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墨錦來了。同時,也帶來了幾個消息。
“聽說雍國國君將皇位傳給了二王子古勒,嫁過去的二公主直接從王子妃變成了王后。”
“眼下朝中局勢不穩,他們竟還有精力助古勒王子成事,還真是厲害。”鄢月勾脣,嘲諷一笑。
“如此一來,那三皇子、不,是肅王爺的實力,不就更大了?”秦泰蹙眉說。
“也不一定。古勒王子,看起來是個很精明的人,在楚嵐各黨派奪位這件事上,他應該會先觀望一陣,不會輕易趟這渾水。”鄢月分析着,“更何況,他剛坐上皇位,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處理,哪有閒心管楚嵐的事?”
“可是,他與肅王爺畢竟是姻親,若肅王爺提出請求,再許以豐厚的條件作爲回報,他應該也不會拒絕吧?”如楓撫着下巴猜測。
“那就要看,肅王爺和藍太妃,誰給出的條件更吸引他。”
“藍太妃?”衆人一愣。
鄢月哼笑:那次晚宴,二公主穆芸芷出事,極有可能是藍妃所爲,可受益的,卻是古勒王子,這不得不讓她懷疑,他們兩個私下早有接觸。
“對了,還有一事。”墨錦出聲說,“日前新皇以探病的名義去了靳王府,見靳王爺身子好轉,便說淦城一帶有官員貪污受賄,讓靳王爺帶人前去徹查。”
衆人聽着,皆看向鄢月。鄢月面色如常的說:“新皇這是要對靳王爺下手了吧?呵,還真是迫不及待。”
楊靖奚思索道:“爲什麼先挑靳王?”
“因爲靳王實力不明,新皇對付他,其他人皆會作壁上觀,看看其實力究竟如何,不會輕易摻和進去。在此情況下,新皇更好出手。當然,倘若最終還是對付不了他,那也讓他的實力暴露於人前,其他人介於此,怕也會暗中對他下手。如此一來,新皇便可找機會各個擊破。這要是先對付其他黨派,局勢恐怕沒這麼容易掌控。”
鄢月心思微轉,不急不緩的說,“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昭公主還只是‘準’靳王妃,若不趁早對靳王下手,等她成了真正的靳王妃就不得不顧慮到華頌國了。”
秦泰撫着下巴,嘖嘖兩聲:“原來如此,真奸詐!”
日子一天天的過,藍城中風平浪靜。只淦城不時有消息傳來,似乎,官員貪污之案進展得並不順利,穆珩青一行人在那兒遭遇了不少莫名的阻力和突發狀況。
宮中某處。彤太妃一身素白宮裙,正悠閒的坐在涼亭裡看書喝茶。那白淨的面龐,依舊柔美多嬌,眉眼間神色頗爲專注,似乎並未受新君登位之事太多的影響。身旁的宮人們低眉順眼的站着,絲毫沒留意不遠處有人過來。
“喲,姐姐看什麼書呢,這麼入迷?”
彤太妃秀眉微擰,隨即擡眸溫雅一笑:“妹妹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藍太妃捋了捋微皺的衣袖,挨着彤太妃坐下:“閒得無聊,不就到處走走?”說着,瞅了眼彤太妃手中的書,是一本古詩集,“姐姐如今還能靜下心來看這個,真是難得。”
彤太妃隨手將書收起,淡笑道:“像妹妹說的,閒得無聊,不就隨便看看?”
藍太妃細細打量了彤太妃一會兒,輕聲一笑:“姐姐倒是會隨遇而安,不過……”藍太妃掃了眼周圍的人,壓低聲音說,“姐姐可知道,前兩日太皇太后藉故將沅太嬪打入冷宮。”
彤太妃眉梢微挑:“是嗎?我這些天一直呆在自己宮裡,沒怎麼留意外頭的事。”
藍太妃淡淡轉眸,呵笑:“哦,姐姐這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啊。”
“妹妹說笑了,我只不過是想安安靜靜的過好剩下的日子。”彤太妃抿了口茶,輕聲說。
安安靜靜?藍太妃眯了眯眼,轉而笑道:“姐姐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在這宮中,哪裡能讓姐姐如此順心?聽說靳王在淦城查案,遭遇了不少事,何時回來還是個未知數。或者說,能不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姐姐,靳王尚且如此,你覺得有人會讓你如此安靜度日麼?”
“不然,能如何呢?罷了,我無所謂。”彤太妃說着,看了眼身旁的貼身宮女。那宮女心領神會,忙走上前:“娘娘,起風了,您這身子禁不得風,回去吧。”
藍太妃臉色微僵,卻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得笑道:“姐姐身子要緊,回去好好休息吧。”
彤太妃點頭離去。
藍太妃陰鬱不已,對着彤太妃的背影一頓暗罵:“哼,無所謂?你兒子你也無所謂嗎?曦兒心思單純,相比於他,恐怕那些人會先對付你兒子吧?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怎麼‘無所謂’,怎麼裝得下去!”
停頓片刻,藍太妃沉下眼眸:“不行,我得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邊,沈傲芙一襲淺黃色宮裝,面色沉靜的望着肅王穆珩尹。殿中的氣氛,有些許嚴肅。
“雍國那邊情況如何?”
“我已派人過去與古勒詳談,他說他正慢慢掌控兵部大權,很快就能暗中調撥兵力相助。”
“好。”沈傲芙勾脣,淡淡撥弄着茶杯中的茶葉,“聽說靳王那邊三番兩次出事。”
“嗯。”穆珩尹冷哼,幽暗的雙眼露出一絲嘲諷之意,“我們的新帝好像派了不少人過去,似乎要將靳王置於死地。”
沈傲芙眉眼一擡,哼笑:“既然他這麼想除掉靳王,那我們就幫他一把。”
穆珩尹點頭,眼底眸光暗轉……
淦城,夜色未明,濃濃的霧氣帶着一絲清爽之氣籠罩大地。悠長的石板街,半溼半乾,昭示着剛纔似乎下過小雨。
蜿蜒向前的長街,岔路盡頭便是一座氣派**的府衙。此時,穆珩青身着素衣長袍,默然站在窗前,望着迷濛的夜空怔怔出神。袖下之手,依舊握着那根珠釵。指腹輕輕摩挲着珠釵的一端,只覺微微有些癢,有些刺痛。
這時,蔣葉來了:“王爺,探子來報,有一批高手正朝這邊趕來。看樣子,似乎來自藍城。而且,與之前出現的那些人,好像不是一路的。”
“哦?”穆珩青斂了心神,扭頭看向蔣葉,俊美如玉的臉露出一絲似笑非笑之色,“如此說來,是另外有人坐不住了,想插一腳?”
“嗯,王爺,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是像之前一樣,裝作不知,任由其動手麼?”
穆珩青微微側目……
天,似乎有些沉悶。陰陰的,感覺要下雨似的。
鄢月擡眼看了看遠處的青山,只覺霧氣繚繞,若隱若現。隨意看去,似乎就在跟前,仔細一看,卻又離得很遠,好似馬上要消失一般。
鄢月下意識伸手虛探了一把,這時,墨錦神色複雜的走來:“宮主,屬下剛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墨錦看着鄢月,欲言又止,雙眉緊緊蹙起:“聽說,前兩日,靳王查清了那件官員貪污案,懲處了不少達官顯貴。誰料在回程的路上,遭到兇徒惡意縱火報復,葬身火海……”
鄢月晃了晃神,隨即長袖一甩:“假的,他那個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人害死?”
“可是,聽說找到了屍首,看身形和所穿之物,就是他。”墨錦小心翼翼的留意着鄢月的臉色,“隨行逃出來的侍從,也辨認說是他。眼下,屍首已運回藍城。靳王府,已掛起白綢,準備後事。”
鄢月心下一突,搖頭道:“不會的,不會是他。這定是他的計策。好了,你不用再跟我說。”
突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鄢月深感意外,但一點都不信。他功夫好着呢,怎麼可能就這麼憋屈的被火燒死?
不過雖是這麼說,鄢月總覺得有些心緒不寧。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且不說他這極有可能是假死,就算真死,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就在這種矛盾中,時間很快流轉。藍城的局勢,也因穆珩青葬身火海,而迅速發生變化。
沈傲芙指出,穆珩青出事,恐有蹊蹺,着手派人去查,很快查到穆珩奕身上。便聯合不少大臣,指其殘害手足,不配做一國之君。穆珩奕堅決否認,說是被人栽贓陷害,矛頭對準肅王穆珩尹。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原本年底了,除夕將至,該是喜慶的時候,可如此形勢下,誰還有心情過年?城裡處處透着一股壓抑,百姓們惴惴不安,這個年,註定過不安穩。
而靳王府,更是如此,全府上下,皆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一直忙着靳王的身後事,這兩天,便差不多要給靳王出殯。
……
“啪”的一聲,手中的茶杯掉在桌上,滿滿一杯茶潑了一地。鄢月提着茶壺,本在發呆,這會兒連忙拿起茶杯,不想杯身還有些燙,她驚呼一聲,忙縮回了手。
“燙到手了?”天祁快步走來,放好那茶杯和茶壺,神色擔憂的看着鄢月,“你若是不放心,我陪你去靳王府走一趟,確定一下。”
“不用了,沒什麼好確定的。”鄢月擠出一絲笑,“他肯定沒死,說不定就躲在藍城,等待時機呢。”
天祁靜靜地望着鄢月,見她心下明明很擔心很在意,卻裝作無所謂,眉宇間閃過一絲心疼:“去吧,我陪你去。”
“不,不用去,他沒死,不用去確定什麼。”鄢月收拾着桌子,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天祁聽。
“你既確信他沒死,那這些天爲何魂不守舍的?”天祁上前拉過鄢月,“不要再騙自己了,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