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陽將幾人送到沈蕭家樓下,正準備驅車離開,卻不曾想到沈莫推着沈母正從一旁的電梯中出來,遙遙向着幾人的方向招着手。
他們下了飛機之後自然給家中打了電話,沈母此刻怕是特意來接幾人的,沈莫推着她慢慢的往這邊走來。
方纔下車一番動靜,阿槿早已經醒了,此時正被沈蕭牽在身邊,他身上的衣物用法力做了處理,已經看不出來血污與傷痕,只是樣式自然是那個世界的模樣。白色的長衫穿在阿槿身上,分外清朗。
沈蕭看着母親過來,纔想起來應當給阿槿換身衣服才妥當的。
阿槿雖然在漁村之時央着要和沈蕭同住,可是真當見了生人,意識到要踏入沈蕭家中之時,他突然又有些膽怯與羞窘了。
悄悄的往沈蕭身後退了一步,攥着沈蕭的手都不禁緊了緊,沈蕭察覺到他緊張的動作,垂頭衝他一笑,“別怕,我在呢。”
這樣短短一句話,好似當真有什麼安撫人心的魔力一樣,阿槿定了定神,貼在沈蕭身後,從她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來,看着越來越近的沈母和沈莫。
“呀,小阿槿,你還怕羞?”
“閉嘴!”
靈臺之內的那個人的揶揄讓阿槿有些羞惱,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母親。”
陳逸陽亦開了車門從車上下來,幾個年輕人依次跟沈母打着招呼,沈母微笑着點了點頭,仔仔細細將幾人都打量了一番,將幾人瞧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作罷。
“回來就好。”似是頗爲欣慰,幾人看起來也沒有受什麼傷,不免調侃了一句,“玩得怎麼樣?”
沈蕭訕笑了一下,母親明明知道了自己這一行人不是去旅遊的,卻偏偏還有打趣,撓了撓頭,笑道:“還不錯,海島風景很好,人也很熱情。”
就是太刺激了些,沈蕭再不想有第二次了。
看着幾個年輕人面上都有些疲累,沈母沒有再爲難他們,目光下移,看着沈蕭身後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咦”了一聲,眼中現出些驚喜來。
“你們這次出門,怎麼還帶回來個這麼漂亮的小孩子。”阿槿長得可愛,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怯生生的看着沈母,沈母越看越覺得喜歡,朝着阿槿招了招手,“來來,到奶奶這兒來。”
只是阿槿並不領情,竟然又往沈蕭身後縮了縮,擡頭看着沈蕭,似是在求助。
沈母有些孩子氣的嘟起嘴,“竟然害怕我,好生氣。”
餘下的幾個年輕人看着沈母這幅樣子都有些忍俊不禁,沈莫笑着安撫了下自己母親的肩膀,“媽,不氣不氣,人家小孩只是怕生而已,你氣什麼。”
沈母哼了一聲,又仔細的打量起阿槿來。
看着看着,眉頭竟然挑了一挑,猛然擡頭灼灼盯着沈蕭,沈蕭被她盯得莫名有些心虛,疑惑的望回去。
“別在樓下站着了,到屋裡來歇息會兒。”沈母突然斂了目光,笑道,看向一旁倚在車旁的陳逸陽招呼道:“逸陽也進來坐會兒吧,不是課題告一段落了嗎?不用着急回去。”
“誒!”
陳逸陽確實無事,自然不會拒絕,沈蕭心中有些莫名惴惴,牽着阿槿跟在沈莫和沈母身後,一同進了電梯。
阿槿好奇的看着這個四面封閉的小房子,心中有些抗拒,這樣的地方總讓他想起雲虛困住他的幻境,逼仄壓抑,若不是有阿塔相伴,那種氛圍也許能把他逼瘋。
沈蕭敏銳的發覺了阿槿的手有些發涼,驚訝的低頭輕聲問道:“怎麼了?”
輕咬着下脣搖了搖頭,阿槿正要說沒事,便陡然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蕭俯身將他抱起,這兩日相處下來,這個動作她已經做的特別自然,阿槿一驚,而後心中瞬間安定下來,將頭靠在沈蕭懷裡,鼻端縈繞的都是沈蕭身上的味道。
孃親的味道,讓他格外心安。
這幾日最少,他是實實在在的,抓住了沈蕭這個人的,不是自己虛無縹緲的想象,不是夢裡可見不可摸的幻影。
阿槿攥着沈蕭衣服的手緊了緊,弓緊的背陡然放鬆下來,安穩的窩在她懷裡。
瞳慕靠着電梯看着這一幕,心中有些爲阿槿發酸,若是可以,他竟然有些不想將阿槿帶回去了。
“叮——”
一聲輕響,電梯門緩緩打開,沈莫推着沈莫率先走了出去,沈蕭在阿槿耳邊輕輕道:“到家了哦,阿槿。”
孃親的家?
阿槿直起身子好奇的打量,哪怕並沒有來過,他也一眼便看出了電梯右手邊的房間是沈蕭家,揚手指着那處道:“是那裡吧?”
沈蕭有些吃驚的看着他,疑惑問道:“阿槿怎麼知道的?”
有些靦腆的笑笑,阿槿擡手揉了揉自己鼻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聞到了木槿花的味道。”
他在偏殿呆了那麼久,未成形之前又棲息於木槿花內,自然對木槿花香比誰都熟悉,便是擎蒼與素喜木槿的沈蕭,對於這花,怕是也及不上阿槿的瞭解。
出了電梯的阿槿又活潑了許多,好奇的四處張望,沈莫在自家門口立定,開了門將衆人迎了進去。
而後忙活着爲衆人榨果汁,沈母陪幾個年輕人坐在桌邊,眼神卻一直含笑看着阿槿。
阿槿已經不再閃躲她的目光,不過自然還是會有些拘謹,只得愣愣的盯着自己身前的桌面,杯盞磕在桌上的脆響讓阿槿擡頭,沈莫遞了一杯西瓜汁到他面前,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很好喝的,不要怕。”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想起了之前瞳慕對西瓜汁的抗拒模樣。只是他不知道其實阿槿並不像瞳慕一樣抗拒人間的食物,反倒分外喜歡。
阿槿微微一笑,輕聲道謝。
沈母百無聊賴的撐着頭,眼神在衆人面上一掃而過,而後落在沈蕭身上,終究還是開了口,“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是我弟弟。”沈蕭尚未張口,瞳慕便忽然開口答道,“伯母,他叫若槿,這次去旅遊將他一同帶上了,阿槿跟着我到處跑大概不太方便,所以這幾日想讓他借宿在您家,不知道可否?”怕沈母會不答應,瞳慕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過幾便送他回家了。”
若是直說阿槿是沈蕭的孩子,老人家怕是會接受不了,而且沈蕭尚未婚嫁,平白冒出這麼大一個兒子沈母便是再開明,怕也是會生氣的,爲了沈蕭與阿槿,瞳慕也只能選擇這樣作答。
阿槿不甚介意,只要能在這幾日裡和沈蕭在一起,他便滿足了。況且瞳慕介紹的身份也並沒有錯,只是瞞下了一些事情而已。
咬着杯沿,有些期待的看向沈母,阿槿身上有擎蒼與瞳慕皆有的那股清傲氣勢,沈母對瞳慕的話自然信了九分,心中對於自己方纔的猜疑有些慚愧。
“自然可以,原來是小慕的弟弟啊,難怪生的這麼好看。蕭蕭旁邊的客房正好空着呢,要是不嫌棄的話,小慕也可以一起住下來。”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回自己住處便好。”
沈母有些壞笑的看向沈蕭,沈蕭知道自己母親對於瞳慕不是凡人的身份已經猜了個底兒透,只是自己還沒有將所有的事情都跟瞳慕說明白。
此時母親約莫是在捉弄小慕了,沈蕭不禁在心中哀嘆,母親也當真是童心未泯。
小慕不願意留下來,自然是因爲他不習慣這樣入住別人家中,這與他隱身存在在沈蕭身邊完全是兩種概念。
沈母也不勉強,只是將他們留下來吃晚飯,對於乖巧的阿槿越看越覺得喜歡,到了飯後,已經完全與阿槿混熟了,阿槿也漸漸丟了那點羞怯,只覺得這個外祖母,分外的有趣。
這樣明朗的一個老人家,難怪能夠教育出明媚溫暖的沈蕭。
陳逸陽與瞳慕一同告了辭,只是陳逸陽是當真回了家,瞳慕卻在下了樓後身形一閃,瞬間又隱身鑽入了沈莫的房間。
沈莫吃完晚飯正坐在自己房中擺弄着電腦,忽而覺得身後拂過一陣涼風,這種感覺這段日子他已經分外熟悉了,哪怕瞳慕沒有顯出身形,沈莫也能夠知道是他進來了。
當下放下手中的事情,轉着椅子悠然轉身,果然只見身後的單人沙發上一個黑色的身形慢慢顯露了出來。
“我說你這樣來回跑不累嗎?我母親讓你留下來住,你幹嘛不答應?”
瞳慕抿了抿脣,冷硬答道:“不習慣。”
待在沈莫房間都是不得已而爲之,因爲之前雲虛不曾抓到,他擔心沈蕭安危,如阿槿又在他們家中,瞳慕自然也不會放下重傷未愈的阿槿。
沈莫扁了扁嘴,不知道瞳慕這樣的彆扭脾氣是怎麼來的,沉吟了一會兒,纔看着瞳慕的眼睛,緩緩開口問道:“那個若槿他,其實是我姐的孩子吧?我姐和那個擎蒼的?”
瞳慕心中一凜,詫異的回望過去,良久都不曾答話。
沈莫看他的反應,心中便更加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