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翼聽罷後不再插言,當年的事,他只是個局外人,無法評判。
臨走時,龍千絕告訴段翼明日他會去將軍府裡鬧上一通讓其好生配合,段翼自是遵命,不敢有違……
夜已深,整個皇城裡唯一繁華的地方便是楚館。
縱是嚴寒,亦無法擋住這一處的喧囂跟熱情,鶯歌燕舞,觥籌交錯,勾勒出一片風華雪月之景。
而此刻,三樓錦瑟居內的氣氛,卻與整個楚館格格不入。
“虧得龍辰軒阻止了寒子念,否則你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二師姐。”桌案旁邊,楚林琅擱下茶壺,將滿溢的茶杯推到蘇若離面前,肅聲開口。
蘇若離皺眉,“爲什麼?”
彼時聽到龍辰軒這樣的決定,蘇若離本能以爲龍辰軒是想保護寒子念,畢竟寒子念手裡掌握了半個淮南的財力,他捨不得這麼重要的人物來皇城冒險。
“過猶不及,事緩則圓。”楚林琅眸色越發冷厲,“我不否認你說的,沈醉在知道這件事後定然不會饒了段清姿,但他總要顧及自己的名聲!”
“什麼意思?”蘇若離不解。
“段清姿是不是真的跟寒子念拜過天地,沈醉並不清楚,退一萬步,就算顧如是知道了且寫在密件裡,可沈醉始終沒聽到段清姿親口說出來,他沒有證實,對不對?”楚林琅端坐在桌邊,細心梳理。
“或許他根本就不需要證實。”蘇若離苦澀抿脣,當初自己的行爲談不上背叛,他不也沒給自己解釋的機會麼。
“需要,以淮南現在的形勢,沈醉特別需要得到證實,換句話說,段清姿還有她利用的價值,誰能保證她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如果她只是被逼,委屈求全呢?”楚林琅一語驚醒夢中人。
“如果是那樣,沈醉一定會很開心。”蘇若離抿脣,眼底漸漸有了光彩,“所以想要二師姐安全回到皇城且不被沈醉怪罪,我們更應該讓寒子念過來‘證明’一下二師姐存在的價值不是麼!”
楚林琅搖頭,“我所解釋的,是沈醉在沒有弄清事實的情況下,不會清理段清姿的理由,並不是我們解決這件事的方法。”
蘇若離擡手狠揉太陽穴,“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破釜沉舟,一次性解決它。”楚林琅眸間染霜,凜冽非常。
拿楚林琅的話說,被利用的人,不管她是否實現了自己的利用價值,到最後都改變不了被拋棄的命運!
段清姿,始終要在府與寒子念之間作出選擇,與其在被利用之後攤牌,倒不如直接作個了斷。
而蘇若離跟楚林琅都清楚,段清姿最後的選擇是什麼。
她們唯一期盼的是,段清姿可以擺脫困局先行回到皇城,而不是被人直接押回府,那樣她們會很被動……
無話。
翌日清晨,內務府總管接到的呈報上有這麼一條,宮女春兒無故失蹤,沒有前因,沒有後果,整張宣紙上就只有這麼一句。
而這張宣紙的結局,是被總管大人隨手一團,扔到了紙簍裡。
我們不能說內務府的總管如何如何,只能說在這皇宮裡失蹤一名宮女真是太平常的事了,倘若因此而耗費人力物力,那纔是的失職。
相比之下,肅王龍千絕親臨將軍府的事,則更引人關注。
據說差不多卯時前後,一向深居簡出的肅王乘轎離開自己的府邸,直奔將軍府,且在入府半個時辰之後便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更與段翼在府門處有所爭吵。
緊接着,載着龍千絕的轎子又去了輔國將軍府,入府不到半個時辰便又出來了,聽說是抹着淚出來的。
具體發生了什麼鮮少有人知道,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
無非是龍千絕希望段翼能以自己的威望勸阻韓姜放棄納妾的念頭,段翼顯然是拒絕了,至於後來去輔國將軍府,自然是去見自己的女兒。
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作爲父親,龍千絕自然忍不住落淚。
流言蜚語漫天,龍千絕之間,成了整個皇城最可憐的老人……
天將暮色,彎月如弦。
乾冷的北風呼嘯吹過山林,不時傳出刺耳的風哨。
眼前的這座山林看似十分的荒涼,林間沒有任何一處人工雕琢的痕跡。
此刻風止,自山林裡面隱約傳來一陣踢踏的馬蹄聲。
伴着駿馬嘶叫,馬蹄聲戛然而止。
車廂外面,聶莊縱身落地,將手裡的繮繩綁在的樹幹上,轉爾回到馬車旁邊,車簾,“二師姐,看樣子我們只能在這裡湊合一晚。”
順着車簾朝裡看,那位靠在車廂背板上,縱然毫無坐姿卻傾國傾城的女子,不是段清姿又是哪個。
“別叫我二師姐。”段清姿服了軟骨散,說話時有氣無力,但這絲毫不影響她能用自己那雙媚眼生生戳死眼前這個白眼狼,她一直覺得自己對聶莊不錯,至少比顧如是對他強!
結果呢,這廝竟然跟顧如是聯手坑她!
反觀聶莊,算是府十大首徒裡脾氣比較好的,平時話也不多,所以這一路過來,基本都是段清姿在言辭上佔了上風,聶莊聽着便是。
此刻段清姿已然起身走下馬車,不過因爲軟骨散的緣故,她做任何動作都會慢很多,而且每走一步就會稍稍的喘兩下。
“這些是乾糧。”待段清姿坐到地上,聶莊自懷裡取出一個包裹扔過去,之後轉身去尋乾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