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青從穆芸芷住處離開,不想遠遠看見一人影,似早已在這兒等着他。仔細看去,見其一襲寬大的黑色披風下,隱約可見一抹淺藍色衣裙。穆珩青心思暗轉,是藍妃。
“二殿下,不知今晚那齣戲,好看麼?”
穆珩青若有所思的望着藍妃:“莫非是出自娘娘的手筆?”
藍妃勾脣一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殿下如今該放心了,二公主嫁不進鎮北將軍府。”
穆珩青似笑非笑:“可是,她日後恐怕會成爲雍國王后。”
藍妃哼笑,一字一頓道:“遠水救不了近火,殿下何須顧慮?再者,雍國會不會爲了一個遠嫁來的公主,派兵攙和我們楚嵐的事,還兩說呢。”
穆珩青淡淡笑着:“不知娘娘大晚上的,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藍妃緩步上前,低聲道:“二殿下,你的準二皇子妃,與曦兒的準五皇子妃,都出自月大學士府。有些人,恐怕認爲我們是一邊兒的呢。”
穆珩青眉峰微挑:“是嗎?那又如何?”
“殿下,既然有些人會這麼認爲,那我們何不順了他們的猜測,否則,多虧啊?”
穆珩青輕笑兩聲,只望着藍妃不回話。月色下,只見他目光沉靜如水,似帶着笑意,又好似裡頭幽深無任何情緒。
藍妃摸不準他的態度,只得再次牽起嘴角,笑道:“殿下,今晚之事,就算是我替殿下解決的一樁麻煩。”
“哦?替我麼?”穆珩青只覺好笑,這麻煩是隻礙着他一人嗎?而且,這算是解決麻煩麼?這件事,恐怕有人會認爲是他所爲,而芸菲也首當其衝,會被人盯上,呵,麻煩怕是更大了。
“不知五弟對此事,是何態度?”
藍妃一愣,猛然間想到穆珩曦似乎很不待見穆珩青,連忙說道:“殿下,曦兒他、他只是頑皮了些,他對殿下,還是很尊敬的。日後若有什麼事,還請殿下能看在你們的皇子妃同出一家的份上,照拂一二。當然,若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殿下儘管差人告知。如何?”
穆珩青深深的看了眼藍妃,低頭一笑:“娘娘言重了,我與五弟本就是兄弟,相互照應是應該的。”
藍妃眼眸一亮:“殿下說的是。”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各自離去。穆珩青望着藍妃離去的身影,眼眸轉深……
“娘娘,您這是……與二殿下示好?”
“嗯,幾個皇子當中,就他實力最不明,又最受皇上寵愛,再加上一個同樣實力不明的準二皇子妃,這場爭鬥,他的勝算很大啊。若本宮非要找一黨結盟,那就是他了。”藍妃幽幽道,眼底浮出一絲冷凝之色。
“可是,這樣的話,咱們殿下……”
藍妃斜睨了身邊的宮女一眼,淡淡道:“相較於月畫,月大人恐怕更偏向於月四小姐,所以單靠我們自己,怕是非但爭不過,還很有可能先被人擊垮,本宮這麼做,是將二皇子推到我們前頭,讓他先與其他人對抗,消耗實力,然後我們再根據情況想辦法坐收漁利。”
“當然,倘若遇到最壞的情況,我們爭不過,”藍妃凝眉,“屆時二皇子最有可能勝出,有月大人在,他與我們,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衝突。”
“娘娘思慮周詳。”
……
翌日,大皇子府。穆珩奕半躺着軟榻上,漫不經心的吃着身旁宮女遞來的葡萄,眯着眼望着大皇子妃,表情懶散閒適。
“你進宮,可探聽到什麼消息?”
“聽說母后勸了二公主大半天,可二公主一直哭鬧,嚷嚷着不嫁,要殺了古勒王子。”
穆珩奕冷笑,揮手示意宮人退下:“如今事實已成,哪裡容得她說不嫁?”
大皇子妃點頭,似想到一事,上前低聲道:“殿下,雖說二公主嫁不成許大公子,可嫁給雍國二王子,似乎於母后他們,也有利啊。”
穆珩奕轉眸,神情微冷:“嗯,他們總歸不會讓自己損失太大。看來,我得做些什麼了。”……
熱鬧的街道上,行人往來,絡繹不絕。一身穿青灰色衣袍的嬌小身影,急匆匆的穿梭於人羣中,並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乾和客棧。小二正招呼客人,只聽得一道清麗的聲音急切的響起:“你們老闆呢?”
“我們老闆?”小二上下打量着來人,只見對方身材瘦小,面容娟秀,不似男子,便道,“我們老闆前兩日離開藍城了,小公子找他有事?”
“走了?去哪裡了?”來人大驚,忙問。
小二搖頭:“我們老闆又不是常駐在這兒,別地客棧有事,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走了。”來人眼眸一暗,踉蹌着離去。
清澈見底的河水,映着藍天白雲,魚兒在水草間穿梭,歡快自由。
穆芸芷蹲在河邊,望着水中自己那憔悴的模樣,不由得哭出聲。爲什麼自己會遇到這種事?爲什麼他走了?想再見他一面都不行嗎?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穆芸芷扭頭看去,頓時呆立在原地。只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蒙面人,正虎視眈眈的望着她。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到地府去問閻王吧!”爲首一人冷哼,眼神示意身側的人上前,將穆芸芷死命按入水中。
“救……”穆芸芷不停地掙扎,只覺河水不停地涌入口中、鼻子裡,異常難受。呼吸越來越困難,掙扎的力氣也越來越小。她,真的要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嗎?
意識逐漸模糊,隱約,似乎有打鬥聲傳來,隨後,她被人猛地拎出了水面。視線中,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她微微一怔,繼而欣喜不已。
“是你,你來救我了。”
墨錦皺了皺眉,放開穆芸芷,便打算走。穆芸芷還沉浸在意外和激動中,想到剛纔差點被淹死,不禁委屈萬分,撲入墨錦懷中大哭。
墨錦臉色一沉,不客氣的推開穆芸芷:“二公主,請你自重。”
穆芸芷身形一僵,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頗爲震驚道:“你說什麼?自重?你、你說我不自重?”
墨錦移開目光,沒有說話。穆芸芷一把抹去淚水,自嘲道:“沒想到,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那你爲什麼要救我?”
“路過而已。”墨錦眸光微轉,隨意說道。其實,若非她去了趟乾和客棧,出事的話恐怕會牽扯到他們,他纔不會趕來救她。
“二公主,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宮了,好多人在找你。”
穆芸芷咬着嘴脣,死死盯着墨錦,那風姿翩翩的模樣,依舊令她傾慕,可是,他眉宇間的冷淡,卻讓她的心,不停地往下沉。
“你根本沒走,卻讓小二騙我。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所以不想見到我?”
“公主言重了,草民與二公主,不過是偶爾見了幾回面的陌生人,何來的‘討厭’之說?”
“陌生人。”穆芸芷的臉,愈發的白。她垂下眼簾,邊哭邊笑,“你知不知道,我這次是特地偷跑出來見你的。”
“二公主,有些事既已成定局,就不要再做無謂的抗爭,否則,害人害己。”墨錦看了眼不遠處,似乎有人找過來了。
“我根本就不想嫁給那個古勒王子。”穆芸芷頓了頓,紅着眼帶着一絲希冀看向墨錦,“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你會不會……”
“不會。”墨錦不耐的打斷穆芸芷的話,“草民與公主,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
穆芸芷瞪大雙眼,淚水,止不住的落下……
隨後,穆芸芷被送回了宮。江蘊涵得了三皇子的令,前來勸慰她。可她什麼都聽不進,只一個勁的哭。江蘊涵無奈,只得先岔開話題。
“公主,你爲何會突然溜出宮?要知道,你一出宮,就遇到刺客,是不是被什麼人盯上了?”
“我……”穆芸芷眼神一閃,“我就出宮轉轉,哪裡知道會被人盯上。”
“公主,眼下形勢不比以往,你可要說實話,萬一對方還在暗處盯着取你性命怎麼辦?”江蘊涵一臉嚴肅,“你出宮可有人知道?或者,你出宮可有人攛掇?”
穆芸芷遲疑着,仔細想了想,驚疑不定:“我是聽了馨兒的話,纔想出宮的。”
“馨兒?那不是你的貼身宮女嗎?”
穆芸芷點頭,拉着江蘊涵的衣袖:“不會是她吧?”
江蘊涵秀眉微蹙,搖頭:“這個我會告訴殿下的,他派人查一查就知道了。公主,聽說你去了乾和客棧,你不會是去找……”
穆芸芷神色一暗,忍不住將剛纔的事說了出來。
“你說他怎麼可以這樣?好歹我也是因爲他才差點丟了性命,他怎麼可以那麼絕情的說出那番話?”
“公主,你現在看清了吧?那男人就是個冷血無情的臭男人,如此你還惦記他做什麼?他根本就配不上公主。”江蘊涵微轉眸光,見穆芸芷低着頭不說話,繼續道,
“相比之下,古勒王子可好太多了。不論是相貌還是出身,都沒得說,而且人品也好。你看那件事,他也是被人害的,可他並沒有推脫責任,當時不是說了任父皇懲罰麼?可見是個正人君子。倘若換做那個男人,還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呢。有擔當的男人,成親後,會是個體貼妻子的好丈夫。所以,公主不妨試試接受古勒王子。”
穆芸芷眼神一閃,依舊搖頭:“不,我不要去雍國。”
“公主,你嫁過去了,想回來還是可以回來的啊。”
穆芸芷咬着嘴脣,雙眼含淚的望着江蘊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