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困獸桎梏

細雨濡溼了窗紙,如雲霧漫過。

薛綏握着酒盞高舉,緊緊盯着李肇,眉眼間皆是誠懇。

“殿下請……”

青梅釀在紅彤彤的炭火裡,晃出一片光影交織的漣漪。

“你以爲這樣便可以打發孤?”

李肇俯身逼近,玄色衣襬掃過她的足面,像一條無聲的蛇,纏上她的腳踝,眼底猩紅明滅。

“薛平安,你比這情絲蠱更毒。”

炭爐爆出一聲輕響,火星濺在他的袖口,燙出一點焦痕。

薛綏忽然想起,十年前被困普濟寺的假山下時,那少年擡起的袖口,也沾着這樣的一點灼痕,像一個頑童犯了傻事……

後來,她縮在那件溫暖的狐裘裡,聞着那上等衣料散發的清冽香息,恍惚間又想,許是菩薩派來的金童,救她於苦難。於是,將那少年的溫度,深深刻入心底。

薛綏雙肩微繃,斂衽行禮。

“多謝殿下當年,沒讓我凍死在雪窟裡。活命之恩,薛六不敢忘懷。只是眼下端王猜忌日深,還請殿下暫避鋒芒……”

李肇一聲冷笑。

他已經低下了儲君的頭顱,哪怕認下“姦夫”之名,哪怕被情絲蠱禁錮,哪怕永墮地獄,也在所不惜……

她卻鐵石心腸。

說好的並肩同行,走到半途,便要將他推入絕境。

“朝中權貴盤根錯節,蕭氏黨羽遍佈,蕭貴妃權傾後宮,端王李桓更是老謀深算……薛六,將來你有用得着孤的地方……”

他不惜擡高“利用價值”,只爲換來一絲垂憐。

爲一個無情無義的女子,淪落至此。

他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薛綏卻打定了主意不再利用曾經的恩人。

“不必了。請殿下先回吧。我定當想方設法,爲殿下解蠱。”

李肇臉色微變,一顆心仿若裂成兩半。

一半仍孤高如雲端明月。

一半卻已然低至塵埃。

“薛平安!”

李肇眼底猩紅如灼燒的赤砂,支離破碎,卻在看到她眼中的怔忪時,忽然低笑,眉眼彎成弦月。

“若念恩情,便踐行約定。你助孤扳倒端王,孤保你沉冤得雪……”

薛綏指尖陷入掌心,聲音卻剋制平淡。

“太子殿下這是要繼續交易?”

李肇垂眸睨她,眸色沉沉:“這麼說,也無不可。”

薛綏問:“拿什麼換?”

“拿這個——”李肇低笑,笑聲裡帶着破碎的狠戾,將一個金虎符塞入她的手上,他掌心紋路輾過她手背,滾燙。

“東宮六率聽憑調遣,可夠?”

薛綏攥着金虎符,隔着單薄衣料仍能感知他的體溫灼人。情絲蠱在血脈中翻涌,她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李肇瘋了。

他一定是情絲蠱入腦,徹底瘋了。

薛綏咬牙推回,“不夠!”

李肇忽然傾身將人抵在木案上,扯開玄色勁裝領口——

散開的衣袍下,是一片浸着薄汗的緊實肌理,肩線如刀削斧劈,猙獰的箭傷橫穿左臂,凝着未愈的血痂。

傷口很深。

薛綏突然有點不安。

幾乎下意識的,抵在他心口。

李肇輕笑,溼熱的呼吸糾纏着青梅酒氣,引着她的手,碾過血管的跳動,覆在那傷疤上。

“再加上孤如何?”

他嗓音壓抑着痛楚,又添一句低啞呢喃。

“孤的命,孤的身子。”

肌膚相貼的瞬間,薛綏望着李肇眼底燎原的火光,忽然覺得頭皮發麻。

“太子殿下金尊玉貴,萬金之軀,怎能如此便宜?”

“只對薛側妃一人便宜。”他長臂收緊將人提上木案,咬住她鎖骨,聲音含混。

薛綏身上的料子十分輕薄透軟,觸感柔滑得讓他有些失神,擴散着甜蜜難耐的痠麻,蔓延全身。

“李肇!”

“噓——”

因着身高差,李肇必須屈膝抵住木案,弓着脊背,方能製得住她。薛綏藉機肘擊他的肩膀,卻被他握住手腕轉了個圈。無奈之下,她伸手扣進他的腰窩,撓他癢。

李肇悶哼一聲反制,帶着她後退,膝彎不小心撞上繡墩……

兩人頓時摔成一團。

“太子殿下,這般胡鬧算什麼?”

“薛側妃,孤是來討債的!”

怒火挾帶着身份的鐵索,在情絲蠱的催動下,灼得人氣血翻涌。

李肇不懂得那些取悅女子的手段,只會用最直白的方式宣示渴求,將滿腔執念揉進骨血,兇猛、狂躁,彷彿飢餓的野獸叼食美味的獵物,恨不得將她吃了……

他不是死守禮教的腐儒,從不在意世俗眼光……

在沒有這一道聖旨以前,還可以自欺欺人。

шшш★ тт kǎn★ ¢O 可一旦記入宗族譜牒,他如何掙脫綱常和名份的桎梏?

薛綏是欽定的端王妃,是他皇兄的人……

“孤偏要,逆了這天道。”

“可殿下如今,是在把我往火坑裡推。”

“你說孤……是火坑?”

砰!

衣袖拂動。

打翻的青梅釀,混着李肇衣襟間的冷香,在逼仄的空間釀成醉人的毒。

“當年在普濟寺見你疼得發抖,卻咬緊牙關不聲不響,孤就覺得……”

“覺得什麼?”薛綏看不清他的臉,只覺那灼人的氣息好似寒夜燃起的篝火,燙得她脊背陣陣戰慄。

“你眼中有光。”李肇輕碰她的耳垂,指尖撫過她鬢髮,將人箍得更緊。

“此刻亦然。”

薛綏沉默,一動不動。

他卻沒有再進一步。

而是安靜地盯着她眨動的睫毛,半跪在地,將她慢慢扶坐起來,目光順着她凌亂的衣衫看向那一片玉白,留着深淺不一的疤痕。

用了他送去的祛疤膏藥,仍然沒有徹底淡化。

“疼嗎?”

他又問。

然後吻向那淡淡的舊疤,好似馴服烈馬的騎士在安撫受驚的幼獸……

雨打瓦檐的聲音,清晰起來。

滴答!

滴——答——

似紊亂的心跳,又似一曲破碎的哀弦,幾乎掩不住李肇顫抖的喉結,發出那句混着委屈的低語。

“平安,你幫幫我……”

他的額頭抵着她的,聲音裡帶着從未有過的脆弱。“孤撐不住了。”

衣襬蹭過小腿,激起一片戰慄。

薛綏只掙扎了一下。

微不可察的一下。

她被大手緊箍,瞥一眼那張緩解蠱毒的方子,靜靜地落在地上,被青梅酒浸溼。

玉帶墜地,發出一聲沉啞的悶響。

她順從的,在李肇的引領,任由他宣泄心頭的不滿,感受那衣物下急促的心跳,呼吸都彷彿被他掠奪……

“平安。”

李肇緊盯着他。

眼底翻涌着近乎偏執的貪念。

“莫用這般眼神看孤……”

他微微闔上眼睛,嗓音變得沙啞艱澀,一邊喘息一邊低語。

“孤也不想如此……如此卑劣……”

“太子殿下……”

薛綏的話被他用吻截斷。

這個吻帶着懲罰的意味,極致碾壓,卻在目光觸及她蹙起的眉頭時,變得溫柔,鼻尖蹭過她汗溼的鬢角,像一隻受傷的困獸在安撫同樣痛楚的獵物……

漸漸放緩。

漸漸緊繃……

雨聲落入彼此交疊的雙手。

“平安。”他沙啞低喚。

漫過脊髓的快意,直抵靈臺……

他掐住她柔韌的腰際,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從未有過的酣暢。

讓人墮落。

他聽見自己發出一聲低嘆,像春末的蠶,吐盡最後一絲絲縷。

沉迷似的,困在情絲蠱營造的溫柔鄉……

“當初,孤便不該放你去端王府。”他喉間滾動着饜足的嘆息,指尖覆上她後腰的傷疤。

薛綏仰頭,看向火紅的炭爐。

一隻撲火的飛蛾蜷曲着焦翅粘在火炭上,滋的一聲,如同情絲蠱在血脈裡發出的歡鳴……

她知道有些東西碎在了今夜的雨裡……

譬如理智,譬如退路。

“孤走了。”李肇俯身吻了吻她汗溼的鬢角,勾住她的掌心。

見她沉默,不看自己,他繫腰帶的動作頓了頓。

“往後,孤的命,是你的。”

“山河爲契,生死作蠱。”

最後幾個字混在檐角的風嘯聲裡,輕得如同殘雨墜入青石板的顫音。

案上的青梅酒早已涼透,薛綏卻覺得心口滾燙。

她坐在窗邊,看着晨曦爲案頭的半卷醫書染上柔光,指尖撫過窗扉上蜿蜒下來的水痕,忽然一嘆。

情絲蠱也好,救命恩也罷,此刻都成了這盤大棋的脈絡,早已分割不清。

她唯一清楚的是,從今夜起,她與李肇的命運,已如這雨夜的酒和水,再難輕易剝離……

除非,情絲蠱解去的那一天。

-

四更天,驟雨初歇。

李桓踩着積水泥濘的青石板入府,靴底濺起細碎水花。

暗衛慌忙從廊下鑽出來,見他臉色冷凝似冰,髮梢還暈着雨水的溼氣,慌亂請安。

“昨夜如何?”

李桓瞥一眼檀秋院緊閉的窗扉,聲音裡浸着秋夜的涼。

侍衛低頭,脊背繃緊。

“回王爺,側妃屋內燭火……寅時方滅,小的未見異動。”

昨夜暴雨來得急,他們二人躲進耳房去避雨烤火,誰承想炭盆烘得人發睏,死活睜不開眼睛,直到聽見更聲才驚醒。

有沒有異動,他們真的不知情。

但是怕王爺責怪,也不敢道出真相。

李桓眉峰微蹙。

想着昨夜冒雨去見詔使卻落了個空,他沉默片刻,慢慢點頭。

“下去吧。”

轉身,瞥見地上半片紫玉蘭,是薛綏常插在鬢間的顏色。

走過去,他又回頭拾起花瓣,朝檀秋院落滿殘葉的門楣看了一眼,再回屋更衣洗漱,打馬上朝。

-

五更鼓響,金鑾鐘鳴。

朝臣們袍袖翻飛,按品秩列隊沿着御道魚貫而入,往紫宸殿去。

李桓踩着晨鐘緩步前行,正撞見東宮儀仗轉過蟠龍照壁。

李肇在階前下輦。

雨後的陽光灑在漢白玉的石階,將他一身蟒紋朝服映得流光浮動,墨發一絲不苟,白玉似的側臉鍍着薄薄的柔光,俊得恍若神祇臨世。

李桓刻意站在階下,等他近前,方纔躬身行禮。

“恭請太子殿下晨安。”

李肇擡手虛扶,眉眼含笑道:“皇兄何須多禮。”

晨風送來太子衣袂間溫潤的龍涎香氣,混着雨後青石板的清洌,一點點漫過雨後的金殿……

李桓直起身子,目光掃過太子眉宇,心裡微驚。

今日的太子殿下,當真容光煥發,如三春朝日。

李桓笑道:“太子殿下氣色甚佳,莫非有什麼喜事?”

李肇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脣角微揚,“有勞皇兄掛懷。尚藥局新貢了安息香,孤昨夜安寢甚酣,故而神清氣爽。”

李桓狀似隨意地開口,“三日後,爲兄想在府上設宴,爲側妃薛氏賀封妃之喜,太子殿下可願賞光?”

李肇手撫腰間墨玉,笑意比暮雪秋水還要清透。

“皇兄美意。孤自當赴宴……”

李桓看着他漫不經心的輕快模樣,袖下指尖不由微微捏緊。

難道是他猜錯了?

李肇對薛六並沒有非分之想?

二人也無逾矩之情?

-

朝會散時,鴻臚寺新上任的顧典簿正在偏殿候着。

他穿着簇新的官服,髮梢還凝着未乾的晨露,面容很是凝重。

見兩位皇子相談而來,忙整冠束帶,長揖及地:

“下官顧介,見過二位殿下。”

李肇眸色微深,看着他不言語。

李桓卻溫和擡手,微笑道:“顧大人不必多禮,聽說顧大人新任典簿,在鴻臚寺大展拳腳,可喜可賀……”

顧介看着他笑意盈盈,微微拱手。

“敬稟殿下,下官特來呈遞使節名帖。”

李桓哦一聲,笑道:“陛下此刻在偏殿休憩,恐不便召見。顧大人若有要務,可交由本王代爲轉呈……”

顧介欠身,聲線平穩,“回殿下,西茲大祭司阿蒙拉赫差使臣入京,送珊瑚玉璧爲禮。望與大梁止戈息武,互市通商,世代交好……”

李肇:各位,平安是在說誰瘋了?

讀友:……有個蠢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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