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場中霧靄消退,顯露出一道人影。衆人望其後背無不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心中無不怒罵。
莫天驟然出現,背向孤狼四人,便剛好面着關星辰。關星辰一瞧,瞬也明白,剛纔出手相救必是此人。
想罷,不管來者是誰,便只抱拳上前揖道一聲:“多謝閣下出手相助,在下武靈弟子關星辰,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關星辰一面說一面恭身看向莫天。只見來者形神軒舉,一身白迭飄飄,腦後銀霜白髮飄揚如雪,襯托出幾分格外淡然的仙氣,有一股世外高人般的風範。
他使勁眨了眨眼,很迷惑,那公子青年俊朗卻有一頭寒霜白髮,儀表表堂堂卻又從未目染,他愣了愣很快俯身問禮。
孤狼四人面露慘白,嘴角帶血,哪有閒心聽他們互報家門,一個個當下一臉怨恨地望着莫天。
那眼神恨不得將這多管閒事的莫天給撕碎不可!可惜,衆人不約而同均被關星辰劍氣折傷,當下除了怨恨,還有一絲恐懼。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衆人憤憤地看他,也不敢大意。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弄不清來者是敵是友,衆人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莫天心中自無他們這般顧忌,只是隨心所欲,來就來,往就往,心性淡然、隨意的只輕聲般地回道:“在下莫天,自江南而來無意路經此地!”
他的語速輕而緩慢,漫不經心,只柔柔淡淡地說着。言行舉止他只傲然於天地,卻無視周遭的一切,不大不小的聲音卻恰恰剛好可以被彼此聽見。
衆人聞言乍是一驚,俱不知此人何時路經於此,只眨眼間,他憑空便來,當下對其身手驚訝不已。
場內衆人,只有關星辰此刻有幸目睹他的面容,關星辰一臉詫異望向他,清晰地看見莫天的眼神,那眼裡平淡無奇,清澈無餘,眼中似了無雜物,亦無波瀾。
旦聽他自報姓名蓋非白盟人士,雖不知此人何許人也!但關星辰還是不忘以江湖禮數迴應他道,既他報上姓名,理應恭恭敬敬再與他謝道一番。
想罷,關星辰遂是將劍收回袖後,恭恭敬敬又朝莫天抱拳,揖道:“閣下救助之恩無以爲報,莫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說着深深躬身下去。
莫天屹立在人羣中,右手揹負,捏着一娟手帕,手指在掌心靈活地翻疊,從容儒雅,和善微笑道:“武靈劍門,寒廣凌前輩的大名天下無人不知!今日見前輩門生亦感幸甚,關少俠自不必多禮!”
關星辰聽他對師尊如此敬重有加,心中不禁莞爾,起身拱手,笑道:“哪裡,哪裡!莫大哥身手不凡,俠肝義膽!小弟生平最爲敬仰的便是如莫大哥這般行俠仗義之士。”
莫天依舊泰然,面容平和,只佁然無謂的一笑:“少俠既是武靈門人,又是白盟青俊,行江湖自當凌強扶弱,又何須客氣!”
星辰微微聽得一笑,忽又一愣,似乎覺得哪裡不對!這話怎聽着怪怪得,這是何意?是說我弱嗎?
說莫天有此意,好像有!要說他就是這意思,又不是!但只見得關星辰和莫天二人一來一回,嘀嘀咕咕,四人心中不由更爲緊張!
莫天能在衆人察覺之外,以神鬼莫辨之速悄然出現,足見他修爲深厚,非衆人力所能敵。
這樣的強者幫誰,誰就得勢!若他與關星辰站到一夥,收拾他們那就輕而易舉。如此四人處境可就當真危險!想如此,孤狼四人惶惶不安,恍如那被押解刑場的罪犯,此刻就等判決官判決一般!
故兒莫天不來主動詢問他們,他們也不敢貿然作聲,只能在內心祈禱時間稍過快些,其大哥血鷹能來所馳援!
就在衆人心生祈禱時,莫天卻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在和關星辰寥寥說得兩句話後莫天便轉身,眼神平靜地望向了身後。
“我見四位衣着各異,不知乃江湖何門弟子?諸位與武靈劍派星辰少俠,可又有何恩怨需刀光而見?”
四人一愣,這才見清莫天的臉。一個形神軒舉,丰神俊朗,又從容不迫的高雅公子,當即向他們四人投來了平淡的目光。
四人只知聽他從江南而來,非這中州白盟人士,心中也不想與他有何碰撞,便耍起委曲求全、糊弄是非的權宜計!
四個人四雙眼,一番眼神交流,終以獨蠍爲率,起身示禮,道:“我見公子一身正氣,想來不會有所偏袒。公子既然相問,我兄妹四人自當相告,我等四人自南地而來,一路追其所至!”
說着,那眼神不由自主瞟向關星辰,“適才,我等以四敵一,固是以多欺少,但也是無奈之舉。要怪,亦只怪他偷盜爲先,且拒不奉還,我等是迫於無奈才一同出手!”
說罷,目光再次緊盯關星辰。
“偷盜?”莫天疊着手裡的一方素帕,意味不明地說了個問句。同時也疑惑地順着四人目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關星辰,露着一絲不可置信的眼光。
一時,所有目光聚在關星辰身上!見莫天眼帶迷惑,星辰連忙解釋:“莫大哥,休聽他言!這幾人乃是荒北人士,獸刖門徒,江湖已皆傳獸刖門在一月前,門主李光碩被害,現獸刖門全門已投效冥門旗下,歸冥門門主冥皇統領!此番他等私入中州,密謀來忘憂谷偷藥的事被小弟親耳聽到,我想此事定與那新出江湖的冥門組織有關!故而出手,有意攪擾,順手奪去了他們手頭包裹。”
“獸刖門!”莫天不由自主地就自顧的呢喃的說出一聲低語。只因這個名字,多多少少會給人一震,會讓人有些回味。
因爲,昨兒青蕭劍派的顧姑娘所中得就是獸刖門的迷毒,今日又聞獸刖門之名,不禁令愕然。莫天蹙眉,這獸刖門之名近期似乎也聽得過於頻繁了些。
獸刖門被一個叫冥門的組織所取代的事兒早已流傳至中州,至於這個冥門組織又到底是何方來歷,江湖中對此還不甚清楚。
只是,聽得關星辰說起獸刖門,那四人臉色就頓時就一變,不住極力否認,齊道:“胡說八道!什麼冥門?獸刖門?什麼偷藥?簡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噴人!”
雙方口舌之快,就這樣撕扯起來,莫天在一旁暫陷一陣深思。不過有一點,雙方俱沒有否定,那就是關星辰手中包裹,的確是從這四人的手中奪來的,四人追他也正是爲了這個包裹。
這包裹又有何特殊的意義,暫且不得而知。就在雙方各執一詞,作無謂口舌時,南邊竹林裡卻傳來一陣呼啦啦的穿梭聲,那聲音很急,像是趕着沓兒一般。
衆人突就被那聲響吸引,一時聲色嘎然,全場寂靜,紛紛抑氣屏息,眼神不約而同紛紛瞟向了那聲源傳出的方向。
莫天自也好奇望去,但除了他,所有人的眼神中均帶着一絲疑惑,孤狼四人的眼中甚至還有一絲期許。
緊隨衆人目光,南邊竹林嘩啦啦衝出一羣人。孤狼四人初聞得其聲,不禁暗懷期待,待見其影聞其言,又黯然失色。
“大師哥……”
來者六人,中有一人猛然衝此呼喊,關星辰聞去立是驚喜,連聲應道:“陸師弟,我在這兒!”
二人互瞧的一眼,不禁招手示意。來者俱是白衣連袂,白巾束冠,服飾打扮俱與關星辰如出一轍,應是天柱峰武靈門人。
很快,陸雲飛六人來至關星辰身旁。
衆人相見保持陣型,沒有一擁而上,雲飛獨自上前,敞聲問道:“師兄,我與諸位師弟下山在鄖西鎮前發現師兄留下的緊急標記,便率衆人沿途趕來,總算在此覓得師兄!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關星辰嬉皮笑臉的笑了笑,同門相見,自好不歡喜,不禁心情暢快,訕訕的一笑,說完不由自主微微理衣,望着衆人漫不經意地聳肩一笑,“不過就是遇着幾個荒北毛賊而已!”
“荒北?毛賊?”
陸雲飛幾人愕然,皆詫異疑目。登時,他們的目光疑惑中所至,就直瞄着關星辰身外的其他幾人。
在關星辰身後,遠遠有四人互相攙扶,嘴角還帶着絲擦拭的血跡,似是受了傷,唯有衆人之間的那一名白髮男子,依舊傲然挺立,仿若人中之首。
陸雲飛六子當即謹慎,拔劍而出,立將莫天五人圍起。莫天見衆人刀兵突至,倒也渾不在意,反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卓立在兩人羣之間,除去那兩次輕輕的轉身外,基本沒有再動過一步。那筆直的身姿於風中林立,依然丰神翩翩,仿是旁若無人般的露着一股淡然的微笑。
關星辰見狀忙不迭制止,大呼“住手”!
“諸位師弟,不得無禮!眼前這位乃是莫大哥,適才多虧莫大哥出手相助,我才倖免於難。至於這旁門賊子,乃是那餘下四人。”
衆弟子一愣,有些尷尬,這才紛紛把目光從莫天身上移到孤狼四人。說着拋開莫天,更向孤狼四人近步圍去。
四人見狀便奮力站起身,只待衆人再進一步,便隨時準備與衆人殊死一搏。
陸雲飛尷尬之下,不由仔細打量莫天,見此人形神軒舉,一席長袍,格外淡然,風度翩翩,有股深不可測之象!想罷忙不迭代那衆師弟向他賠禮:“在下武靈門徒陸雲飛,適才不知多有得罪,請莫大哥見諒!今日有勞莫大哥仗義相助,不知莫大哥可出身何門?”
莫天沉思一會,方纔擡頭面對着陸雲飛抿脣一笑,那一笑和藹可親,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再次又將眼神望向關星辰,道:“這世間之事本就黑黑白白,自難清斷!無論他們是否又出身旁門,總歸得饒人處且饒人,如今我看他們已身負重傷,還望星辰少俠今日能高擡貴手且放衆人一馬?若要趁人之危,再以多欺少豈不亦失俠義公允?”
說完,只輕柔的一笑一問。
關星辰微微一怔,就被問得啞口無言。想了想才道:“莫大哥所言極是!小弟自不會趁人之危!今日看在莫大哥的面上,那暫且放他們一馬,他日若要再遇,自不能姑息!”
孤狼四人恨恨咬牙,落落不甘。
莫天淡淡笑了笑!話畢這才心安理得的準備要離去。莫天,他從來都不看中江湖上所謂正邪之分,人無絕對,一切依實而定!
他救關星辰,也不想因救他,而害了其他四人性命!見關星辰答應下來,莫天才安心的一笑,愜意而去。
時日不早了,他該回去了,回到他來時的地方。
待他要走時,孤狼四人一時都靜默無言。顯然,即便關星辰願放他們離去,他們也心有不甘,也不敢就這麼回去,因爲他們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死死盯着那個包裹。
見莫天起身離開,關星辰的目光一下就瞧上了他,欲挽留道:“莫大哥請留步!今日相助之情,小弟尚未回報,此去匆匆不知他日可否有緣再見?若是莫大哥不棄,此地往東便有一城,小弟願做東,請莫大哥共步天香,小酌幾杯如何?”
莫天向着桃林方向已轉身邁開了步子,微微走了幾步,只聽關星辰的呼喊,他方又停下,但並未回頭,只是依舊望着前方桃林,人在風中背定而道:“星辰少俠今日既已答應放這四人一馬,那便已是對在下今日出手相助之情的回報,便無須多禮!在下今日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請容告退!”
話畢。又自顧邁步而去。
陸雲飛六子聽言,見事情平息,那孤狼四人看起來也受了傷,便隨之也放鬆了手中佩劍,自向關星辰回攏。關星辰立於空野,眼見莫天朝着西北桃林去,不禁犯難,不知如何挽留。
孤狼四人仍互攙扶,躊躇不決……
黃蜂一旁小聲道:“二哥,你看怎辦?”
蝶影苦澀道:“就此回去,遺失佩印!恐怕你我難逃一死!”
黃蜂駭然:“是啊!可眼下你我四人皆已負傷,且對方已人多勢衆,再想奪回佩印,已萬不可能,在此多留一分,反怕恐會多一分兇險!”
四人聞言也是低頭難安,今日這事兒若是辦不好橫豎就都得死,心中想着便更加難以抉擇,顧忌重重。
就在四人猶豫不決,西北桃林方向再次卻傳來悉索的腳步聲,陣陣悉索的腳步讓本又寂靜下的林間,一時又熱鬧起來。
聽着腳步聲,很明顯,有一羣人也正朝此處匆匆而來。首先,又停下的是莫天,因爲他驟然止步,只因爲他在那林中聽見一個姑娘的聲音。
“你放開我,放開我!”
桃林內,隱隱傳來一位姑娘的怒聲,未見其人,只聽得其聲,莫天就眉頭一皺,心中大有所憂,這聲音是顧姑娘。
他心一晃,猝不及防,目光立朝着那林子鎖去,只見西北桃林方向,明麗如火中,桃枝簇開,從中閃出一抹身影,正是顧姑娘。
她慌慌張張從林子裡奔過,後面似乎有人追趕。她縱身跌出林子,擡頭見前方空曠,空地中有憧憧人影。下意識便要向着人羣開口呼救,豈料一擡頭,一凝眸,那雙眼裡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不遠處。
“莫大哥?!”心裡頓時就一詫,顧靈芝愕然一呆,兩眼迷濛地望着前方,空地中離着桃林最近的地方,那一個人,赫然就是莫天。
莫天手腕一旋,一股氣芒頓凝於手心。
花木繁茂,明麗如火的桃林中,一個呼吸間,隨後接踵躥出一羣麻衣刀客,那些人很快將顧靈芝劫下:“別動!”
不容發間,他們手中的刀刃已紛紛抵在顧靈芝的胸前、腦後、脖頸以及臉頰上,可謂是被脅迫得水泄不通。
那一句“別動!”,正是對顧靈芝而言,也是對身前的陌生人而言,以及這個陌生人莫天身後的所有陌生人而言。
顧靈芝登時瞳孔一縮,緊緊盯着臉旁的刀刃,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大大的眼睛,嚇得更大,大眼眸一動不動。
數把刀刃頓時緊貼她的臉頰,顧靈芝當即嚇得臉色鐵青,對一個姑娘而言還有什麼能比得上自己的容顏更重要呢?
她很緊張,身後那羣劫持她的人也很緊張。莫天亦驟然一驚,臉色罕見化青,手心裡的氣芒終是沒能出手,竟緩緩散去。
他猶豫了,是的,他是猶豫了。一羣緊跟顧靈芝而來的人將手中刀刃紛紛貼向了顧靈芝的臉旁。場中孤狼四人目光流轉,轉到這邊突然蹙起,像注了興奮劑一般不住一時猛地向人羣奔來,其中獨蠍更大叫道:“快……噱頭兄弟……快過來!”
她如此高興,如此興奮!這一幕,着實驚詫衆人,原來他們與來者是同夥。噱頭聞言當即也瞧見此處場景,見孤狼四人負傷,心中也不住吃緊,更是警惕,更是讓手下將顧靈芝看得緊了。
待與四人匯合,獨蠍忙靠攏顧靈芝,首先便從身掏出一粒藥丸,趕緊喂顧靈芝服下。顧靈芝被刀刃脅迫得無力抵抗,只能任其擺佈。因爲她稍微一動,擦破點皮,恐怕就毀容了。
看此情景,見獨蠍給她喂下一顆黑不隆秋的藥丸,她雖不情願,但也只能表情抗拒而無肢體反抗。待將藥丸給顧靈芝嚥下,獨蠍隨之露出欣喜得意的笑容,道:“噱頭兄弟,你來得可太是時候了!”
場面局勢,風雲突變。
獨蠍說着已作癲狂獰笑:“哈哈哈……想不道,莫公子居然還有朋友在此附近?這姑娘長得如此水靈,莫不是莫公子的心上人吧?二位莫非是來林間賞花的?”
說罷,放聲大笑,將此得意的心情暴露無遺:“今她已服我七絕蟲蠱,無我的解藥七個時辰後,她就會慢慢死去!你若不想她死,最好奉勸關星辰交出包裹,我便放她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