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瞳慕有些奇怪,自家師父不應當只是趕巧而已吧。
擎蒼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言道:“我隨意來瞧瞧。”
“哦?”
看着瞳慕偏着頭瞧着自己,臉上滿滿寫的都是不信,有些挫敗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方纔答道:“我在結界處設了禁制,和我心脈相連。”
擎蒼有些不自在,是因爲上次瞳慕這樣做的時候,他還說過瞳慕胡鬧。如今自己卻也如此做了。這師徒倆倒是有些相像。
不過擎蒼心中自是慶幸自己在結界處設置了這樣與心脈相連的咒術,才能第一時間感知到瞳慕的異樣,否則瞳慕這一朝還不知會如何。
兩人都是不擅表達情感的人,擎蒼尤甚,瞳慕早已不是初來魔界時的小小少年,儘管也有上萬年的壽數,可是在擎蒼這些看着他成長的人眼中,始終是後輩。也因爲瞳慕永遠是一副少年的皮相,總是讓他們這些長輩格外疼惜些。
瞳慕聽到回答後輕輕笑了笑,道:“多謝師尊惦念。”
擎蒼看着這個已經傷成這幅模樣還要強撐着自己臂彎勉強站立的少年,心中有些愧對於他。沈蕭與魔界,原本都是自己的職責,如今自己卻幾乎強硬的將這些都壓在瞳慕的肩頭。
他一直都做的很好,從不曾讓自己失望過。
擎蒼並指點在自己胸前,一縷白光在他指尖稍現即逝,心脈與結界的聯繫頃刻斬斷。
看着他胸前的傷口,有些心疼,不敢想自己若是遲來一會兒,重傷之下的瞳慕焚體化魔後果會怎麼樣。就着瞳慕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運功細查對方如今狀況。
墟鼎空空,一絲法力都不曾殘餘。
“怎麼會傷成這樣?”
擎蒼皺眉,一邊說着一邊扶瞳慕就地坐下來,自己也在瞳慕身後盤腿而坐,雙掌抵在瞳慕背部,法力源源不斷地注入瞳慕體內。
瞳慕如今的狀態不適合趕路,擎蒼只得先行爲他療傷。
一股熱流自後背導入經絡,隨着經脈流遍全身,四肢百骸叫囂着的疲軟漸漸舒緩,傷口處的痛也慢慢消弭,有了些力氣,瞳慕才慢慢開口向擎蒼彙報這次在沈蕭世界發生的事情。
……
聽到最後擎蒼陡然睜開了雙眼,問道:“你是說,這個人,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嗯,雖然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絕對是故人,而且,他有神界的東西。”
擎蒼緩緩收回雙手,振衣站起,一手將瞳慕扶了起來。
瞳慕能感覺到胸前的傷口已經癒合,擡手撫上試探了一番,雖然還有些刺痛,但是已經好了許多。“多謝師尊。”
擎蒼微微頷首致意,皺眉想着那白衣人可能的身份。“墮魔上神麼。”
當年因白妄而起的那場動亂,累得神魔兩界都損傷慘重,在當年兩族小小的交戰中,不知道多少人身死神滅屍骨無存,後來自己在沈麟的協助下徹底解決的白妄,神界更是徹底換血,沈麟登上神界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再也沒有過戰事。
可是兩族各自損傷了多少人只怕也計不清了,神族因爲白妄被推翻後經歷過一次大換血,當初那些追隨白妄的人不是隱世不出便是再無蹤跡,那些所謂再無蹤跡的,擎蒼可不認爲沈麟會放過那些存了反心或是不肯歸順的人。
那個女人,手段與智慧,一樣不差,可是卻從不曾聽沈麟說過有上神墮魔這件事,是沈麟掌握的情報出了紕漏麼。
擎蒼如今能肯定的,只有這人絕不是在白妄之前墮魔的神族。否則魔界與神界相鬥的最厲害的那些年,兩族都疲於應付對方的時候這人就該出來攪動天下大勢了,怎麼可能會等到現在。
其餘的信息,怕是還需得從白妄那一個時代的上神逐一查探了,這麼多年的變動,查起來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還需得去找一趟沈麟才行。
這人憑空出世,只怕是自己手下這盤棋局中最大了一顆不可控的落子。
打定了主意,擎蒼也不過多將心思縈結於此,如今過多猜測白衣人的身份也沒什麼用,只要自己將每一處落子推敲到極致,便不怕他任何異動。
沒有人什麼時候都能佔據先手,在被動局面中要確保勝算,靠的,便是更多時間的謀劃,考慮到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謀定而後動。
在決定下這盤棋時,他所思慮過的情況又何止萬一,又怎麼會被區區一個墜入魔道的神族攪亂。
“先回魔殿,去容止那兒討些藥來助你療傷,白衣人之事,我會設法查明的。”瞳慕這次傷的不輕,藉助容止的靈藥能好得快一些。
“嗯。”
擎蒼帶着瞳慕落定的地方便在丹房門外,丹房的門虛掩着,容止每日裡呆在丹房的時候居多,其他時候則多是在後山伺候她種的靈藥。連魔界衆人見她的時候都少。
容止如今心如止水,連與人交際也懶得去,這丹房於她來講便是心中桃源。
擎蒼與瞳慕兩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容止正在給養在窗臺邊的一排靈草澆水,雖然擎蒼早已將後山交給容止種植靈藥,只是在這丹房裡,她也總還是會種上一兩株,聊以打發時間。
此時聽到兩人進來的聲音,微微擡了頭去看,兩襲黑衣自門口逆光而來,擎蒼行在瞳慕前方半步,向着她微微點頭致意,容止有一瞬的怔愣。
不管過了多久,只要看到這個男人,她心中便格外歡喜,世事早已看淡的容止,也只有對上擎蒼時,纔有煙火氣息。
淺淺一笑,將手中的灑水壺子置在桌上衝着擎蒼行了個禮。“尊主來丹房何事?”
擎蒼雙手負在身後,答道:“爲瞳慕來你這處拿些丹藥。”
“哦?”因着逆光的緣故,容止也沒能細瞧瞳慕的面色,此時聽他這樣說擡眼去看,容止才注意到在擎蒼身後半步的少年臉色蒼白,情況似乎很不好。急上前拉過瞳慕的手探向少年脈搏,雙眉不禁糾成一個結。
“怎麼傷得這般重。”
“呃……”瞳慕自然不能說受傷的原因,又不願在這人眼前扯謊,索性三緘其口,爲難的看着他的容止姑姑,容止又疑惑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擎蒼,後者卻眼觀鼻鼻觀心,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打算。
容止也不是計較的人,他們的事務從不去插手,嘆了口氣放過了瞳慕,道:“說不得便算了。只是你怎麼會法力用到枯竭的地步?”
“我此次去的地方靈氣稀薄,沒有辦法維持修爲,法力耗損後無法回覆,所以就……”瞳慕簡明扼要的爲容止解釋了一句。
容止蹙着眉頭點了點頭,卻問道:“你往後還需去麼?”看瞳慕點了點頭,又轉頭問擎蒼道:“尊主呢?”
擎蒼與瞳慕都不知她是何意,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自然。”
等這局棋下完,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時。
“容止明白了。”
沒頭沒腦的說了這樣一句,容止便向身後的藥櫃走去,從藥櫃上挑了大小不一的數個瓷瓶回身交於瞳慕手上,又交代道:“煎服的藥還少了一味,待我去後山取了來晚些時候給你一併送過去。”
看着少年蒼白的面色不禁有些心疼,嘴上卻佯怒道:“你們呀,一個個都不省心,沅芷的傷好不容易纔將將養好,你便又折騰成這幅模樣,可是想累死姑姑?”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自然知道容止話中的意思不是責怪。
“辛苦姑姑了,這件事姑姑莫要告訴沅芷,免得她擔心。”
“什麼事情不要告訴我呀?”
瞳慕話音剛落,清亮的女聲便從門外傳來,容止不禁抿着嘴偷笑,立在一旁的擎蒼也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些興味來。
瞳慕聽到聲音忽然響起,心中一驚,忙回過身看向門口的方向,手中的瓷瓶也不知往哪兒放,只得慌亂的將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已經出現在門口的少女有些心虛,開口喚道:“沅芷…”
沅芷倚在門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着他慌亂的樣子心下有些好笑,難得有閒心又恢復了那古靈精怪的模樣,嘴上打趣道:“瞳慕,你看到我怎麼嚇成這樣?”
擎蒼聽着兩個後輩的交談,嘴角悄悄的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這兩人如今相處的模式,倒是有幾分像安塵與術隱,不過瞳慕表面還是要更淡定些。
瞳慕在一瞬的驚慌後已經馬上調整過來,面上恢復了往常冷靜的神態,答道:“何曾有怕這一說。”
“還要強辯。那你方纔在說什麼事情讓容止姑姑不能說與我聽?”沅芷狐疑的打量着瞳慕,又扁了扁嘴加上一句:“還穿着奇裝異服,定有古怪。”
瞳慕心中一嘆,怎麼忘記換掉這件衣物了。
擎蒼自然是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是沈蕭那個世界的,容止雖然不知但因爲陳逸陽給他的這件襯衣本便是黑色而且全被瞳慕的傷吸引力注意力,所以瞳慕進來丹房這麼久容止也不曾發覺有何不妥。倒是沅芷一眼便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