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海蘆葦·做嚮導的開局一小時
人生在世啊,要開心,只有一個秘訣:期望值要調節好。
海蘆葦坐在圖書館門口的臺階上,遙望着前方昏黑空蕩的停車場,長吐了一口氣。
原本以爲這一次肯定能拿到手了……原本以爲他不必再來巢穴了。卻沒想到在最後一個環節上,他只因爲疏忽了一個細節,就落得全盤皆輸。
從離實現目標只有咫尺之遙的山峰上跌落,沒有人會不痛苦。
躲過半身截癱的下場,應該讓人高興……
可要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自己拼命努力這麼久,卻只勉強維持住了和最初一樣的狀態,豈不又很沮喪嗎?
所以你看,人的高興與否,全看你的期待與你的現實之間,落差有多大。
道理都明白,海蘆葦還是不免五味雜陳,失落與茫然並俱,愣愣坐在臺階上,等着那一個需要他做嚮導的“短髮年輕女獵人”。
唉,算了,起碼這次保住了一條命和兩條腿,說起來,都要謝謝那個女獵人。
也不知道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麼,居然可以替換掉自己的懲罰……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熒光表。
現在是十點四十九,馬上就要到19號了。
他不知道正常手錶有沒有夜光型的,也懶得去找,在亞馬遜上隨便訂了一塊兒童熒光手錶,到手一看,錶盤上還有忍者神龜的卡通圖案——反正能看時間就行了,說不定很快就不必再來巢穴了。
海蘆葦不適合做獵人,他很清楚這一點。
他對於金錢與物質的渴望並不那麼強烈,夠生活、能存下點兒,就行了唄,沒必要把命搭上,一次次進巢穴,掙那麼多錢,死了也沒命花呀。看看,這一次要不是懲罰被替換了,他下半輩子都……
“來得這麼快?”
一個激靈,海蘆葦從臺階上跳了起來。從停車場遠處,一步步走近來一個人影,一時叫人看不清面容;他有點不安,緊了緊身上外套,問道:“不是從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來的嗎?怎麼還不到半天就到了?”
十公里放在人世間,連續走兩個多小時也就到了;可這兒畢竟是巢穴——別說半天工夫了,對方甚至有很大可能,根本就走不到地方。
要是她死在路上,自己的懲罰內容會不會又變回半身截癱,是一個海蘆葦剛纔想都不敢想的問題。
這人對巢穴沒有什麼瞭解,那應該是運氣不錯吧,才這麼順利地就到了。
那個影子逐漸走進燈光裡,好像是一個亞裔,遠遠地就能看見那一頭又短又亂的黑髮。
大概是走了四五個小時的關係,她累得臉色都白了,“咕咚”一聲癱坐在臺階上,有氣無力地朝他擺了擺手,笑一笑,打過了招呼。
“那個……我還以爲我這次遭殃了,沒想到懲罰內容卻變成了這個。”
海蘆葦遲疑着走下去,在離她還有幾節臺階的時候停住了。“就是你吧?那個需要嚮導的人?”
“對,”她緩了一口氣,回頭看看他,笑着問道:“等很久了嗎?”
“欸,不會,”
海蘆葦也不知不覺被帶出了一個笑——明明他的心境剛纔還是一團亂麻。他走下臺階,說:“我也就等一個小時吧,在巢穴裡這不算什麼。”
或許因爲她眉目清爽乾淨,笑起來時,彷彿一個氣候尤其宜人的秋日下午;明明她年紀不大,但被她看着,卻好像有一種被長輩溫柔包容着似的感覺。
“是嗎?”那女人聞言卻吃了一驚,“等一個小時還不算什麼?現在幾點了?”
“十點五十四,”海蘆葦說着,還把表湊上去給她看了看。
“我走了這麼久,”她笑了:“欸,我認識這個,忍者神龜。”
看她顯然累得夠嗆,海蘆葦問了一句,她苦笑起來:“兩天都沒怎麼睡覺啦,一直在走啊走啊的。小夥子,你們平常在巢穴裡,總得有休息歇腳的地方吧?不能七天不閉眼睛呀。”
小夥子這種稱呼,可是有點老派了。
“當然,家派獵人都有自己的私有安全據點,不過像我們這種跑單幫的,也都知道一些安全的公共落腳點,可以休息睡覺用。”
海蘆葦在她身旁坐下來,說:“這個‘安全’是指沒有居民、巢穴也不來找你麻煩。該防着獵人,還是得防着點。不過一般而言,大家也不願意擾亂公共落腳點的秩序,成爲衆矢之的。”
他建議道:“你先坐一會兒,接下來我可以帶你去離這兒最近的落腳點。休息時也有注意事項的。”
“你這小夥子還真挺適合做嚮導的,”那女人誇獎道,“解釋得頭頭是道。”
“那咱們現在開始吧?我要做十二個小時的嚮導,早點開始,懲罰就能儘早結束。我能留在巢穴的時間也不多了,趕緊做完嚮導,趕緊回家嘛。”海蘆葦笑着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海蘆葦。”
說着,他伸過去一隻手。
按理來說,在巢穴裡時人該加倍小心,不該隨便碰觸陌生人或陌生物件;不過世上有些人,就是帶有一種氣場,能叫人在他們身邊時舒緩放鬆下來,好像……好像小時候回到祖母家一樣。
再說,接下來還得相處十二個小時呢。
“我叫麥明河,”那女人也笑了,與他握了手。
“你剛做獵人嗎?你想從哪兒開始瞭解?”
她歪頭想了想。“做獵人……應該挺有意思的吧?”
“確實,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無聊。”海蘆葦誠懇地答道:“至於它是有意思,還是叫人做噩夢,那就因人而異了。”
麥明河忽然仰起頭,嗓音清亮地笑起來;她一點也不怕把夜裡的什麼東西招來,倒好像叫這一小塊地方都明亮了。
“那麼,你就從居民介紹起吧?”她說,“我知道的不多,但巢穴裡的居民,卻已經見過好幾個了……可真夠古怪的。”
跟想辦法在巢穴中找路走、從規則領域裡脫身等等相比,給她講一講自己知道的信息,可是再輕鬆不過的差事了。
“那就從……唔,從源頭開始說起吧。所有居民、僞像、規則領域,以及巢穴中隨處可見的陷阱地區……這麼說吧,凡是你在巢穴中看見的一切,都只有一個來源,就是人類。”
麥明河睜大了眼睛。
從人類死後生出的居民開始,海蘆葦給她仔細講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居民信息;有些一時沒想起來的,經過麥明河發問提醒,也都一一浮上了水面。
不說不知道,一說才發現原來巢穴裡,光是一個“居民”,就包含着這麼豐富的信息量;他說得都口乾舌燥了,一看錶,居然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話題還沒從居民身上離開。
麥明河聽得又專注又認真,簡直都讓海蘆葦理解了做老師的成就感——非要說哪裡不好,就是這個學生有時候有點絮叨。
“真了不起,這得是多少人,花了多少時間總結出的經驗啊。看看,人類經驗還是得傳承啊。”她感嘆着說,“那有沒有辦法檢查周邊環境裡,是否藏着居民呢?”
“百分之百的辦法,那沒有。至少我不知道。”
海蘆葦答道:“不過確實有一些常見的、容易出問題的東西,不管你到了哪兒,都得養成先把它們檢查一遍的習慣,仔細一點,能救命。”
說着,他四下看了看,帶着一種現場教學般的錯覺,說:“圖書館是一類非常重要的地標……唔,裡面需要講的太多了,咱們先從停車場開始好了。”
在剛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檢查了一遍停車場,現在帶着麥明河再走一圈,心裡也有底氣。
“巢穴中最必須的物品,就是手電筒和它的備用電池。因爲你絕不能對任何一片陰影掉以輕心。”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自己的手電,光束掃過黑夜,就像掀開了簾幕一角——在暗幕被掀開後的水泥地面上,露出一個蜷縮着的身子。“看到了嗎?那個!”
麥明河定睛一看,吸了口氣。“欸?”
一個一兩歲大小的嬰孩,正蹲在地上,腦袋低垂在雙腿間,雙目緊閉、蜷成一團,一動不動。
海蘆葦繞開嬰孩,說:“放心,這個居民在睡覺。現在是無害的。”
“你怎麼知道?”
“它在打呼嚕啊。”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麥明河瞪着他,半張開嘴,好像有一百個想不通要脫口而出了。
“除了陰影之外,還得特別小心人形的東西,或者印有人類面容的東西。”海蘆葦說着,手電光照亮了電線杆上一張競選廣告。“這個……嗯……人類不長這樣,所以它反而危險性相較更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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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用與此前不同的謹慎方式,從根本上滅絕風險,更嚴肅地面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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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明河湊上去看了看,也一臉古怪。“嗯……人類確實不長這樣。但是……一個線圈裡畫兩個黑圓點,再畫一條紅線當嘴巴……這,誰能認出候選人是誰?”
海蘆葦聳了聳肩。“萬一候選人就這個樣呢?”
麥明河又笑了起來。
“還有什麼?”
“還挺多的,我看看……”海蘆葦的手電光掃到汽車,說:“噢,還有,這種明顯是被人帶進巢穴裡、又有藏身空間的東西,多小心都不過分。巢穴居民最喜歡的,就是帶有人味的東西了。”
二人走近車旁,手電光將汽車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照了一圈,海蘆葦還給麥明河演習了一遍該怎麼搜尋、檢查居民存在的蛛絲馬跡——等他們直起身,麥明河呼了口氣,說:“沒想到,還真是個體力活。又說了這麼半天,快十二點了吧?”
“十二點二十了,”海蘆葦看了一眼表,“已經19號了。”
他余光中有什麼微微一亮,叫他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地方,也是需要仔細留意的。“噢,對了,還有鏡子!你看這幾個後視鏡——”
海蘆葦彎下腰,目光落在汽車後視鏡上。
麥明河的臉,倒映在後視鏡裡,小小一個,模模糊糊。
過了半秒,海蘆葦意識到,她的臉之所以模糊,並不是因爲光線昏暗,或單純站得遠。
他僵硬地轉過頭去。
剛纔明明看過一遍、沒有危險的後車箱,此時卻張開了,對着後方的夜裂開了一張大嘴。
麥明河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該是臉的地方,卻像一塊橢圓形的、肉皮做的屏幕,正不斷地切換閃爍着各種各樣的五官面貌——一會兒是面頰方正的男人,一會兒是小鼻子小眼睛的胖女人,一會兒是還沒長開的青少年,一會兒是個畫着眼線的年輕女孩。
它對自己切換閃爍的臉好像毫不關心,擡起一隻手,手裡握着一塊白布。
彷彿麥明河的臉是玻璃窗一樣,它手中白布開始來回轉圈擦拭,每擦拭一下,麥明河的臉就模糊一分。
“就從你剛到圖書館那一刻,重新開始吧,”閃爍臉細細地說,話音未落,它突然固定在了一張臉上。
海蘆葦看見了自己。
我的作息和更新時間怎麼又要往後漂移……又來了一回類似布莉安娜的章節,食髓知味了(。
昨天五點才睡着,今天白天差點沒困死,明天晚上(哦不應該說今天晚上了吧)還得去替朋友看一會兒孩子……
準備帶他倆上游戲廳,我就主張一個孩子怎麼開心怎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