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現在,她已經能從方玉的眼中看到不該有的脆弱跟急迫,還有那麼一絲絲乞求。
若這目光出現在別人眼裡,或許不會激起蘇若離太多同情,可方玉是誰?古老世家的傳承人,在洛陽城威風八面的方家家主,以這樣的身份跟地位,他所承受的,從來都是被乞求。
蘇若離怕自己再呆下去真就忍不住把齊月心就在行館的事說出來,如此,她又如何跟齊淙交代。
“蘇若離!”眼見蘇若離自行轉身走向廳門,方玉激動開口,“齊月心是我的命!如果能用整個方家換她平安,我方玉亦不會眨一眼!”
像方玉那種身上毛再多點兒都精成猴兒的人,蘇若離知道此事很難再隱瞞下去。
慶幸的是,他並不知道齊月心就在行館呵。
沒有猶豫,蘇若離轉身離開正廳。
廳內,方玉想要拉住蘇若離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衝動,漸漸歇止。
他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威逼,什麼樣的人可以利誘惑,而什麼樣的人,你只能看她心情。
偏巧蘇若離就是第三種人,她若心情好你不問她都能告訴你,她若心情不好你就跪在她面前,她也未見得能朝你一笑……
角落裡,蘇若離直至看到下人將方玉送出行館,這才狠籲口氣,但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卻沒有因此鬆懈下來。
方玉是誰,被他盯上就像是被一隻老狐狸暗中窺視,真相被揭穿,是遲早的事……
房間裡,當蘇若離踹門而入的時候,龍辰軒剛剛從外面回來沒多久。
依着寒阡陌的稟報,當日光孝寺被毀之時活着離開的那兩個乞丐有了線索,有人親眼看到他們入了皇城,也就是說,想要知道太極弓在哪裡,只要找到那一大一小兩個乞丐,或許就會知其一二。
再有就是國師府與太上苑這段時間異常消停,便是宮裡也沒發生鳳銀黛藉機剷除國師府眼線的事情,在他看來應該會有所行動的各方勢力,出奇的老實。
“方玉走了?”這會兒龍辰軒正坐在牀榻上,見蘇若離進來,下意識擡頭。
某人不語,默然走到牀榻旁邊,清麗容顏沒有絲毫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尊雕像。
“方玉把你氣成這樣?他是不是猜到……他該不會猜到齊月心在行館,來找你要人的吧?”龍辰軒驚訝之際蘇若離突然出手,一把將龍辰軒推倒在牀。
“你……你幹什麼?”龍辰軒作收緊衣領狀,轉眸看向外面,“咳……現在還是白天,當然了,你要是想,朕不會拒絕的!”
看着牀榻上一臉悲壯龍辰軒,蘇若離櫻脣勾起詭異的弧度,“金口玉言,皇上既是說了,可千萬別拒絕。”
“你真想……朕不會拒絕!啊——”
龍辰軒還沒來得及享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下巴就被蘇若離一拳頭打上天,緊接着連續二十來下的輪扇,加上一通腳踹,場面瞬間火爆起來。
外面,雷宇一臉糾結,不進去還是進去?
不進去?眼下聽自家主子那一陣陣抑揚頓挫的呼嚎,應該是被打的很慘。
進去?他只怕火上澆油,主子會被打的更慘不說,自己也是命運多舛。
所以,今天耳朵是腫麼了……
房間裡,蘇若離終於打到沒力氣,手指如織布機似的抖在龍辰軒的鼻尖上,“你……你說!老孃之前有沒有千叮萬囑,叫你不許把齊月心的事說出去?”
榻上,龍辰軒滿身是傷,兩隻烏眼青似的眼珠子似要瞪出火來,他不是不能還手,可他捨不得動蘇若離一下,“朕沒說!”
“放屁!就在剛剛,方玉親口告訴我,他收到一個人的字條,字條上寫着齊月心於五年前中‘冰美人’之毒,全身癱瘓!你說,這件事除了你我跟齊淙,還有誰知道!誰!”
蘇若離是真的打不動了,否則她不會停手!
“反正不是朕!”龍辰軒騰的從榻上坐起來,表示這個黑鍋我不背,“朕若想說,乾脆告訴他齊月心在行館豈不更痛快!”
“這纔是你最心機的地方!告訴他人在行館,他勢必過來搶人,這個時候誰出面?自然是身爲皇上的你啊!玉魂之事由始至終都是我與他交涉,你與他衝突自然撈不到什麼好處!現在不一樣,他來直接找我,說明他把這件事完全歸結到我身上!倘若這個時候我把人交出去,他必然會感激我,就算不感激,此刻我若以齊月心生死爲代價讓他拿出玉魂,他斷然不會拒絕!”
蘇若離有些缺氧,狠吸口氣厲聲總結,“爲了玉魂,你連做人的底線都不要了是不是!”
牀榻上,龍辰軒滿目深幽,“咋沒把你憋死?”
“龍辰軒,我一直以爲就算我們所行之事與鳳穆跟沈醉沒有區別,可我們與他們,始終不同!”蘇若離悲憤開口,眼底透着無盡的失望,“可今日方知,是我高估了你,也高估了我自己。”
蘇若離漠然轉身,不想多說,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如果這件事不是朕說的,你要如何補償今日對朕的侮辱跟這一身傷?”龍辰軒不急於爭辯,事實上,他不知如何爭辯。
“若不是,我自會磕頭謝罪,但只怕我是沒這個機會了。”蘇若離冷哼,推門出去。
看着蘇若離些許絕望的背影,龍辰軒心底閃過一絲暖意,他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想要贏,自然要比鳳穆沈醉他們更不擇手段,可再怎麼機關算盡,卻不能泯滅良知。
現在看,蘇若離與他,一般心思……
府門處,方飛雪與衛無缺見馬車停下來,雙雙迎了過去。
可惜的是,她並沒有在自己哥哥那裡得到想要的消息,拿方玉的話說,就連‘錦繡江山圖’都打動不了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