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速度太快, 決明又不敢聲張,怕有損謝知名聲, 等謝知泡好腳、換上鞋子,就見決明、柏葉五人跪了一地。謝知訝然,連忙讓他們起來, 這種天氣跪在雪地裡, 他們的膝蓋還要不要?謝知吩咐他們先回去換衣服。
決明磕頭道:“奴保護姑娘失力, 請姑娘責罰。”
謝知搖頭說:“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們, 我猜可能是內里人作祟。”拓跋曜狩獵,身邊怎麼可能少侍衛?這座庵堂肯定被人圍的密不透風, 這條黑影絕對不是外面進來的,只有可能是內部人員。謝知不明白這人爲什麼要偷窺自己?她有什麼好偷窺的?
決明還想說話, 但被柔娘打斷,她不悅的問:“你想要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庵堂不大, 即使謝知身份特殊, 也不能獨佔一個院落,決明這麼大喇喇的跪在院裡, 早引來有心人注意,柔娘恨不得把這件事壓得誰都不知道, 哪裡樂意決明如此?
決明等人一聽, 立刻起身, 謝知也坦然自若的回到大殿, 她不覺得發生什麼大事, 最多被人看到洗腳, 被人看一眼又不會少一塊肉,現代女孩子夏天哪個不穿涼鞋?頂多心裡有點不舒服,這是一種自身隱私被人冒犯的不悅。
謝知院落裡的動靜瞞不過拓跋曜,拓跋曜看着謝知完全無損的回到大殿,面上也能不動聲色,等衆人吃喝完畢,一個個醉醺醺的上馬車回家時,拓跋曜找王直找機會,讓謝知去自己馬車。謝知拓跋曜要問自己在廂房的事,心裡有點發愁,她擔心拓跋曜會遷怒決明五人。
果然拓跋曜上馬車時臉上帶着怒意,還沒等謝知說話,拓跋曜就冷聲道:“我會替你換五個新寺人。”
“不要!”謝知脫口而出,“曜哥哥,不要殺他們。”
“他們該死!”拓跋曜咬牙切齒道:“我讓他們保護你,他們平時就是這麼保護的?”
“他們是錯了,但罪不至死,曜哥哥你別殺他們。”謝知無法眼睜睜的看着五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你當時在房裡幹什麼?”拓跋曜問。
“我在換鞋子,我鞋子被雪打溼了,悶着不舒服,所以回房裡換鞋子。”謝知沒騙拓跋曜,這根本騙不了,拓跋曜一查就能猜到她在房裡幹什麼。
“你穿着溼鞋悶這麼久?”拓跋曜彎腰去看謝知腳,謝知腳上已換上繡鞋,繡鞋不是用綢緞做成的,而是細羊毛線織成的,雪白綿軟,拓跋曜忍不住伸手握住謝知的腳。謝知的腳恰好被他整個握在掌心,細軟溫香,仿若無骨,拓跋曜捏了捏她腳笑道:“果然是平時不走路的,腳都沒力氣。”
謝知羞惱的想要收回自己腳,你纔不走路,我天天在家鍛鍊!
拓跋曜抓着她的腳問:“凍到了嗎?”
“沒有。”謝知搖頭,“就是穿溼鞋子有點難受。”
拓跋曜放下她的腳說:“我讓太醫給你送藥膏來,你一天多塗幾次。”他擔心謝知受寒會得凍瘡。
“曜哥哥,決明他們——”謝知生怕自己再耽擱下去,這些人就要被打死了。
拓跋曜道:“放心,我沒打他們。”杖斃動靜太大,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我會給你換五個人過來。”
“那他們去哪裡?”謝知問。
“等你入宮就知道了。”拓跋曜說。
謝知確定五人不會死就放心了,也不問拓跋曜準備怎麼處置他們,畢竟他們是拓跋曜的屬下,她仰頭問拓跋曜:“曜哥哥,你怎麼想到讓我大兄陪你打獵的?”
“不喜歡嗎?”拓跋曜問。
“不是,就覺得奇怪。”謝知說。
拓跋曜把玩着謝知小手問:“我召你大兄來,是想讓高平、西平見見他,你喜歡高平還是西平?”
謝知聽了拓跋曜的話,靈光一閃道:“難道曜哥哥想讓我大哥尚主?”
拓跋曜訝然問:“你不知道?”他以爲謝知早知道他會把妹妹下降給她哥哥。
謝知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她沒想到拓跋曜想讓哥哥尚主,但細想這也不奇怪,“只是我哥哥身份太低,恐怕配不上貴主。”謝知私心不希望兩個哥哥尚主,魏國的公主脾氣都很一言難盡,像她祖母那種公主是朵絕世出塵的奇葩,再難有第二朵。
要是換成別人,拓跋曜肯定認爲這話是在給自己大兄討賞,但他知道謝知不是在討賞。她討賞一向是光明正大的,比如之前謝寧馨要成親,兩個未婚夫人選不確定,謝知就纏着自己答應給謝寧馨未來的夫婿給官給爵。她覺得自己未來的姐夫沒本事,而她對自己兄長信心十足,認爲他們將來肯定能成材,所以從來不爲兄長要賞賜。
“天下有誰配得上公主?只要人品好夠了。”拓跋曜微微一笑問謝知:“阿蕤喜歡高平還是西平?”
謝知道:“貴主哪裡是我可以評價的?曜哥哥覺得好就好。”她總算知道高平、西平今天爲什麼這麼看着自己了,她心裡疑惑,明明崔顯和華陰公主的長子,也就是崔明珠同母的胞兄崔珺也在,這位可以實打實的昌平侯,未來的國舅,西平、高平怎麼就看上自己大兄了?
高平和西平看着謝修的原因很簡單——因爲謝修長得帥!謝家的基因沒話說的,謝修雖是庶子,可他的生母要不是生得貌美,也不會被主母看中伺候男主人。就像拓跋曜說的,公主嫁誰都是下降,所以她們是最不需要考慮男方條件的人,只要自己喜歡就夠了。
“你是她們嫂子,叫什麼貴主?”拓跋曜不以爲然,跟謝知分析兩個公主利弊,“高平脾氣沒有西平好,但她性子爽利,有話直說,又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條件算公主中最好的。西平性子怯弱,看着好相處,但她畢竟是公主,公主該有的脾氣她一樣不少,她還喜歡把心事悶在心裡,讓人無從開解,我覺得她下降崔珺更好。”
崔珺是崔賢的嫡次子,崔賢跟原配也有嫡長子,但在華陰公主的壓制下,他已成爲府中透明人的存在。拓跋曜私心偏愛謝知,自然想把最好的留給謝知,“你哥哥的身份你也不用愁,兩人成親前,我會給他封爵位的,肯定會是好封地。”
謝知贊同拓跋曜的話,公主就沒脾氣好的,再怯弱的公主也有皇家撐腰,下降臣子家都要臣子捧着,高平脾氣看着暴躁,但性子單純,有話直說,謝家最不怕的就是這樣的媳婦,性子急慢慢溝通就是。西平就不同,她什麼心事都悶在心裡,不肯跟人交流,這樣的性子最讓人頭疼。
拓跋曜肯爲自己考慮,謝知心中感激,拓跋曜的厚愛讓她心中沉甸甸的,她不由自主的往拓跋曜懷裡蹭蹭,“曜哥哥你對我真好。”雖然說談錢、談賞賜俗氣,但如果一個人連錢都不願意爲你花,你又怎麼能確定那人對自己是真愛?
“今天這麼乖?”拓跋曜抱着她低笑,“放心吧,你兄長我都會安排好的,等謝儼再大點,我就讓彭城王把胞妹許給他。”彭城王是天子最信任的堂弟,可想而知將來必定前途無量,他的胞妹從某種程度來說,身份也比不公主低多少。
謝知有些驚訝,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兩個兄長這麼搶手?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謝家魏國根基實在太淺。要是在樑朝,謝家的兒郎自是可以任意挑選公主。
“因爲你們謝家家風好。”拓跋曜說了王太妃和彭城王太妃看中謝修、謝儼的重要原因,誰不希望自己女兒嫁給好人家?看陳留、看獨孤氏,就知道嫁到謝家的女兒有多幸福,謝灝雖沒成親,可這些年身邊只有三個妾室,兩個是陳留給的,一個是獨孤雄給的,迄今都不曾娶妻,就是一心懷念髮妻,這樣的男人怎麼不讓人心動?
魏國上層婦人性情彪悍,不許丈夫納妾,但是婦人不許是一回事,可男人私下偷|腥又是另一回事,哪家沒幾個庶子、外室子?像謝家兒郎這種真正自己不僅女色,一心一意守着妻子的男人太少了。
王太妃和彭城王太妃都是疼女若命的人,自然抓到機會就早早給女兒定下來了。更何況說謝家條件差,也只是說他們在魏國根基淺而已,謝家從來不是什麼寒門出生,而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士族高門,在樑國他們家的兒郎恐怕連公主都看不上。
謝知承認小叔是好丈夫,但是祖父他也算好丈夫嗎?謝知回想了下,絕望的發現自己似乎被古人洗腦了,她似乎也認爲祖父是個好丈夫?至少他對公主大母很不錯,雖然他侍妾、庶女不一樣不少,“那我回去跟大母說。”尚公主不是小事,謝家要早做準備。
“好。”拓跋曜卷着謝知垂下的細發,正想問她最近過的如何,卻聽車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常大用的聲音在車外響起,“陛下,崔貴人、李貴人有妊,太皇太后讓你儘早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