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孤雁南飛,殘陽鋪灑在青山間的官道上,遠處,一人一騎,正揚塵而來。
馬背上的女子,一身火紅如霞的長裙,腰間一略寬的腰封勒住纖腰,腳上蹬着一雙棕黃色的長靴,手腕處繫着火紅的護腕。及腰長髮簡單的束成一個馬尾,斜插着一支暗紅的簪子,打扮利落而乾淨。
時值深秋,常人行在這深山中都頗覺有些寒意,而她,策馬快奔,卻視那拂面如刀的山風如無物,冷豔的臉上沒有一絲不適。
其實這條山路並不太平,而她之所以會選擇這兒,皆因從此經過可以更快的到達她的目的地。
還有兩天,希望能趕上。
一夾馬肚,座下黑馬又加快了奔騰的速度。
又策馬奔出裡許,到得一山谷。只見兩旁山峰邊緣都是峭壁,只留中間一條丈許寬的夾道,道內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深秋之季,野草早已枯黃。
看來這條官道已鮮少有人經過。紅衣女子勒停座下黑馬,極目望去,卻看不到這路的盡頭,也不知這夾道究竟有多長。
女子略一思襯,用力一夾馬腹,黑馬復又奔騰如風。蹄聲“得得”,在這山谷中不斷迴旋縈繞。
馭馬奔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紅衣女子許是真有急事,行路速度不減反增。
突然,黑馬毫無預兆的急停,一聲長嘶,一雙前蹄不受控制的朝前跪去。馬背上的女子一個趔趄,單掌瞬即在馬背上一拍,借力空翻而起,在空中一個旋身,穩穩的落在了馬前五步開外。幾乎就在她落地的同時,黑馬失去重心,一個跪翻,重重摔倒在地。
女子斂目望去,只見馬蹄邊的枯草中一根細細的鋼線在餘陽的映照下微微泛出銀白光芒。
該死的,竟然敢給她下絆馬索!
女子慢慢踱到黑馬身邊蹲下,輕輕的撫着它的鬃毛,像是撫着一件至愛的珍寶。黑馬帶着她本已狂奔了幾日,一天也難得休息幾個時辰,本已疲累至極,如今再經絆馬索一絆,只怕馬腿已然折斷。此時一倒,再也無力站起,只得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氣。
頭頂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有如雷鳴,紅衣女子擡頭望去,只見山谷兩邊的崖壁上正滾落着兩排亂石,雷霆之力向她所站的地方急墜而來,眼看就快到眼前。
女子眼中殺機一閃而過,抽出腰中軟劍,再次看了一眼無力站起的黑馬,呢喃了一聲:“黑玉兒,我爲你報仇”,“噗”的一聲,長劍已洞穿黑馬脖頸。再次還劍纏上腰間,只執着馬鞭默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速度快的莫名,待她收起長劍,巨石才堪堪砸向頭頂。
女子輕蔑的一笑,略一側身,輕鬆避開一塊大石,待立穩身形,提氣縱身向上一躍,身子便拔地而起,一腳踢開還在空中的一塊石頭,借餘力又躍向另一塊還未落地的石頭,待踩到另一石頭上,又是足尖一點,躍向旁邊的石塊。就這樣,女子在半空中閃、轉、騰、挪,身形快如鬼魅,輕巧的避開了這一陣石頭雨。
女子持鞭而立,冷冷的看向石頭滾落的方向,似是無言的挑釁,又像在等待什麼。
果然,一聲清哨,崖頂忽然站出二十幾個大漢,個個手持兵刃,目露兇光。
嗬!原來是打家劫舍的,竟敢攔她的路。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想從此過……姑娘,錢沒命重要不是?”說話的是爲首的絡腮鬍男子,扛着一把九環鋼刀,神色間全是不可一世的囂張。他此言一出,那二十幾個大漢便附和吵嚷着:留財買命,留下買路財。叫囂聲聒噪不已。
“不過…”,絡腮鬍話鋒一轉,居高臨下的打量起紅衣女子,眼中盡是垂涎之色。“看你剛剛避開石塊的身法挺不錯,倒不如跟爺我回山寨做我的壓寨夫人好了,保管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的,啊?哈哈哈哈……”
這話一出,他身邊的人更是開始霪笑不止,哄亂聲中還夾雜着一兩聲不懷好意的口哨。
紅衣女子聞言,臉色依舊不變,只是低不可聞的輕哼一聲,冷冷的開口:“你毀了黑玉兒,誤我大事,今便以你全寨爲祭。”言罷,手上使力甩出長鞭,驀地圈起地上一塊石頭,手腕一翻,那大石便帶着勁風筆直的呼嘯着向那絡腮鬍男子射去。
那男子也識得厲害,急急錯開一步,險險避開。那塊石頭與他擦肩而過,正砸上他身後一倒提鋼刀的男子,那男子登時口吐鮮血,倒地斃命。
看着轉瞬便斃命的兄弟,絡腮鬍雙目充血,一口鋼牙幾欲咬碎,大喝道:“臭婆娘,敢殺我兄弟,我讓你給他陪葬!”言罷率先飛身衝下山崖,另外二十多人在他的帶動下,也一擁而下,漸漸向紅衣女子圍攏。
紅衣女子看着這一個個目露兇光圍上來的漢子,不由冷哼一聲,低沉道:“找死!”手中長鞭翻動,有如蛇舞,攻向絡腮鬍男子面門。絡腮鬍見鞭勢來得凌厲之極,舉刀欲封,卻不料紅衣女子只是虛晃一招,在鞭稍離絡腮鬍男子尚有五寸遠的時候,手腕一翻,長鞭去向急轉,纏上他左邊一人的脖頸,用力一提,將那人生生甩了出去,撞上山壁,腦漿迸裂。
那些劫匪見自己又一兄弟命喪她手,一時氣急,紛紛揚刀攻了上來。絡腮鬍男子首當其衝,一刀斜劃攻向她腰間,紅衣女子錯身閃開,身後三刀又倏然攻至,女子腳尖一點,借力拔地而起,避開遞過來的三刀,在半空中驀然轉身,長鞭勁風橫掃而過,那三人均被掃中脖頸,力道之大,竟都是登時斃命。女子剛落地,迎面又是一刀劈來,女子身形一矮,一刀劈空,藉着矮身之勢,女子力灌長鞭,一招“橫掃千軍”遞出,長鞭呼嘯着圍着人圈掃了一圈,那些躲避不及被長鞭掃中的人雙膝登時血流如注,哀嚎着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絡腮鬍怔怔的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人,雙眸漸漸染上的恐懼,就這一瞬,他便死傷了十幾個手下,而他們,卻是連她的衣角,也不曾碰到分毫。這個人的身法,快絕、狠絕,自己與她實是相差太遠,怎麼就會這麼沒眼力,招惹這樣的人。
再看看餘下的十來個兄弟,見他們也都是驚恐萬狀,無膽再戰,當下再也沒了初時的囂張氣焰,把鋼刀一扔,跪地求道:“姑奶奶,小人有眼無珠,驚擾尊駕,您大人有大量,饒小人一命吧,小的發誓,下次再也不敢做這種攔路劫財的勾當了。”
其他人見狀也急急跪下,以頭點地,連連求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
紅衣女子冷冷的掃視一圈跪着的衆人,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哼!廢物。”語聲依舊冰冷,不帶一絲溫度與感情。也許他們一直戰下去,不如此卑躬曲膝,低賤的求她,她還不會殺他們,可如今,他們令她看不起。
那些劫匪聽她如此言語,紛紛起身不要命的向前奔逃,絡腮鬍男子再次首當其衝。也許他們明知逃不過,卻還是被心底深深的恐懼支配着,失去了理智,只是想着,必須逃,必須遠離這個人,這個形同鬼魅的人。紅衣女子慣例般冷哼一聲,嘴角噙起一抹冷嘲。手腕微轉,長鞭便宛若靈蛇般向那些人襲去,身形連動,鞭稍急轉,挨個擊上那些人的後腦勺,絡腮鬍男子聽見身後慘叫連連,腳下步子一頓,霎時便覺有一物纏上脖頸,低頭一看,正是女子手中的長鞭,黑黝黝的鞭身仿若滲着死亡的寒光。
男子驚魂未定之際,只覺頸上一緊,身形便不受控制的向後飛去,紅衣女子隨意拍出一掌,男子只覺肩上傳來一股大力,竟似欲把肩胛骨沖斷般重。身子不由自主的掉轉,迎面對上的便是那紅衣女子冷若冰霜的臉。
“你…你…饒…饒命,女俠饒命……”絡腮鬍男子面色早已煞白,額角冷汗涔涔而下,嚇的連求饒也成了一種本能反應。
“哼,在枉死城別報錯了仇家,記住,我叫阮、紅、裝。”紅衣女子一字一頓的說完,絡腮鬍男子如她意料中般震驚的睜圓的雙目,囁嚅着嘴脣,連求饒的話也再無勇氣吐出。
阮紅裝,這片大地又有幾個人不知道這個名字!男子在她報出名姓後便知道,自己再無幸理。
手上加力,男子還未來得急痛呼,便已命喪。
阮紅裝收了鞭纏上腰間,望了西邊漸沉的殘陽一眼,眉峰緊鎖,兩天,無馬可用,她怕是真的趕不上了,也罷,那羣傢伙,應該不會如此容易讓目標跑掉吧?
不再遲疑,擡步向山谷盡頭行去。
日漸西沉,紅衣染血,更顯妖嬈。獵獵作響的山風吹起衣角上下翻飛,吹得長髮亂舞,女子的眼中卻只有堅定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