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溫度不斷攀升,夏季帶來的炎熱讓人也跟着躁動起來,沈蕭坐在陳逸陽車裡,他們兩人的車在這個路口車龍的最前端,因此路口直行的紅燈猶在倒數着,車後便不斷傳來喇叭聲催促着。
陳逸陽倒是並不急躁,直等到紅燈變了綠燈,才啓動車子,身後早已不耐的車主從他們車後拐過來,忽的超了過去。
這裡是一個十字路口,陳逸陽啓動車子的那一瞬間,馬路左側一輛貨櫃車不受控制直直衝了出來,正在陳逸陽視線盲角。
車流疏忽靜止,連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都瞬間失了聲音。
一身黑衣的少年突兀的出現在路中間,伸出手隔空對着那輛失控的貨櫃車輕輕揮手,貨櫃車瞬間往後瞬了幾十米。
少年又如來時一般突兀消失的無影無蹤,馬路上的車流並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如常的向前行駛着。
沈蕭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看,總覺得有些異樣。
陳逸陽開車駛過路口紅燈後幾秒,身後忽然傳來巨大的碰撞聲,沈蕭扭頭看過去,只見距她們不足五十米的路口,一輛大型貨櫃車與一輛小轎車相撞,身後一連串來不及剎車的車輛瞬間撞成一團。
被貨櫃車撞上的那輛小車,車身整個都被壓扁,破碎的玻璃上全是濺射的血跡。沈蕭光看着,就能想象得到車內的慘況。心中有些憐憫亦有些後怕,他們幾秒前,纔剛剛從那裡駛過。
“後面出車禍了?”
“嗯。”沈蕭聲音低沉,目睹這樣的慘劇讓她有些發堵。
車子不過一會兒便開遠了,將那個路口的慘烈狀況遙遙甩在後面。沈蕭總有絲異樣的感覺,她方纔彷彿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又看了看四周,這次她看到,一身黑衣的瞳慕正站在路邊,看她視線投過去,對她輕輕一笑。而後又消失不見。
沈蕭忽而撐大了眼睛。
瞳慕在身邊,是不是也表示自己方纔的直覺沒有錯,瞳慕出手,讓時間靜止了幾秒,若不是瞳慕,那輛貨櫃車原本撞上的,可能是她和陳逸陽。
沈蕭腦中又不禁想起方纔那輛車的慘況,整個人都如墜冰窖。
陳逸陽從後視鏡看見沈蕭的異樣,關心的問道:“怎麼了蕭蕭?是不是被嚇着了?”
“嗯……”沈蕭疲憊的靠在座椅上,含混其辭的說道:“有些見不得這些。”
陳逸陽有些心疼她,溫聲道:“那休息一會兒吧,不要想了。”
可是耳邊都是尖銳的警笛聲,她哪裡休息得了。
不知道爲什麼,沈蕭心中總隱約覺得,這並不是偶然,而是有預謀的,針對她而來,謀殺。
上次莫名的被綁架導致失憶,加上這次的貨櫃車,都是想要她的命。
在魔界時因爲自己的玲瓏心,也因爲自己是擎蒼的軟肋,所以很多人都想挖她的心要她的命。可是在這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她實在想不通,誰能這麼恨她。還是不肯放過她。
“逸陽……”沈蕭有些疲倦的開口道:“你知道當初造成我失憶的人,是誰嗎?”
她恢復記憶後沒有深究過這些東西,那時她昏昏沉沉的,也沒有想到要問這些,只當是尋常的綁架勒索,可是現在想來,她沈蕭,有什麼可值得他人綁架的。
陳逸陽沉默良久,方開口道:“蕭蕭,等看完蝴蝶展,我全部告訴你。你先不要想着這些。”
沈蕭笑笑,眼神望着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出神,嘴上乖順地道了句:“好。”
既然有人知道,她也不着急了,先放下煩心事,安心看看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好。
這次的蝴蝶展引來的蝴蝶愛好者當真不少,四十平米的小展廳陳列着近百隻蝴蝶標本,不少都是世界珍稀物種,難得一見。
觀摩的人比肩擦踵,不停遊移在各個展品前,讚歎着這些被自然賦予了斑斕色彩的優雅的小精靈。
而沈蕭的眼睛,一進展廳,便被左側那隻的金斑喙鳳蝶吸引,站在那一方小小的展臺前,久久不願離去。
她有些失神的伸出手,將要碰到玻璃壁時纔想起來不能觸碰,自嘲一笑默默收回手。
兩人一直看到下午纔回去,大一時看蝴蝶展照了上百張圖片的沈蕭,逛完這次更大的展會,手機裡卻孤零零的獨留存了一張金斑喙鳳蝶的照片。
“謝謝你,逸陽。”
沈蕭那日逛蝴蝶展回來後分外滿足,不過也異常疲憊,以至於忘了去的路上與陳逸陽說好的打聽自己失憶的事情。
第二日一覺醒來想起來的時候,陳逸陽耽於工作,沈蕭不想過多的影響他,於是約了週末。
陳笑男的哥哥和那日的司機男人,死了。
當瞳慕悄悄告訴沈蕭這個消息的時候,沈蕭正在與瞳慕一起吃飯,險些被一口湯汁嗆到。
沈蕭忙扯了一片紙巾擦了擦嘴角,一臉震驚的看着瞳慕,壓低聲音問道:“你去找他們了?”
瞳慕語調淡淡,聲音裡帶了三分淡漠:“我只答應放他們走,我做到了,也給了他們充分的走的時間,可是我沒有說要放過他們。”眼色一沉,語調忽而帶了三分殺意:“他們不該動你。”
誰都不能再動沈蕭。
見過沈蕭爲了擎蒼與魔界赴死的魔族衆人,無一不是這麼想的,更何況將沈蕭視如親姐的瞳慕。
“瞳慕……”沈蕭輕輕喚了他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瞳慕臉色瞬間恢復平靜,又開口續道:“不過不是我殺了他們,我昨日夜裡找到他們的時候,那兩個人都已經死了。”想到這個,他有些不甘心,這兩個人,應該要他親手殺了才解恨。
沈蕭有些不解,這兩人怎麼會突然就暴斃了呢?難道是吸毒過量?
“笑男知道這件事嗎?”
“不清楚。不過他們死的那間屋子離這裡有些距離,如果沒有聯繫的話,應該是不知道的。”瞳慕說着就有些嫌惡的皺着眉,“那兩人身上氣味太混雜,讓我找了好久。”
說是好久,其實也不過是半日時間而已。
沈蕭想了想,還是先不要告訴陳笑男吧。看那日陳笑男哭求自己放過她哥哥的樣子便知道,雖然她哥哥對她不仁,可是陳笑男還是很重視這血濃於水的親情的。
便讓她以爲她哥哥已經逃之夭夭了,總好過突然知道自己的親人已經慘死的好。往後她哥哥,也再不能打擾她了。
“瞳慕,你可以帶我去一趟現場嗎?”她有些想弄清楚這兩人的死因。
瞳慕點了點頭,沈蕭當即喊來服務員結了賬,隨瞳慕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倏忽穿梭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沈蕭和瞳慕落地在一條陰暗的巷子裡,巷子牆壁上刷的石灰,年久無修,已經剝落出一塊一塊的淺淺坑洞,潮溼陰暗的環境讓牆角長滿了青苔,隨便丟棄的雜物與垃圾堆滿了過道兩旁,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沈蕭緊緊捂住鼻子,垃圾的腐臭味混合着難言的餿臭還是一股一股的往她鼻子裡鑽。一旁的瞳慕屏息,眉頭緊皺。
警察全城通緝這兩人,所以兩個人沒能來得及出城,只能找了個偏僻的城中村落腳。
往前走兩分鐘,便是那兩人喪命的房子。只是等沈蕭和瞳慕走到近前時,才發現,這裡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警戒線裡維護着秩序,警戒線外圍了好些個看熱鬧的村民。
瞳慕所指的那棟樓,昏暗的樓道里,正有警察與其他相關人員進進出出。
看來是已經讓人發現了報了警。
她悄聲問瞳慕:“你發現他們的時候,能不能看出來他們大概死了有多長時間了?”
瞳慕眼睛裡的嫌惡從落地那一刻開始就沒散去過,他不喜歡這裡,太髒。聽沈蕭問他,皺眉想了想,道:“可能有三四天了吧,我找到的時候已經開始臭了。我想着兌現承諾讓他們走,誰想到找到他們時已經死了好久了。”
那肯定是樓裡的其他住戶聞到不對報了警了。
這時剛剛上樓的警察搬着兩個擔架下了樓,圍觀的人紛紛捂住了口鼻,沈蕭聞着那邊傳來的惡臭,幾欲作嘔。
瞳慕忽然伸指在她鼻端一點,所有的氣味便都消失了。
沈蕭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心想着會法術真是太好了。
等到兩個擔架被擡上車開遠後,瞳慕方解了她鼻子上的禁咒,一旁圍觀的衆人也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欸欸,聽說是兩個癮君子欸,好像是吸毒過量死的吧。”
“哪裡哦,我聽房東說啊,這兩人好像是被人謀殺的,被人下了毒咧,有天晚上出去之後回來,就再沒了消息。”
“之前不是說他們是抑鬱症嗎?一直都不出門的。”
“啊呀,管那麼多幹嘛,要我說,房東纔是真倒黴,一死死一雙,這房子以後誰還敢租哦。”
“是啊是啊,這世道,也真是不太平啊。”
圍成一堆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關於死因的猜測卻沒有一個統一,弄得想聽些消息的沈蕭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