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色鳳鸞的轎子悄然落在太上苑,鳳銀黛在翠枝的攙扶下進了府門。
廳內,鳳穆正端着茶杯,漠聲坐在主位,深沉的面容配上那雙漆黑的眼珠,嚴肅中透着幾分陰冷。
“父親?”鳳銀黛入廳時將翠枝留在門外,緩步進來。
“坐。”鳳穆轉身擱下茶杯,擡頭看向自己的女兒,“龍辰軒要回來了。”
正欲落座的鳳銀黛聞聲,美眸瞬間閃亮,快步走到自己父親身邊,“終於回來了,那皇上什麼時候到?”
“七八天行程……”鳳穆臉上並無喜色,“龍辰軒回來,蘇若離勢必也要跟着一起回來,你這段時間在宮裡趁她不在肅清了府二十幾條眼線,想她回來以後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可要小心!”
“父親這麼說倒像是女兒怕了她,宮裡的事兒沈醉都管不了,她回來又能怎麼。”鳳銀黛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眼睛裡已經沒有別人了。
殊不知,你用殺牛的刀,咔咔咔宰了幾隻小雞,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呵。
“你啊!你真以爲沈醉管不了?他是怕自己伸手過去,會落得前朝干預後宮的罪名!”鳳穆深籲口氣,“蘇若離還是次之……”
鳳穆真正想說的並不是蘇若離,那丫頭以前不是沒折騰過,再厲害也不致於壞了大局。
可有一個人不同。
“你應該知道秋意濃在龍辰軒心裡的位置,那是他的逆鱗,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動那個女人。”鳳穆想要提醒自己女兒的,正是鎮國公秋雲霆的嫡長孫女,秋意濃。
“呵!”鳳銀黛冷笑轉身,坐回到椅子上,“我當然知道秋意濃在皇上心裡的位置……所以,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不能容她活在這個世上。”
“黛兒!”鳳穆撫額,他最怕的就是這個,“你又何必跟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計較,若因爲秋意濃而影響到龍辰軒跟你的關係,甚至跟整個太上苑的關係,後果怎樣你想過沒有!”
秋意濃只是一個人,而鳳銀黛背後牽扯的是整個太上苑,如果因爲女兒對付秋意濃而引起龍辰軒的不滿,以致於龍辰軒倒戈府,介時太上苑在朝中的地位,就會岌岌可危。
“父親放心,女兒自然知道輕重,否則這段時間我怎麼會繞着她走!”鳳銀黛美眸彎如月牙兒,“秋意濃該死,但絕對不會死在女兒手裡,而是蘇若離。”
鳳穆皺眉,不語。
“女兒只須一招借刀殺人,便可一箭雙鵰。”這個世上,蠢人如果知道自己蠢不可怕,聰明人能善用自己的智慧也不可怕。
最要不得的就是蠢人自詡聰明絕頂,那纔可怕。
就像鳳銀黛,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會認爲能把蘇若離於鼓掌之間……
夜風拂過,吹起一片寒涼。
府書房的窗櫺呼啦敞開,冷風灌入,桌案上的信箋翩然而起,落於地面。
炎冥現身,彎腰拾起信箋,恭敬擱回到桌邊。
“離兒就快回來了。”藤椅上,沈醉一襲白衣如雪,容顏淡雅出塵,桌上燭焰映襯在那雙深邃如淵的黑瞳裡,閃爍出熠熠的光彩。
“主人,顧姑娘的意思是此番落霞山莊一行,蘇姑娘沒能幫上裴紅衣……”炎冥對蘇若離的懷疑已經深入骨髓,以致於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險,一次次在沈醉面前黑化蘇若離。
“寒子念倒是有些骨氣,居然敢拿琥珀唬弄本。”沈醉似沒聽到炎冥的話,伸手將信箋扯到眼底,“讓如是私下聯絡唐莊玉鋪,寒門在淮南稱霸的局面,是時候改一改了……”
炎冥膽量在那裡,說了一句主人沒接茬兒,便不敢再言,“可段姑娘還在寒子念手裡……”
“那不正好麼,有青姿裡應外和,寒子念有什麼道理會贏。”清冷的眸,宛若一池靜水,無波無瀾,沈醉擡手端起桌案上的骨瓷茶杯,纖長指尖瑩白如玉,“秋意濃這兩日有入皇宮?”
“入了,凡她所到之處無人敢攔,便是皇上的龍乾宮她亦出入自由。”炎冥據實稟報,語氣裡帶着一絲不屑。
“是呵,她手裡握着的信物不僅是當今皇上的,更是先皇所賜,那些侍衛豈敢造次。”沈醉薄脣淺抿,意態不明。
“主人,皇上與秋意濃之間感情深厚,如此會不會影響到皇上對蘇姑娘的態度……”炎冥絕對沒有關心蘇若離的意思,他是打從心裡希望龍辰軒能對蘇若離疏遠,厭棄纔好。
就像龍辰軒說過的一句話,當懷疑的種子種下去,它能開出什麼花,誰都預料不到。
別人不提,炎冥心裡開出的花,真是分外鮮豔。
“不管是誰,都不能阻礙本腳下的路。”沈醉眼底劃過一絲冷漠,“至於秋意濃,靜觀其變。”
,又。
馬車輾轉前行,距離皇城越來越近,每個人的心情也跟着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便如卯宿兒,原本就話少,這兩日干脆像被點了啞穴似的,只會呆在角落裡,鼓弄手裡那兩顆紅色果種。
那之後衛無缺告訴過他,那樹曰黑日,那種曰紅心。
粗糙的磨石在果種上來回摩擦,細碎的粉末撲簌落在衣襟上,卯宿兒無視掉在身上的細屑,漆黑明眸緊盯着手裡的紅心,多日努力,紅心已顯初形。
是一顆酷似心型的墜兒。
“這是什麼東西?”蘇若離輕勁之高,以致於她都已經走到卯宿兒身後,正主兒還未發覺。
卯宿兒微震,手裡動作也跟着停下來,而後擡起頭,“蘇若離,你說過的話應該算數吧?”
蘇若離將將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想算數的話,那就一定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