,便是何凝煙身敗名裂之日!也不枉她苦守多年!
“貴妃娘娘,恕奴婢無禮了。”洢妍冷聲,隨便找了張布條堵住了何貴妃的嘴,又將她的雙手反扣在頭頂。擡起右手手肘,狠狠錘擊到何凝煙的小腹上。
何凝煙雙目圓睜,萬萬想不到洢妍敢這樣對她,她一直藏在裙
擺下的物體瞬間被擊碎,紅色的液體不斷流出,染紅了她的衣裙,點點滴落於地,暈開成一朵朵曼妙的血色玫瑰。
洢妍看見這副場景,笑得越發開心,用手巾輕捂住了何凝煙的鼻子,何凝煙的腳猛地蹬了兩下,就沒再動彈了,眼皮耷拉下來,昏了過去。
洢妍走下牀,用長布將地上的‘血跡’吸了些許,然後認真清理了一下房間,艾草的香氣驅散了濃濃的血腥味兒。做完這一切後,她聽又將那手巾捂在何凝煙口鼻上,而後安安分分的跪在了地上。
半個時辰後,何凝煙幽幽轉醒,她撐開眼皮時,朦朧之間,只看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含糊不清的話語從她的口中脫出,“皇上。”
待人走近,她眼前才清明一片,立馬撲到了男子的懷中,“皇上,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北峒帝心頭一亂,本來想放在何凝煙肩頭的手慢慢垂落了下來。
“那個賤婢...竟然在沒有太醫的時候強迫臣妾引產,使得臣妾痛苦萬分,此罪當誅。”她直指向地上跪着的洢妍,她以爲北峒帝一定會站在她這邊,卻沒想到,他只是輕輕嘆了一聲。
“洢妍出身於醫科世家,她的醫術,朕還是放心的。孩子沒了,以後靜心休養吧,別再興風作浪了。”
何凝煙的臉頓時青紫一片,她抖索着脣,拉扯上北峒帝的衣袖,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還是...他一直耿耿於懷那日看到的景象?
“皇上,您不要這樣,臣妾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常伴聖駕,您怎麼可以...”她話語一頓,眼神漸漸幽深,脣瓣也咬出了一道血印,“您若厭棄了臣妾,臣妾也認了,只是...孩子是無辜的,臣妾的孩子被人生生毒死,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那荷香花露出自何處...北峒帝也不想再和何凝煙提起了。畢竟冷相手握二十五萬兵權,乃國之棟樑,他不願將後院之事和前朝聯繫在一起。想着,北峒帝心中更加煩悶,偏偏此時又扯到厲語陌身上,怎能讓他靜下心來?
洢妍小心地瞧了瞧北峒帝的神色,俯身磕了一個頭,“皇上,貴妃娘娘此話有理,若不給出一個交代,只怕有些人會咬着不鬆口,貴妃娘娘也無法安心。不如,就請太子妃前來當面對峙,若是太子妃真做出這種事情,皇上您也不可有包庇之心。”
洢水閣向來是奉皇帝之命辦事,在朝野上並無黨羽,生死全在皇帝一念之間。數十年間,洢水閣都無
人敢在皇帝面前多說一句話,如今洢妍倒是開了先例。
北峒帝看了眼淚水漣漪的何凝煙,無奈之下,揮手派了一個小太監去請厲語陌。
“朕相信陌兒不會出計害你。你自己做過什麼事,心裡清楚得很。”
一句話,已經表明了北峒帝的心境,也讓何凝煙的心沉入了谷底,此刻的她,彷彿一時之間老了十歲,不再光彩照人,臉上一道道皺紋生起,像是老氣橫秋的婦人。
“皇上...”
沒想到...直至今日,他的心裡還是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多年謀居高位,她只不過是想成爲皇后,成爲他唯一的妻子。縱然她和冷漳相好,他也是最不該怪她的人!
陰鬱之色緊鎖在何凝煙眉間,她猛然擡起頭,聲音有點兒發抖,“皇上,爲什麼...爲什麼臣妾在您心裡永遠比不上雲裳?”
何凝煙終究說了出來,埋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話。她出身於商賈之家,父親是城中首富。猶記得,當年杏花春雨,她芳年十五,天真爛漫,不諳世事。一日,她偶然間救了一個少女的性命...
從此後,她的人生徹徹底底的改變了。
若沒有蔣雲裳,這個男人是不是會多看她幾眼?
“何須對比!”北峒帝怒拂袖子,再也不想看見何凝煙哀怨的臉,他只覺得眼前的女子令人厭惡至極。“朕不想從你口中再聽見雲裳的名字。”
此言落地,四下俱靜。
兩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門邊一襲素衣的厲語陌。
她清淡的眸子變得深邃起來,眸中清蓮盛開,漣漪陣陣。何凝煙的事情,她是聽說過的,當年因何凝煙和雲裳公主交好,才結識了當今的北峒帝。以至後來懷有身孕,入宮爲妃。
這不過是些陳年舊事罷了,但何凝煙忘不了,北峒帝更忘不了。
洢妍看見了厲語陌,衝她點了點頭,輕聲唸了出來,“正宮娘娘。”
北峒帝一震,轉頭看見一身素衣的厲語陌,有些詫異,“陌兒,你...”
厲語陌慢悠悠的走進來,行了禮後卻跪在地上不願起身了,“兒媳脫簪前來向母妃請罪。”
“你何罪之有?”
厲語陌無畏迎上北峒帝審視的目光,嘴角微彎,“兒媳在送給母妃的荷花雨露中放了落胎的三棱。”
她淡淡笑了,看着何凝煙面上驚訝的表情,頓時覺得萬分有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