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謝知起牀後洗漱完畢, 第一件事就是去鍛鍊, 直到身上出了一身薄汗,她才簡單衝個澡, 換上要出行的衣服。謝知先把內衣穿上, 因爲古代沒有鬆緊帶,謝知只能做有鋼圈的內衣,兩片繡着牡丹刺繡的軟綢裹住她的胸口,謝知正讓搖光給自己系內衣帶子的時候,就見秦紘走進來。
他進來就看到謝知穿着純白的褻衣站在牀前, 秦紘在洞房花燭夜時見過妻子穿過這種奇特的褻衣,當時他只顧着看妻子, 沒仔細看褻衣。而今天謝知站在光線明亮的房中, 身上只着兩件褻衣,明明身上大部分地方都遮住了, 只露出瑩白柔嫩的四肢和纖細的腰肢, 尤其是兩條長腿,又長又直, 肌膚白的發亮,秦紘只覺得氣血上涌。“五哥!”在謝知的驚呼聲中,秦紘捂住鼻子。
謝知眼睜睜的看着秦紘鼻子處流出兩條血跡, 連忙去翻棉花給秦紘止血, 她就穿着內衣去翻妝匣, 腰間呈現出完美的弧形。秦紘覺得自己鼻血流得更急, 他連忙抓起謝知放在邊上的衣服給謝知蓋住。謝知轉身讓秦紘把棉花塞住,然後關切的問秦紘:“五哥,你這幾天吃什麼了?還是晚上跟人一起睡火炕上火了?”
秦紘見阿菀滿臉關切的望着自己,並不帶半點笑意,心頭微鬆,他捂着鼻子含糊說說:“可能最近羊湯吃多,有點上火。”至於謝知遞來的棉花球,秦紘只用來擦擦手,並未塞鼻子裡,他是堅決不會做這種丟臉舉動的。
謝知心裡都快笑翻了,她都不知道五哥這麼純情,可是看到五哥那張盛世美顏,她又覺得男神就是男神,流鼻血還是那麼帥!她貼心的起身給五哥處理自己鼻血,她轉身走到牀上穿衣服,她也沒想到五哥會突然回來。
謝知穿好內衣,穿上套頭的棉衣、羊絨衫、絨線襪子,然後再是粗羊毛衣,最後才套上厚重的棉襖,她把自己渾身都包的嚴嚴實實,頭上都帶了兩個帽子,一個是細軟的羊絨帽,一個是羊皮製成的仿雷鋒帽款式的大帽子,臉被一個大口罩蒙的嚴嚴實實的。
謝知最後還在荷包裡塞了水晶眼鏡備用,免得一會下雪看不清路。這套裝備謝知給親衛也配備了,不過眼鏡不是水晶,而是她玻璃作坊裡的玻璃。她也秦紘準備了一副水晶護眼鏡,“五哥,這個給你。”
秦紘接過眼鏡看了看,大約猜到這小玩意的用途,但他還是問謝知:“這是戴眼睛上的?”
謝知叮囑道:“下雪、下雨時用,不過不能常戴,要看壞眼睛的。”
秦紘也披上斗篷帶謝知出門,謝知外面穿着秦家親衛的常服,這麼冷的天氣,任何人身上都會穿一件軍大衣,不過秦紘穿的衣服比較薄,外面披了一件斗篷,他也跟謝知一樣戴了口罩,這麼冷的天氣,臉上被風一吹就不能見人了,塗再厚的面脂都沒用。
謝知每逢這時候就分外懷念後世的面霜,這時候不塗面霜,臉上馬上不能見人。謝知蒙着大口罩跟在秦紘身後,謝知今年一年個頭要竄高了,眼看就要接近一米七,幸好秦紘起碼也有一米八五,不然他都不敢跟阿菀並肩站立。
謝知臉蒙着,人又高挑,沒有人懷疑她是女子,因爲她的身份已經比時下很多男子都高。時下貴族男子個頭都不矮,就謝知所見,大部分人都要比謝知高。但是平民都不高,男人大部分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六左右。謝知跟着秦紘一路走來,就發現只有秦家和自己親衛是鶴立雞羣,別的軍士個頭也都不高,一米七都屬於高個子了,女子大部□□高都不滿一米五。
雖然身高跟身手太沒太大區別,但個子矮基本就代表營養不良,謝知沉默的隨着秦紘一路逛着建德郡,按說白狼城也是兵家重地,但在謝知看來,就是一個部落。整個城池建造最整齊的大約就是城牆,但也不是磚牆而是土牆。城內的房子還是灰撲撲的,不少房子屋頂還是茅草,而在懷荒除了貧民區,別的地方很少會見茅草屋頂。
謝知看了一圈貴族區和普通區,提議要去貧民區,秦紘蹙眉搖頭:“你不能去,你會嚇到的。”
謝知堅持說:“五哥,我就看一眼。”
秦紘猶豫許久,還是帶着謝知去了貧民區,貧民區跟懷荒鎮的貧民區沒什麼兩樣,街頭豎着兩頭鍋,裡面熬着食物,衣衫褸爛的貧民滿臉麻木的排着隊領粥。秦紘給謝知介紹說,這些粥都是城裡大戶出資,謝知一看這些粥就知道是各種豆類混合燕麥屑熬成的,裡面可能還有別的東西,但已經不是謝知能知道的。
謝知看了片刻,正想離去,卻看到兩個在貧民中屬於壯勞力的中年男子滿臉麻木的拖着一個人走來,拖着的那人明顯已經死了,身體和四肢還有冰渣子,臉上還保留着死前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呈現一個十分古怪的姿勢,謝知一擡頭就正對那雙無神的眼睛。
謝知駭然的倒退一步,秦紘轉身就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上前將謝知摟在懷裡,大手緊緊捂住謝知的眼睛,“阿菀別怕,沒事了!”
兩個男子本來是貼着邊走,但是看到突然看到貴人中出現騷動,兩人茫然而慌亂的面面相覷,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敏感得察覺到他們應該是驚動貴人了!他們驚惶的跪地下,身體簇簇發抖,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謝知拉下秦紘的手,眼見親衛要上前要拖兩人下去,她連忙對秦紘說:“五哥,讓他們住手。”這些是秦紘的親衛,他們是不會聽自己的。
秦紘揮手示意親衛退下,他也無意問責兩人,他知道阿菀會不開心的。
謝知上前一步,用略生澀的建德郡土話問兩人:“這人是什麼時候死的?最近死的人多嗎?”謝知忍住恐懼細看那人的屍體,發現那人頭髮花白,滿臉溝壑,可謝知明白這人絕對不會滿五十歲,甚至年紀更輕,有可能四十歲還不到。
這是所有生產力低下的社會,底層百姓的常態,沒有知識、沒有手藝,只能靠出賣勞力做事。高強度的體力勞動過早的透支他們身體,大部分人不滿三十身體就開始衰老,很快就會各種疾病上身,即使運氣夠好,沒有生病,貧困也會讓人活不下去,大部分人死的時候都不會超過四十五歲。
謝知的話一出口,已讓秦紘和身後親衛都面露震驚,華夏方言十里不同音,建德郡離懷荒頗遠,秦紘來建德郡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個會說官話的當地人給自己當通譯。同時秦紘也跟着通譯學習建德郡方言。但因爲他事務繁忙,這三個月也只能聽懂了最常說的方言,並不能像阿菀說的這麼熟練。
秦紘第一次覺得建德方言這麼好聽,好像阿菀說的也不是純粹建德郡方言。如果秦紘的通譯在此,會告訴秦紘,他教秦紘是建德郡城裡方言,而謝知說的是附近的土話。謝知是故意說的土話的,她覺得這些人說的應該都是土話。
果然兩名貧民立刻聽懂謝知的話,他們戰戰兢兢的說:“他是昨天晚上凍死的,每天都有幾個人會凍死。”他們不識數,也不知道怎麼數數,只能說個大概數字。
謝知直起身體,示意他們起來,對秦紘說:“五哥,你別讓人爲難他們。”懷荒貧民區再破爛,也不會有這種大批量的貧民凍死,建德王這一系真夠無能的。
秦紘微微頷首:“我會的。”謝知蒙着臉,秦紘看不到她表情,可他明白阿菀是動了惻隱之心,他溫聲安撫妻子:“我會派人多增幾個粥棚,以後就不會有人凍死餓死了。馬上快開春,天氣也沒這麼冷了。”
“五哥,你真好。”謝知仰頭對秦紘勉強一笑,這種救助治標不治本,她今年冬天能救他們,下回她跟五哥要是不在,他們照樣會餓死。謝知心裡已經有計劃了,但具體事宜她還要再考慮考慮,所以謝知沒說什麼。現在天這麼冷,一切都要等開春再說。
謝知看完城裡,又隨秦紘去了軍隊駐地。魏國是府兵制,軍戶編入民戶,軍人受田。府兵在鄉爲農,在軍爲兵,兵屯裡的軍人大部分都是被建德王挑選下來的,精兵已都被收編,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殘。
居住條件跟貧民區沒太多差別,唯一不同的是稍微多了些壯勞力,有些人還能出去賣體力幹活,勉強維持家用。可現在天氣太冷,沒人僱傭他們,他們也只能躺在家裡不動,減少消耗。這冬天秦紘來了,有他提供糧食,衆人不說吃飽,至少不捱餓,所以兵屯比貧民區多了幾分活氣。
秦紘有些忐忑的領着妻子看完建德城和軍屯,想着阿菀是不是今天就回去了,沒想謝知讓秦紘把外套脫下來,放在外面通風,她洗個澡就開始給懷荒的赫連鳳容寫信,同時叫來自己帶來的親衛,去貧民區統計人口。她再三吩咐他們回來一定要換外衣,臉上一定要帶上帽子和口罩。
秦紘驚訝的問:“阿菀你不走?”
“我都來了,爲什麼要走?”謝知奇怪的問,她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唯獨沒有想到的就是今天會看到屍體。
秦紘連忙想到那被凍死的人,謝知打了個寒噤,秦紘連忙把她摟在懷裡,“阿菀不怕。”他不想讓妻子再想那人,轉移話題問:“阿菀,你什麼時候學會建德方言的?”
謝知說:“就是你走之後,我讓人找了幾個建德城的人來教我的。”
秦紘震驚的問:“你就學了三個月?”
“是啊,只是方言而已,又不是語言。”謝知漫不經心的說,建德方言就那麼一二百字,大都是常用語,抓住規律學起來一點都不難,且現在語言還遠沒後世那麼複雜,她學起來就更輕鬆,她本專業是外語系,學個方言還不是手到擒來?
秦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