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歷2年秋,由於昊國內派系之間的鬥爭,讓昊王帶着一部分精銳部隊,不顧趙誠的勸諫,挪師到了東邊。美其名曰加強對東側渤地的防禦。
其實這一切趙誠也有所預料。畢竟趙誠知道,自己堅持什麼,昊王那邊的人就下意識要反對什麼;如此一來,除了特別明顯的坑昊王不會跳,但凡是在坑上蒙上一層布,趙誠只要說不要跳,昊王那波人就絕對會往裡面踩。
昊王現在剛過二十五,這是最不願意受到控制的年齡。
他憋屈五年後,終於聚集起一波少壯派們猛然出手,把自己的行在挪移出趙誠控制範圍內,去了東邊一座城池。
殊不知!在任何一個首府之外的城池屯集重兵,理論上都要提前半年屯糧。而需要有效率的屯糧,不至於路上被人吃馬嚼消耗大半,需要每隔五公里搭建一個草料場,確保大軍沿線能夠把勞累的牛馬換到草料場養膘。
而驛站附近要囤積草料,又需要提前徵調各縣勞役。而調動勞役,又需要地方上石壕吏們去抓人。而趙誠現在連年征戰,人早就抓乾淨了。
昊王現在帶着忠誠於自己的部隊東進,是想當然地以過去他帶着幾百人的王庭隊伍東巡時的路徑來行軍的。
殊不知過去他出巡,是靠着北方八徑的過往商客來提供糧草。現在這供給壓根就沒法養三萬大軍。
昊王爲什麼會突然想要到這個城池定都呢?因爲他這兩年所聽到的是此地城池堅固且多銅鐵。然後就拍板了,一股腦過去。
這是一個堪比馬謖的決策,只看到一些好處,完全就把致命短板忽略。而他又有君王的通病,習慣性的做主開發新路線,緊盯着“新路線帶來的優勢”,完全不思考“新路線的短板”,更是偷懶將如何填補短處,交給別人籌劃負責。
昊王現在更加致命缺點在於,他沒看到自己在行軍中的“負資產”作用。
正統的兵家長途行軍的時候,其主營內除了必要的沙盤,軍事檔案等東西就沒了,這些最多也就四個馬車的量,不影響軍隊運轉。
而帝王出行奢入儉難,要帶着女工,自己食宿所用的寶鼎,以及所睡的大牀都要攜帶,這往往就需要數百人來擡着。這樣的標準就意味着身邊要維持兵馬是非常難的——故在南北朝,當君王匆匆跑出去後,立刻就變成了傀儡。
這就好比二十一世紀旅行,在負責路程規劃的人眼裡,需要提前訂車票,規劃旅店,確定好旅店周圍有哪些飯館靠近景點,方便在有限時間內,都可以去逛到。
而不是雙手一攤灑脫狀態的“說走就走的旅行”。尤其有些說走就走的傢伙認爲自己任性是合理的,所有任性都是要消耗錢和時間和資源來彌補失誤。
旁白:這不是灑脫而是耍無賴。
…玉掉落在路上沙土中…
昊王兵力挪移後,大爻北部藩鎮們就得到了消息,大家紛紛樂呵:“收拾不了趙誠,還收不了你?”
北部藩鎮將軍柳暈帶着兵馬開始北上。他動員了自己麾下兩萬人。相對於昊王螞蟻搬家一樣的無腦,柳暈首先是對四方傳達消息,自己領兵十萬北上,虛張聲勢來驚擾昊軍。
隨後派遣了偏師,截殺昊王隨行遷都人馬,在這樣操作下,昊王急吼吼加速進入了廷城,他以爲他走得快率先進城,別的部隊就會自發朝自己靠攏,殊不知他一離開主部隊,他的隨行隊伍就慢了下來。
天佑歷2年12月,廷城。柳暈帶精銳甲兵一千五百人趕到城下,其中兩百人是他麾下精銳,是預備先登的。
一臺臺簡易的投石器部署就位,隨着一條條弧線的最終落點定好,庭城雖然牆堅固,但是面積太小了,東側城牆上的所有塔樓全部轟然倒塌;破損的塔樓頂棚幾乎是保持上半部分完好,然後從空中掉落,如同被斬首。
在圍城的第一天,昊王故作鎮定,但是在晚上在後宮發泄。
然而第三天開始,隨着昊王縱情於酒色,就很難按時起來了。
即便是他按時起牀,也懶得在前線承受壓力,正如大學生,在逃課第一次,發覺沒被點到後,久而久之,就越來越懶了。
宣衝在學兵家要義時,在背書方面,並不比這些時空本土人要優秀多少,要知道過目不忘是大爻神童的標配。
但宣衝知曉自己是凡俗,在兵法運用中定下多條戒律;其中第一條就是隔絕酒色。酒會混淆理智,而色則會刮衰骨氣。如果不能如同清教徒一樣將自己作息協調到精確,那又怎能穩定協調數萬人工作呢?
昊國的這位國主作爲穿越而來的意識,卻在逆境中隨波逐流,已經是直抵終末。
處於北方正在架設傳送門的浦娥,通過神通看着昊國內的情況。
她準確的關注到宮廷內鶯鶯燕燕的歌舞,搖了搖頭說道:“懷晟(國主身份的穿越者)意志投射已經到了盡頭了。”
浦娥打開系統,在系統界面上,是繁星點點,每一個星光都是這個位面上閃爍着的意識,而其中十幾顆星辰周圍有一個氣泡一樣的光環。(這是灌裝封印)
浦娥目光瞅着這個星空一樣的界面,其中一個六邊形的小星星即將要熄滅。這個小星星是“懷晟”的,浦娥記得他的每一個優點,要強,有上進心,乃至於剛烈,但是現在被熬到盡頭了。
浦娥決定將這次任務後將其回收,投射到某些專屬時空中通過“注靈”手法,恢復一下。
然而此時浦娥略微皺着眉頭,因爲在她看到的這個繁星圖上,有一個她現在無法解釋的“空曠”區域,這意味着該區域中沒有任何可觀的意識,亦或是她現在根本無法觀察到。因爲哪怕是這個位面的混沌四月那邊,也是能看到孱弱的意識星光的。
在維度體系中,關於意志是否強大,不在於某些表象標準。尊重維度上規則,並不是意志弱。叛逆規則,也並不是所謂意志強大。真正強大的是在時空展開後,證明自己能把握住發展的走向。
對於浦娥這種穿越者來說,其自身的等級,取決於她調動的“意識”規模數量。
目前她能無視成本調動的,也就只有這種“氓”級的穿越意識,“氓”級穿越意識只能用於一次穿越,有時候就連一次逆境都承受不住。
…龍爪在扒拉…
當天晚上,昊宮內發生了一場政變,蒙着臉的大內樞密們急匆匆的進入宮中,然而第二天大清早,昊天諸臣被召入大殿中,內廷的人“痛哭流涕”宣佈國主薨了。
這等情況,朝中的大臣第一眼就能看的出是內廷的人不對勁,會想方設法跑回地方,串通實力派,然後與把持皇宮的黃門宦官們理論。
然而就在昊王薨的第二天,趙誠就火速發兵前來救援了。柳暈見勢不妙立刻從城下跑了。同時傳令,嗯,不用他傳令,他派到東邊那些偏師們也都風緊扯呼。
宦官沒有和朝中的大臣完成勾結,君主意外身亡的事情是捂不住。史書中很多明確被記錄的宦官之變都是如此,
但是!一旦內臣完成和朝臣的勾結,就是史書上不少不爲人知的君王暴斃。
從體制上來看,昊國是類似於“唐制”;昊國的前身震旦在昊天界時,帝王們會給自己身邊親近的黃門侍郎太多恩寵,有時候會讓這些黃門侍郎開始經營自己聲望。然而那是在昊天界,昊天龍國有着諸子分封在各方鎮場子,中樞的黃門勢力雖然自己攬權,卻也幫昊帝能控制更多的人,且“大內樞密們”這個內衛力量,選拔都是在都城附近有根有底的人來擔當。一定程度上讓地方上其他龍子們插不進手。
現在昊國不斷遷都不說,並且“大內樞密們”還都是新附爻人寒門士人,在戰亂下沒有恆產,現在入了宮更是投機客。
眼下這場弒君行動,朝臣們默認了,此時在大殿上,沉默就不代表同意。
在王廷內,一位老臣開始對黃門進行試探,詢問:“既然君王已死,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大內樞密領班的眼神閃過放鬆,連忙接過話茬說道:“對對對,國主已逝,國家還得早立新君;青公德高望重,還請您拿個主意。
隨後諸多大臣也開始討論,討論完後,擁立了年僅四歲的,昊王的第十八子爲新的國主。
很顯然這個四歲的昊國小皇帝,是用來過渡的。即舊的國主被“體面”用意外送走了,如果新的皇帝是個成年的,有自己思想的;登基後學曹髦,來個以身殉國,大家都不好收場了 就在這幫人開始另立新君,等待趙誠大將軍救駕的時候,一羣龍裔近衛軍團護送着昊帝的女兒悄悄離開城池。
浦娥看着內鬥不休的昊國,嘆了一口氣:“國勢連敗至此,早就有人該身死;而你“懷晟”只能自己身死,而你死後,這社稷方有一絲生機。“
浦娥撇了一眼趙誠的方向,點了點頭,她現在已經決定將這個殘局交給這個即將叛變的“抽卡將領”自由發揮了。
在浦娥的指派下,舊的昊國國主的四個女兒現在一路向東,去投奔她們的姨娘虞鯉了。虞鯉與武恆羽所生的三個兒子也都是龍裔,而龍裔間相互聯姻,才能保證血脈不會弱化。
在北方的雪花中,化爲龍形的浦娥凝望南方,她相信虞鯉會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當武恆羽的血脈都是龍裔,在浦娥看來,自己未嘗不是讓昊天龍裔在羲人星球重建了呢?
至於現在匆匆去護駕的趙誠,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法理。未來到底是做殫精竭慮的諸葛武侯,還是做那願行周公之舉的曹丞相? 浦娥對此很感興趣!因爲趙誠在原來的時間線上,沒機會選擇,就被君主忌憚才能防微杜漸了。
五天後,武恆羽察覺到昊國內部混亂,於是乎向西用兵拿下陽泉關,而準備進一步用兵時剛好碰到了東逃而來的昊軍, 這樣一隊五百人的天庭龍衛以及龍裔集團,武恆羽本意是想要拿下,但被身邊虞鯉所勸,收下了這一部願意改名換姓的龍裔。
畢竟爻帝不義,武恆羽也沒義務幫着爻帝對昊人誅九族。正如浦娥所預料那樣,虞鯉對這四個龍裔的女兒很稀罕。將其當做乾女兒對待。
在天佑歷2年十一月時,武恆羽聽說武飛得到了武家全部支持。暫時也熄了錦衣還鄉的想法。
如今武恆羽突然就記起,自小時候起,武飛就拆他臺,讓他不自在。
因爲當下武飛也的確有能拆他臺的資格,若是他不能壓着兄弟一頭,如同飯食無炙,烤蔬無鹽,遂,武恆羽留在北方經營。
…“倫理”…
在昊廷宮廷政變的同時期,大爻宮廷中也出現了波瀾。
大爻九座懸浮宮殿,都擺好了“渾天儀”。司天丞們例行公事每年一次爲宮中貴人們進行爻算。這種爻算類似於健康保健體檢。
尤其是各個宮中的爻室子弟們,都要穿着袍服來此檢查。
不同人的特徵,以及居所,都能用卦象來進行數據化,然後經過爻算後,可以提示受測者注意每日言行對福禍的影響。——這就類似於二十一世紀,如果性格爆裂,可能有甲亢,得在食用和作息上調整,性格帶着陰溼氣的人,則是要靠多爬山,曬太陽這類運動調節。
自古巫醫不分。最強的醫療保障並非是請來“藥到病除”的醫生,而是扁鵲那樣可以望病深淺。
負責此事的,是名爲“地衡”的司天丞。
然而這樣的宮中御者,由於瞭解君王隱秘,往往常遇殺身之禍。
地衡望着李妃所生的濟王(英兒),心中劇震。因爲李妃所生的兒子和大爻並沒有香火所續。——這是謀篡的大事。
然而就在他準備調查的時候,第二天突兀地在自己工作的司天臺上,被倒塌的渾天儀給砸死了。宮中進行了多番調查,確定是渾天儀年久失修,這也成爲了一樁小懸案。因爲質疑者懷疑,是不是有人想要掩蓋“天象中不可說”的事情。
宮廷中議論紛紛,而真正的原因被掩蓋了。
在宅院中,速旺冷汗津津,此時他捂住胸口,那個荊棘鎖鏈現在牢牢地遏制住他心臟,對他靈魂鞭撻,即任何人如果察覺到這個秘密,他都會受到懲罰。
如果先前知曉李妃所生的兒子,並非皇家血脈,他絕對不會結盟。雖然他想要掌權,作爲靈帝舊時王府的舊臣,他那點忠誠的思想鋼印還是在。至少是得保證下一代江山還是周王的。
但是現在呢,他想退出都不行了,在皇家血脈上做手腳,這是最爲大逆不道,絕不是懲戒了李妃以及李家就能解決的了,他作爲政治同盟,也會被政敵趁着這個機會徹底打倒。
“自謀出路”還是“向天家盡忠誠”?速旺痛苦着,而痛苦中帶着愉悅。
最終他選擇徹底放棄道德,一條道走到黑,於是乎他最後一點心靈上遮羞布被扯下來。在遮羞布撤下來後,是一種莫名快感。
速旺並不知道,他不知不覺所溝通的那個偉大存在,就是這樣喜歡看到“原本號稱牢不可破”被悄然腐蝕改變。
忠臣變成奸佞,貞節變成無恥。至於聰慧則是最終成爲反被聰明誤的大傻子。
速旺突然轉過身來,問道是誰。
這時,一個影子站在他身後,問道:“怎麼了,不想幹了嗎?”
速旺看着這個影子,以爲是吳龍(主持天下丹會的那個)低聲中帶着憤怒彷徨:“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
顯道人控制的影子戲謔:“任何道路都有未知風險,當初你難道不知道我與你相交的“叵測”嘛?可是你還不是選了嘛。”
速旺咬了咬自己舌頭強制冷靜,低聲道:“給李妃肚中布種的人,是你?”
顯道人呵呵呵地笑着道:“篡奪帝氣這種事情,如果沒有足夠福運,是不可能成功,我本一散人,怎敢盜龍氣爲己用?”
速旺聽出了其中意思,猛然問道:“那這?敢偷星換月的到底是誰?”
顯道人嬉笑並沒有給予回答。
速旺凝視着顯道人,心中不禁唸叨:“此人到底是誰的勢力?他說的沒錯,爻室雖然德衰,也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篡奪天命的;所以濟王的源頭也是不一般的,必須也是王侯將相。否則的話,承受不住龍脈(羲皇星內人道意識)的反噬。”
現在速旺自己已經撇不清干係了,於是乎想要通過秘密,要挾濟王的真正的族脈,讓其成爲自己的盟友。他認爲擁有濟王血脈的那一族,也畏懼秘密的散播。
他見顯道人不願意說,遂說道:“我已掌握朝中局勢,你若不告訴我,三個月後秋祭時,我會請陛下下令,讓朝中文武百官的先祖享饗賜,屆時我陪同濟王,挨個挨個恩賞這些臣屬的神位,即可辨別。”
顯道人點了點頭對他讚賞道:“那的確是個好辦法。”
速旺見到自己魚死網破的威脅沒有奏效後,不由氣勢衰竭,有些絕望地問道:“這偷星換月的事,爾等所謀到底爲何?既然是盜龍氣,你們總要爲自己所用吧!”
顯道人:”無他,我所信之主,就是想看一看,大爻這天下換一家後,又會怎樣?至於你,告訴你濟王是誰的種,其實也未嘗不可。且附耳過來。“
速旺眼睛一亮,遂開始貼近黑影。——此時此刻,這樣渴求真相的心靈是如此強烈,而在知曉真相後的無能爲力,又恰恰會心生巨大絕望。
顯道人如同廚師烹飪美食一樣,對速旺已經變質的意識進行不斷加工。
果然,速旺在聽到了顯道人所說的那個名字後,表情如同大理石一樣僵硬了。真相是那麼理所當然,但又是那麼讓他無法下手!
若是別家王侯將相,縱然底蘊再深厚,速旺都確定能利用這個足以將其“身敗名裂”的秘密,將其綁定在陣營內,唯獨顯道人說出來的那個名字,他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是他!”
關於這個人名,周王自己失德在先。現在要論對錯,速旺在盤算了好一陣後,這個“秘密”好像沒法對那個人生效。
顯道人看着速旺失魂落魄,然後不知所措的樣子,非常滿意。
他信奉的“聖”,就是喜歡用萬象來迷惑凡人,最終用真相敲懵目標,引起凡人對真相的恐懼。
而拿着真相不斷勾引出愉悅痛苦,屬於紫色邪月所享。
現在紫色荊棘攥住了速旺的心,而藍色烙印痕跡爬滿了速旺額頭,朝着他腦子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