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之後,二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
洛白還是不顧阻撓自己一個人在住的地方養病,沒幾天,她在經常吃粥的一個小店碰見了同在吃飯的茗雪。
她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了茗雪,白皙的皮膚和修長纖細的手指,應該是小姐人家吧,不同於她的,好看,卻有些粗糙。茗雪的臉龐細膩,不加粉飾也能看出天生麗質。茗雪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應該是還沒察覺到洛白在看着她,直到洛白出了神,一不小心把還未晾涼的粥放進口中,不禁大叫一聲。
茗雪聞聲,也回過頭來看着洛白,洛白不禁感嘆,真是明眸皓齒啊。只顧着感嘆,竟也忘了想想爲什麼茗雪會出現在這裡,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要上戲臺子的時候了。
可能是離開舞臺有一段時間的原因吧,所謂“小別勝新婚”,這一次,戲園子裡比當初洛白唱洛神賦的時候人還要多。
“可是今晚的戲可沒有認真準備呦…”是那位說洛白適合唱洛神賦的老師傅。
“哎呀,這都被您看出來了,可是這要怎麼辦纔好呢?黃老闆硬要我上臺啊。”洛白有些爲難的說。
“掙錢的機會誰都不願意讓它白白溜走呦,好好唱罷,卓文君的戲也適合你唱,有感才能發聲啊。”老師傅似笑非笑的溫潤不火的表情似乎給了洛白一顆定心丸。那就如老師傅所說,認真體會,認真唱好罷。
今日的戲,唱的是卓文君的那一場。司馬相如在京城功成名就以後有了新歡,逐漸的嫌棄起了自己的糟糠之妻,下定決心要休掉卓文君,但是有不好直說出口,便有意爲難她,卓文君自知相公有了二心,但是依舊用自己的才華挽回了他,兩人因此也傳爲佳話。真如老師傅所言,有感才能發聲。今日的戲,洛白雖然之前沒有唱過多少,但是卻也拿捏自如。
戲在進行着,洛白看着臺下的人們,眼睛不自覺的在搜尋着沈從森,她發現,今日沈從森坐在一個角落中,也不看戲臺之上,只顧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不是說只有在必要的時候纔出現嗎?洛白心想,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而後,她發現了沈從森出現的理由,那就是,於翎塵也混在人羣中。即使是他穿了長的大衣,帶着墨鏡,但是那一舉一動都讓洛白肯定,那就是於翎塵,沒錯,就是他。洛白心中不僅涼了一大半,她不明白他這次又要幹些什麼,她認爲,他可以懷疑她,但是明明他知道的,她不可能上升到政治的高度,難道是他真的不瞭解?
“一別之後,二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洛白望向於翎塵,唱出卓文君經典唱詞的前半段,心中想着:你可以懷疑我,你可以不懂我,可我明明告訴你,我的追求就是我安安穩穩的活着,你難道就真的不懂?
是因爲李雲鍔走了,你們就真的要抓到我才能夠嗎?想着想着,眼中不覺又蓄滿了淚水,前排已經有人發現了,開始了細細碎碎的討論,沒人知道這個戲子的來歷,自然沒人知道今晚爲什麼她的眼中會蓄滿淚水,一時間,前排的猜測聲音蓋過了叫好聲。
洛白看見了那日發現自己的男子,是茗雪的哥哥吧,站在於翎塵旁邊,正在跟於翎塵低語什麼,這更加讓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決定,今晚唱完,就去和於翎塵說清楚,自己和於翎塵只是自己單純的意味,自己和翎塵就算已經成爲了曾經,在洛白的思想裡,於翎塵不能這樣對待她,畢竟,他們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無論彼此有什麼誤會,無論彼此有什麼不一樣的追求。
“萬語千言說不完,百我聊奈十依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天別人搖扇我獨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爲女來我爲郎!”
卓文君經典唱詞的第二段被洛白緩緩的唱唸出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將這段的怨念詮釋的剛好,戲就要唱完了,看客們像飽食的貓一般咂咂嘴,準備離開,只有於翎塵一夥人和沈從森沒有隨着人羣準備離開,他們甚至有些躍躍欲試,似乎有關他們的戲份纔剛剛開始。
洛白走到後面換了裝,慢慢的準備走出戲院,就在前腳要踏出戲院的時候,一把槍抵住了她的腰。
低沉的男聲在身後響起:“洛白,你可曾記得我?”
“呵,我怎會忘記你?”洛白這一生也許都無法忘記於翎塵的聲音,她笑着答到,準備轉過身去。
“別動,就這樣,別動,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就可以走了。”於翎塵又用槍往前抵了一下。
“說吧,什麼問題?”洛白被槍抵着,也不好硬轉過身,只好這樣問道。
“你和李雲鍔,是,什麼關係?”問這話的於翎塵,聲音還有一些沙啞,許是心中有些難過吧。
“呵,什麼關係?他佔有我,明白嗎?我是被動的。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是最底層的人,我是一個戲子,你能明白嗎?將軍?”洛白說着有些激動了,身子又動了動,想面對翎塵。
“我警告你,不要動。”於翎塵這次的聲音堅決而冷漠,“好,那你面前這個男人跟你是什麼關係?”他這話不問洛白也許她還真的沒有注意到,沈從森不知何時已經舉着槍走到了洛白的面前。
“放開她,不然我一槍爆了你的頭!”還不等洛白開口回答,沈從森就先一步說了話。
“放了她?怎麼可能,看來,她和你也有染了?”於翎塵看着沈從森,語氣裡帶着一絲輕蔑。
“於翎塵,你給我夠了!”洛白忍不住轉過身來,面對着於翎塵,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怎樣,只是別過臉去,似乎故意不想與洛白對視。
“於翎塵,如果你想要問我什麼,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但是請你放尊重,我也是人,如果你問不出口,我也可以跟你到你們的地盤,至於這個男人,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也許他有李將軍的命令在身。我早說過,我對這些政治什麼的不感興趣,革命是你們的事情,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難道就這麼難嗎?難道讓你明白就這麼難嗎?”洛白說着說着,眼眶中帶着淚水,但是冷淡如她,拼命忍住不讓淚流下來。
“你走吧。”於翎塵還是偏頭不看她,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沈將軍,謝謝你,我想,我們還是不要有來往的比較好。”洛白轉過身,對沈從森鞠了一躬說道。
而後,洛白看着於翎塵的側面,唱到:
“萬語千言說不完,百我聊奈十依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天別人搖扇我獨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爲女來我爲郎!”
邊唱,邊往後退着。最後把淚水留給自己,跑向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