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鳥鳴宛轉悠揚,山澗溪流潺潺,雀躍着逶迤向遠方,沒入草叢不知流向何方,阿塔伸了個懶腰,在這三日,終於有時間好好聽聽這個叢林悠閒的聲音。
散落在叢林裡四面八方的魔界弟子紛紛啓程,穿過叢林,陸陸續續的跨過結界,結束試煉,回到魔界。
阿塔與阿槿二人因爲負責試煉弟子的安全,所以須得在結界旁等着最後一名弟子跨過結界後才能離開。
他們腰間的白玉珏能收集到林中究竟還有多少銀鈴或是海棠花信物的信息,所以對於是否還有魔界弟子沒有出林子特悶心中自是有數的。
這次試煉,能留到最後的魔界弟子算上他們兩人,四百多人只剩了五十四個,不過妖界約莫是更慘些,八百多人,最後留下來的妖精,比魔界弟子也多不了多少,被斬殺兩個,最終留下的妖精不過六十一個,還需得算上如今在幾人身邊的青玄與青漓兩兄妹。
青玄與齊睿四人暢談了,這幾人不眠自然不會有任何影響,那最需要休息的小青漓,在那樣嘈雜的環境裡竟然也能窩在兄長的懷裡睡得香甜,讓阿槿羨慕不已。
阿槿受了傷又連番大戰,本是迫切需要休息的,可是昨日夜裡看那幾人難得的開懷,又新交了朋友,有些不忍心攪擾他們,卻又不敢走太遠怕這最後再出什麼變故,所以就在幾人圍聚的樹上隨意尋了處枝椏躺了。
不過耳中充斥的全是樹下幾人的歡聲笑語,哪裡睡得着,半夢半醒的眯了,阿塔本想與那幾人明說被阿槿制止了,不過一個晚上而已,等今天回了魔界,阿槿自然能好好休息回來。
不過阿塔看着阿槿眼底的疲倦神色便心生疼惜,心中便又默默地將那五人已經幾乎成型的訓練計劃裡,又多添了幾條比較耗費體力的內容。
嗯,小孩子嘛,精力旺盛,就得將這精力全部發揮出來。
阿塔如此想着,看向依然喋喋不休的說笑的幾人嘴角一牽,笑得像一隻狐狸。
趴在哥哥背上的小青漓瞧見了阿塔這一笑容,心中竟然有些微害怕,覺得被他這麼瞧着的魔界的哥哥姐姐們肯定是要倒黴了。
青玄與青漓和魔界的這幾人一路從歇息的營地走過來,又在此地陪同着幾人一同清點魔界弟子的人數,自然被林中大多修爲深厚留到了最後的妖精看見了,看這兩兄妹與這幾人關係甚好的模樣,自是多了幾分忌憚,料想往後這林中也不會有什麼妖精敢欺負兄妹兩了。
其實以前靠着兩人自己的機智聰敏,這林中也少有能欺負到兄妹兩的,不過以前不同,欺負他們費力不討好,沒有半點價值,可是如今小青漓身上的法器鈴鐺誰知道會惹來多少覬覦的目光,有了阿槿這個魔界少爺的保護傘,想在兄妹兩手中奪取法器的人,就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待得最後一位魔界弟子穿過了結界,林中的魔界之人只剩下他們兩人與身邊帶着的這四個小輩之後,已是日上中天,斑駁的陽光從細密的樹林上艱難的灑下來,難得的有一絲透亮。
那四個小子戀戀不捨的跟這兩隻小猴子道別,一步三回頭的跨過了結界,消失在林子裡,青玄目送着他們離開,背上的青漓年歲幼小,自是受不得別離的傷情,有些捨不得,眼眶溼溼的,短短,這小猴子已經對幾人有了深厚的友情。
阿塔對這樣幼小生物的眼淚最沒有抵抗力,禁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哄勸着道:“沒事的,你們兄妹有阿槿的令籤,往後可以隨時來魔界找他們的。”
青漓擡着毛絨絨的小手使勁擦着眼淚,重重點頭,帶着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頓了好一會兒,卻又問道:“那我以後,可以去找阿塔叔叔和阿槿哥哥玩嗎?”
阿塔立即黑了一張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兒,瞬間炸了毛,佯怒的怪叫道:“什麼叔叔,爲什麼小阿槿是哥哥,我是叔叔?”
青玄和阿槿兩個都忍俊不禁,青漓有些不明所以,阿塔的年紀是昨夜裡在幾人的談話中聽到的,在她的觀念裡,阿塔已經兩千歲了,她不過一百來歲,阿塔自然是叔叔了。
誠然她不想叫阿塔做叔叔,但是青漓是個知禮的小妖精。
小青漓將她的想法說了,阿塔忽然狡黠一笑,看了眼不停偷笑的阿槿,阿槿心中忽而警鐘大作,知道這人又要胡說八道了。
果然阿槿尚未來得及出言阻止,便聽阿塔已然回頭與青漓說道:“若是這樣算,小阿槿是你弟弟的,他連一歲都沒有哦。或者,你叫他小侄子也行。”
青玄和青漓皆是一驚,不敢置信的看着阿槿。這修爲與阿塔相當的小孩子,怎麼可能一歲都沒有?而且看身形也不像呀。
阿槿對着身側的阿塔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在兄妹二人眼前和阿塔爭辯,只隨口說了句:“別聽他胡說,阿塔習慣了信口開河。”
兩兄妹抓撓着腦袋,有些糊塗了,不過也並不會多糾結這些事情,青漓依然按照自己喜歡的叫阿槿哥哥,既然阿塔不讓自己叫叔叔,正好她還不想叫叔叔呢。
當即甜甜的叫了聲阿塔哥哥,阿塔微笑着答應。
阿槿看了看天色,那四人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了,聚散別離,終究是必須面對的事情,看小青漓的情緒好轉了,阿槿也自知不能在此多耽擱,與兩人道別,催促了阿塔一聲:“該回去了。”
“好。走了”阿塔將手中摺扇一收,倒是比餘下三人都要灑脫些,說走便走,阿槿笑着搖了搖頭,提步跟上。
青玄目送着他們,那兩人頭也不回的在結界之前衝着自己的方向揮了揮手,算作道別。
他心中正因爲不捨而感到難過呢,卻見前方忽而刨來兩個東西,一錯不錯的分別落在自己與背上的妹妹手上,青玄剛剛瞧清躺在手中的是個銀鈴,銀鈴便瞬間融入體內。
再去看本在結界旁的兩人,如今哪還有他們的身形。
青玄愣愣的看着手掌,那裡銀鈴落下的觸感還分外清晰,溫熱柔暖,從掌心一直傳到心底。
短短,便能看清的人心,如此質樸又真摯的情義,真是太難得了些。
試煉場上接待回程弟子的人在紫衣這四個最後的魔界弟子跨過結界之後本還在翹首以盼,等着阿槿和阿塔兩人出來,結果不曾想到,這兩個人竟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失去銀鈴被傳出局的區域裡,驚掉了一衆人的下巴。
紛紛猜測這算什麼情況?
按理說試煉已經結束了,這兩人在這最後關頭,難不成還能被誰奪了信物不成?
不過兩人並不打算解釋,阿槿已經疲倦至極,他們兩人已經失去了信物,自是沒有參與試煉之後的信物排名評比的,兩人也不需要,阿槿此刻更是隻想回擎蒼寢殿好生休息一番。
阿塔將圍攏過來的好事之輩通通撥開,護着阿槿離開試煉場。
“阿槿,你怎麼對那猴子兄妹兩如此上心?是不是小青漓一句哥哥叫的你心?”
離了試煉場,阿塔伸了個懶腰,在試煉中前兩日過得都有些緊張,後面因着好戰因子作祟,也沒能很好的休息,他也有些疲累了,兩人放緩了腳步慢慢走着,阿塔無論何時都不忘調侃阿槿這個樂趣。
阿槿悄聲打了個哈欠,手中環抱着兩把劍向前走着,能看出確實已經困極,也沒有精力反駁阿塔的戲謔與他鬥嘴,只輕聲答道:“我只是覺得會因爲手足親情被觸動的妖精實在是太難得,忍不住就想保護他們。”
說罷還看了阿塔一眼,輕輕笑了一下。
阿塔也是,將手足親情看的極重的人啊,不然怎麼會那麼耐心的安慰小青漓。
聽之前阿塔與自己所說的身世來看,人間這般相對來說比較平和的地方都會有那麼多與被利益驅使的人,真性情的人已經很難得,更何況是一個妖精。
在妖魔這種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世界裡,能爲了別人而放棄眼前利益的妖精該有多難得。青玄自己說自己放棄搶奪那四個小輩信物的時候都會有些羞赧,自然是因爲他心中也明白,他們兄妹二人那樣的仁義想法與所作所爲,說出去只會被其他妖精所嗤笑吧。
是呀,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情義是太難得的東西,不過當真能爲尊者的,只是一味靠強硬的力量嗎?
看看魔尊擎蒼,再看看這次試煉之地的妖王伽羅,阿槿想,雖然魔界也一直主張強者爲尊,但是大家應當更願意,一個有情義的強者作爲尊者吧。
他往後,也要成爲這樣的魔族之人,而不是一味地用力量壓制弱小,而獲得尊重。
阿塔明白阿槿的意思,也明白阿槿看過來的那一眼的意思,忍不住擡手摸了摸阿槿的頭,淺笑着一路將他送到擎蒼寢宮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