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想過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瞎子和道人他們聯手整出來的。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放棄這個猜測。
沒必要,至少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沒必要這樣去猜測。更何況若是上午遇到的瞎子和道人的事都是真的話,那隱瞞雷驚屍的消息也就變的毫無意義,況且,裝着羅家兄弟兩屍身的棺材現在依舊停在院子裡。
“我說的雷驚屍,就是羅家兄弟兩。”我聳了聳肩膀說道,而後把昨晚關於羅家兄弟兩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遍。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許久許久之後,瞎子才緩緩開口說道:“小洪,雷驚屍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曉?”
“甘妹妹。”我說出了三個字。
“果然如此。”出乎我預料的,瞎子居然是長吁了口氣,“看來鍾雨蘭讓我們去亂葬崗,而後被老李轉移了注意力,爲的就是這雷驚屍。”
“或許,黃家那個老不死的……”道人說到這裡,轉頭瞥了眼黃奎,“對不起,這個說法我覺得更順口點。”而後,他繼續接着說道,“他叮囑黃奎把羅家那兩人埋進亂葬崗,恐怕同樣是知曉了這兩人就是雷驚屍,所以有所圖謀。”
黃奎對道人的話置若罔聞,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擡起來,就在邊上靜靜地聽着我們三人互相交談。
“黃哥,你怎麼看?”我決定把黃奎也拉到這場對話中來,畢竟不管是對於黃家老不死的,還是羅家兄弟兩,黃奎肯定都是有一部分了解是屬於我們不知道的。
到了現在,我幾乎已經是到了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懷有一種別樣的猜忌感。
“既然曹道長說老祖讓我把羅家兄弟兩埋在亂葬崗是有陰謀的,那就當他是真的有陰謀吧。”黃奎的話語中,並不能聽出太多的情感波動,“我現在只想安安穩穩的把這件事做完,然後就徹底離開這個地方,從此和這裡再無任何瓜葛糾纏。”
我一時無語。
黃奎的態度,就像是一個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任何期待的瀕死老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夠安安靜靜的去死。
“呃……”我沉吟了會,最終還是把目光又轉向了道人,“曹道長,關於羅家兄弟的事,您看——”
“鍾雨蘭和黃家那個都捲進來了,那這事實際上和我們也就沒多大幹系。雷驚屍雖然非常罕見,但相比雷驚屍,我覺得還是我們的小命更值錢點。”道人說道,“要是大夥沒什麼異議的話,那就今晚早點休息,而後明天一早通知那些打墓的人,讓趕緊的把墓地搞好,早日將羅家兄弟兩葬掉纔是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事情。”
“這點瞎子贊同。”瞎子說道。
黃奎擡起頭,環視了圈:“既然大家走贊成這點的話,那我現在去找李哥他們幾個人,具體商議下關於明天打墓的事情。”
說罷,黃奎就出門離開。
黃奎走後,瞎子嘖嘖了兩聲,道:“看來這小子是真的動肝火了。”
道人點頭:“這樣也好。
”
“希望他的加入,能打破現有的僵持局面吧。”瞎子輕嘆了聲,“不年輕了也就意味着我們不可能再像年輕人那樣毫無顧忌的肆意恩仇,這行,懂得越多,越是畏懼天數命數啊。”
“神通不敵天數。”道人則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我有種不詳的預感,很有可能這件事上,我們都難逃劫數。”
瞎子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反駁什麼,最終卻是頹然跌躺到牀頭:“罷了,罷了,從懂事起就開始琢磨着自己會以怎麼樣的一種方式去死,迄今爲止想了這麼久,這個問題也是時候該有個答案了。”
言辭間,居然是頗爲消沉。
“瞎子大爺,你不是還要和曹道長回曹家嗎?現在就死了的話,那曹道長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見兩人之間的話題太沉重,我連忙打岔說了句。
“白來了?”瞎子微微轉頭看了道人一眼,隨即呵呵笑着道,“入了這一行的門,越是接觸的多,就越是對隱匿在暗中的世界的好心情越重。真拋開對死亡的恐懼,你問問他是願意帶我回曹家,還是願意重新有驚無險的經歷一波這樣的事情。”
我看向道人的時候,道人訕訕一笑:“的確,越是接觸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面,就越是容易讓人沉淪無法自拔。”
道人是如此,那瞎子應該也是如此。
換個角度來想的話,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一直滯留在這裡,固然有對甘妹妹負責的那些小心思在裡面,但何嘗不是也有着想要一窺這個事件背後全貌的意思。
神秘消失的屍體、詭異離奇的設局、驚心動魄的歷險……恍然回神,不知不覺我已經被這些事迷住。否則,我又怎麼會在猜測到瞎子和道人可能有難的情況下,會孤身一人前往亂葬崗,又怎麼會在老李的小賣鋪看到那個地道後略作遲疑就爬了進去……
門外傳來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醒。
擡頭看去,只見黃奎扭着李哥,像是老鷹抓小雞似得,雖然李哥一直帶罵罵咧咧地大聲嚷嚷着,但腳下卻是不敢有絲毫抗拒。
進門後,黃奎一把將李哥推到牀邊。
瞎子伸手盲杖一勾,李哥就被徹底壓在了牀頭動顫不得。
“瞎子,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我們兩遠日無仇,近日無冤,你這是想幹啥啊這是……”李哥驚慌着喊道。
瞎子沒理會李哥,對黃奎問道:“事你給他說了沒?”見黃奎搖頭,瞎子這才身子微微前湊,道:“李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夥好歹都是幾十年的鄉鄰,是不?”
此時的李哥已經完全失去我之前看到他時的那種脾氣,只是一個勁兒的使命點着頭,連連道:“是,是,是……”
“幾十年的關係,讓你幫忙做點事不難吧?”瞎子繼續道。
“不行,不行,不行!”李哥似乎想到了什麼,哭喪着臉道,“大爺,我自己那份子錢不賺沒啥,但兄弟們的錢還是得照給啊……行有行規,真要是壞了規矩,我以後還咋在這
行混下去啊?”
瞎子呵呵了兩聲:“有說不給你錢?”
“哎,不早說嗎,不就是想讓給你們打個折扣嘛,好說好說好說。”聽到不是讓白乾活,李哥瞬間就精氣神足了許多,“咱們好歹也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您就直接爽快點給個準數,大差不差的話,就算是李哥我自己貼點,也都是小事。”
“誰說要少你的錢了。”瞎子手中的盲杖一勾,把李哥拽了起來,“放心,雖然你之前開的價有黑心的嫌疑,但瞎子也是做這行的,基本的一些東西還是懂得。”
這下,李哥就困惑不解了:“那……您幾位把我喊來是個什麼意思?”
瞎子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了句:“李哥,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工?”
李哥沉吟了下,道:“昨夜的雨下的比較大,再加上亂葬崗那邊的地形特殊,所以我們也不敢貿然動手,必須在等兩天,起碼等天放晴後過個兩三天,動手比較合適。”
瞎子點了點頭:“那你的意思是說,這幾天要是一直下雨的話,你們就不會動手是吧?”
李哥嗯了聲,說道:“打穴,能不讓墓穴沾染雷霆氣息最好。昨晚上那打雷打的有多恐怖,瞎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肯定是不能妄然動工,否則死者很容易被葬下去後鬧事。”
末了,李哥補充了句:“當然,這個只是我個人的一點看法。”
“這也是我們找你來的原因。”瞎子點了點頭,“下葬這事本來都是選好日子後把死者入土爲安,但這次事情有點和平日不一樣,羅家兩兄弟是咋死的你也知曉。所以我們也不奢望什麼他們死後能安安靜靜的一點幺子事都不出。”
“哈?您的意思是——”李哥問道。
“越快越好。”瞎子沉聲道,“我希望在明天早晨就看到已經打好的墓穴。”
“這個……”李哥遲疑道,“要是晚上不下雨的話,倒是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的天氣是什麼樣子的,您也是知曉——”
話音未落,外面就一道白光閃過,緊隨其後,轟隆隆的雷音接踵而至。
“我相信你有辦法的。”瞎子伸手拍了拍李哥的肩膀,“只要你沒問題,你的那些兄弟也就肯定沒問題。”
說着,瞎子給黃奎打了個眼色。
在我們幾人的注視下,黃奎面無表情地伸手從牀底拉出來個破舊不堪的旅行包,而後拎出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砰然一聲,沾有些許灰塵的黑色塑料袋落在牀上,翻滾出十多匝的百元大鈔。
“這個……”李哥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錢,幾乎都挪不開眼,甚至我都能聽到他咽口水的聲音,“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我有說過這些都是給你的嗎?”黃奎面無表情,抓起一疊扔到李哥的懷裡,“之前談好的價格不變,這個是今晚你們兄弟夥加班加點的菸酒錢。明早見到的成效要是讓我們滿意的話——”
黃奎頓了頓:“都給你也沒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