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謝知躺在牀上, 聽着秦紘說起阿孃給次子取的小名, 雙目微亮,“這名字不錯。”只有當了媽媽才能體會到, 當孩子在自己肚子裡的時候, 她可以什麼都不求,只求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出生長大。
“那以後我們就都叫阿藤了。”秦紘端了一杯溫水給妻子喂水喝,他們孩子的乳名比大名還重要。
謝知起身慢慢喝水, 她這胎懷得時候艱難,生時還算順利, 一會就生下來了, 比生阿生時輕鬆太多, 果然孩子生過一次就容易多了。只是她奶水還是不夠,甚至比生阿生時更好,謝知不肯喝湯,就讓下人多準備水,她要多喝點水,不說把奶催出來, 好歹讓阿藤多喝幾口母乳。
秦紘見她面色蒼白, 心疼的說:“那麼多孩子都是乳母喂的,不都平安長大了?你何必這麼逼自己?”
謝知道:“我也不是逼自己,本來生完孩子就該多喝水。”作爲母親,總有想給孩子餵奶的欲|望, 這是母親跟孩子最親密的接觸, 阿生她沒母乳成功, 阿藤她想再試試,所以平時儘量多喝水催奶,謝知惋惜古代沒有吸奶器,不然催奶應該更容易。
秦紘勸不了妻子,只能無奈的說,“你先喝點雞湯?”即使阿菀跟他說過無數次,肉湯裡除了脂肪和嘌呤以外,沒有任何營養物質,營養全在肉裡,秦紘還是堅定的認爲雞湯補身體。他不明白嘌呤是什麼意思,脂肪大概能明白,他覺得脂肪挺好的,阿菀太瘦,就應該喝點湯補點肉。
“好。”謝知明白她是沒法子要讓古人去理解肉湯沒營養,莫說古人,就是現代人都會相信補湯的效果,她也就被人灌狠了才私下對秦紘吐槽,平時大家端來的催奶補身體的肉湯,她能喝都是喝完的。
秦紘等謝知喝完半碗雞湯,才慢慢跟她說夢澤郡主的事,謝知聽說夢澤居然淪落成軍奴,不禁面露同情,“她現在還好吧?”好好的金枝玉葉淪落到這地步,換了別的心性不堅強的,恐怕早死在軍奴營了。謝知討厭永泰帝,如果夢澤跟她兄弟侄子一樣被拓跋曜殺了,她也不會同情她,但淪落成軍奴就太可憐了,沒有任何女人是活該承受這些的。
秦紘道:“既然她都被收入後宮,待遇應該不錯。”秦紘並不覺得拓跋曜會寵幸夢澤,不過既然有抹黑拓跋曜的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謝知一想也是,宮中處境再差也比當軍奴好,她心中微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早放下了,拓跋曜卻還是不肯放過他自己。跟謝蘭因想的一樣,謝知也不覺得拓跋曜迄今對自己念念不忘是還愛着自己。天下哪有這麼濃厚的愛情?他對自己不過是求而不得的執念。旁人的執念放下也就放下了,可他偏偏還是一言九鼎的皇帝,謝知無奈的搖頭,“大母總讓我有機會就回京,我看我們是沒這機會了。”拓跋曜沒死以前,她絕對不會回京城平生事端。
秦紘莞爾,“也不一定。”
謝知怔了怔,對秦紘說:“五哥,難道你想現在就要跟拓跋曜動手?”
秦紘道:“只要他不搶你,我不會現在跟他動手。”
謝知失笑,“怎麼可能?”她再自戀都不覺得拓跋曜會搶自己,依照古代的標準,她已經是生了兩個孩子的中老年婦女,早人老珠黃,拓跋曜或許對自己有執念,可那也是對十幾年的自己,而不是現在的自己。
秦紘卻沒笑,他溫柔的摩挲着謝知的臉,“怎麼不可能?要是我是拓跋曜,江山初定,現在肯定想殺了我,別的庸脂俗粉又怎麼能跟你比。”
謝知眉頭緊蹙,五哥看自己向來帶着城牆厚的光圈,在他心中自己是千好萬好,所以她也不跟五哥辯解自己好不好,誰不樂意多聽好話?但正事還是要商量的,“難道是我們最近動作太大,讓他起了疑心?”謝知思來想去,也只有這麼一個可能了。
秦紘說:“他這些年所有注意力都在南邊,我們這裡又做的隱秘,他不可能會知道,他就是想收拾秦家。”
謝知默然,魏國的柱國大將軍之位是世襲的,這點在別的朝代都很少見的,只聽過世襲的爵位,沒聽過世襲的實權官員。拓跋曜想要獨掌大權,首當其衝的就要整頓軍權,秦家又因爲自己特別礙拓跋曜的眼,拓跋曜現在南征歸來,會首當其衝收拾秦家也不奇怪。
“他本來不是想讓秦紹取代父親嗎?怎麼現在不用秦紹了?”秦紘是嫡子,拓跋曜棄秦紘不用,一心扶植秦紹,顯然是打了用秦紹對付秦家的主意。秦紹也一直勤勤懇懇的做着拓跋曜手中的刀,怎麼現在拓跋曜會突然越過秦紹,直接對秦家動手?
“因爲秦紹想中途退出。”秦紘淡淡道,秦紹寫給秦紘的信,秦紘尚未收到,但秦宗言寫來的信中已經詳細提起這件事,秦紘看後只覺好笑,他這大哥真當朝堂爭鬥是小兒過家家?
謝知略一思忖問:“他這是後悔了?想像你求助?”謝知挺能理解秦紹,誰都想好好活着,“他怎麼確定你有救他的能力?”
秦紘好笑道:“你對我倒是有信心。”他都沒決定是否要答應秦紹的請求,畢竟他不是阿菀,他是父親和自己一早就丟出去的廢子,“他不知道我們的家底,他只是憑他直覺而已。”秦紘頓了頓,笑着說,“這是不是你說的‘野獸的直覺’?”
謝知推了推他,“就你不正經。”她猶豫了下說,“五哥,要是不麻煩,就撈他一把,怎麼說他也很疼愛阿生。”畢竟是打折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秦紹下場不好,秦家也討不了好。
秦紘頷首道:“你放心,他暫時不會有事。”
謝知將身體靠在秦紘懷裡,“五哥,若拓跋曜真對我們動手怎麼辦?”他們跟拓跋曜之間必有一戰,不是現在,將來也會有。
秦紘輕拍她的背,“那就要看他到底有多大決心。”謝知敏感覺得不對,正想擡頭問秦紘,但她眼睛被秦紘遮住,“阿菀再睡一會。”有些事秦紘不想讓她知道,免得她事後自責。
秦紘不說,謝知也大概猜到秦紘的做法,無非就是養寇自保,經歷了高句麗事件後,謝知的心比之前硬了許多,有些事她必須要去做,所以她只能保證自己最大可能減少傷亡,但沒有傷亡是不可能的,“五哥,你不用瞞着我,所有的事我要跟你一起面對。”她不要做站在五哥身後的女人,她要跟他並肩而立。
秦紘輕笑一聲,低頭親吻她額頭,“我不瞞你,不過你也要等做好月子再說。”
謝知聞言順從的躺下,這次生阿藤她確實元氣大傷,需要好好調養,“你一會把阿藤和阿福都放到房裡來。”她想多陪陪兒子女兒。
“好。”秦紘起身先把吃飽喝足的兒子抱到妻子房裡,然後又去抱正在乳母懷裡喝奶的阿福,阿福伸出藕節般的小胳膊摟着秦紘的脖子,大眼滴溜溜的看着秦紘,比起謝知,她更親近秦紘。倒不是謝知不疼她,只是謝知最近沒精力,她大部分時候都是秦紘帶着,自然更親近秦紘,秦紘柔聲叮囑女兒,“阿福乖乖的,一會不要吵到阿孃休息。”
阿福似懂非懂的看着秦紘,秦紘揉揉女兒的小腦袋,先帶她去書房理事,等謝知差不多醒了再回房陪妻子兒子說笑。謝知看着女兒和次子,心裡想着阿生,也不知道阿生在京城過得如何?有大母在,他應該過得很不錯,沒人欺負他吧?
阿生在京城過的何止不錯,簡直就是掉進了福窩,陳留多年不見孫女,滿腔的慈愛在見到跟謝知幼時幾乎一模一樣的阿生時幾乎全傾注在了他身上,整天摟着他叫心肝寶貝,不過半個月時間,小東西就被陳留養得胖了一圈,粉白紅潤的小胖臉讓人見了就恨不得咬一口。莫說陳留當他掌珠,就是一直對阿生頗爲嚴厲的謝簡和謝灝都挺稀罕的,孫女/女兒小時候可沒這麼胖過,偶爾瞧瞧也是挺可愛的。
寧馨幾個謝家女兒雖早已成親生子,有些都當祖母了,可自家卻沒阿生怎麼漂亮的孩子,大家看到阿生都稀罕的不肯放手,各個都想領回家養上幾天。阿生打小在祖父和外祖父家裡輪流轉,在秦家還有各位叔伯帶他出去玩,他早習慣去別人家裡做客。誰領他回家,他都十分乖巧,無論玩得怎麼瘋,每天必做的功課他再晚都要完成,這種種自律的舉動就更讓人稀罕。寧馨幾個忍不住往外誇耀她們家小阿生可愛。
本來謝知離京多年,除了少數幾人以外,絕大部分人都把她遺忘了,只是偶爾從回憶裡想起她,可最近陛下又從樑國新得了夢澤郡主,夢澤郡主跟謝知相似的容貌,以及謝知那撲朔迷離的身世,又把她推上了風尖浪口。她沒回京,她的兒子理所當然引來了大家關注,甚至連太皇太后都對他起了興致。這一日趁着謝寶珠過來請安,她讓謝寶珠把阿生帶到宮裡來讓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