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忐忑的走到奧莉薇的房間門口,以撒已經傻乎乎的站了半個小時,敲門也敲了半個小時。可裡面還是靜悄悄的,沒有爭吵的聲音,也沒有打起來的動靜,要不是再三確認過奧莉薇和蒼耀石並沒有離開成就大殿,他幾乎要以爲這兩人是不是摟着一起睡覺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連忙搖頭晃腦,一個勁的唸叨,結果當打着哈欠一臉慵懶模樣的蒼耀石真的把門打開,以撒還真的就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下頜都快掉在了地上。
這兩個女人居然真的靠着案桌的兩端睡着了。
“吵什麼啊,煩死了。”蒼耀石沒好氣的拽着他的胳膊拖進了屋子,然後關上了大門。
奧莉薇也跟着把枕在胳膊上的腦袋翻了個面,就這麼看着他走進房間不話說。
“你們這是...”
“累了困了啊,先睡一覺再說。”蒼耀石伸着懶腰哼哼道:“我從昨天半夜就在外頭吹了一夜風等你這個花心賊,哪有力氣吵架啊。”
“是...是嘛...”以撒訕笑幾聲,旋即側首望向了奧莉薇,對上了她天青蒼翠的眼睛,“你也這麼累啊?”
這話一出口,奧莉薇原本還算淡定的神情忽然就平添了一絲羞惱,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了不得詞彙:“難道我被你抱了大半夜不累的麼?”
抱,這個字用得真是妙。點破又不說破,憑空留下了無限的想象,讓以撒張口莫辯。
頭頂着蒼耀石的冷笑和奧莉薇的眼刀,以撒覺得是如坐鍼氈,於是就強行扯開了話題說:“我已經把海爾根放進來了,現在估計是在下面檢測天賦才能。”
果然,一提到神殿的事情,兩個女人都消停了下來,起身端坐緩了緩神讓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奧莉薇沉吟了片刻,狀若輕鬆的挑了挑細眉,說:“就他一個人來?”
“嗯,就他一個。”以撒回答。
“這倒是讓人意外了,總以爲神殿會藉着梅凱因的事情趁機打壓調查,沒想到只來了個海爾根,本來準備好的那些臺詞得改改了。”奧莉薇撐着下巴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他是不是一會兒就得來找你拜師了?”蒼耀石也順勢問了一句。
“差不多吧,要麼明天,要麼後頭幾天,總歸是這段時間裡。”奧莉薇回答,然後忽然問:“你是不是挺希望海爾根當我學徒的,這樣就沒人和你搶男人了。”
“說什麼呢。情敵是情敵,一碼歸一碼。神殿是個什麼混賬德行,別人不知道,我還會不知道?卡斯蘭皇室不爭氣,不代表東方領地也沒骨氣,我都敢上去揍他。”蒼耀石說完,打量起了以撒,確定他真的沒有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傷後才鬆了口氣。
“也對,你是東方公爵的孩子,又是不死鳥血脈,神殿也拿你沒辦法。”
蒼耀石撇了撇嘴,然後撐着下巴想了想,嘆了口氣說:“這事情我以前也聽家裡的老頭子提起過,好像是因爲十年前的聖薔薇騎士團和學院的全部精銳損失太大,逼不得已纔開始討好創生之神中的生命聖殿,帶入了世俗的權利之中。具體的不清楚,反正現在生命聖殿是做好準備一家獨大了,拼了命的打壓着始源和祝福其他兩座聖殿,並且明裡暗裡都想着除掉天都學院,一副不達成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說來也是氣人,堂堂數千年帝國的現任皇帝,竟然也爲了巴結生命聖殿不管不顧聽之任之了,怪不得這些年身體一直惡化,連下牀都要人攙扶着。”
“立場不同而已。”以撒打斷了蒼耀石的話,笑着說了一句:“我不是說過麼,腐朽才能成王。正義勇敢又一腔熱血的英雄只能殺敵,卻無法保護整個國家。立場變了,很多原來具備的品質也得跟着變了,不然就是腐朽成灰,腐朽成泥。”
“你怎麼看得這麼透徹啊?”
“因爲我只是個普通人啊,不是英雄也不想成王,旁觀者清。”以撒無所謂的回答,搖着腦袋說:“我從來不會因爲立場去討厭一個人,我活得很簡單也很狹隘。別說生命聖殿只是喜歡追名逐利,就算他是個十惡不赦殺人成癮的惡魔大殿,只要沒妨礙着我和我在乎的人呼吸吃飯和走路,那就和我沒什麼關係。”
奧莉薇聽着聽着,稍稍掀高了厚重魔法帽的一角,試探着問:“那你現在是不是因爲我才那麼討厭海爾根和神殿的?”
以撒微微一愣,很快收起了內心深處那個真實的答案,肯定道:“當然。”
奧莉薇滿意的眨眨眼,但緊接着他又補充說:“我一直堅信每個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沒有誰是多餘和無所謂的。英雄的使命是打倒惡魔,惡魔的使命是擊敗英雄,帝王的使命是保護國家,叛軍的使命是顛覆格局。而我的使命可能就是活着,和喜歡的人,和家人,和朋友,活得開心又自在。”
蒼耀石和奧莉薇聽着以撒的話,互相對視了一眼半天半天沒有出聲,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的小不死鳥追問了一句:“可如果...這個世界,我是說假如,它總是讓你不開心不自在呢?”
以撒垂下了目光,嘴脣微張,總是溫潤如玉的五官線條在奧莉薇和蒼耀石的目光注視下好像稍稍變化了一瞬,彷彿是一團被薄冰包裹起來的火焰,漸漸展露出了內斂的高溫和灼熱。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我不介意讓自己成爲惡魔。”
“爲什麼不是英雄?你說立場,立場也是可以選的。”奧莉薇問,天青色的目光輕輕顫動,她還是想起了那天以撒昏迷在雪峰上時從身體裡涌現的紅色火焰,一個代表了魔族的魔字始終如梗在喉刺在了心裡。
他平靜的看着奧莉薇,也看着蒼耀石,似乎並不想解釋太多,伸出雙手一手一個同時拿起了兩個杯子,各自喝了一口,就連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了許多:
“因爲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和很多人都不一樣。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沒有人給過我選擇,我一直都是別人的選擇。所以我永遠都不會當一個爲了大義而取捨的狗屁英雄,就算是真的逼不得已,我也只會當一個自私又貪心只懂得霸佔的小人,所以...”
以撒忽然笑了一下,把奧莉薇和蒼耀石的杯子同時放在了桌上,吐出了一口熱騰騰的茶水清氣,說:“所以你們能不能別再吵架了,不然早晚被我綁到牀上一起樂呵。”
話說完,以撒的臉上就迎來了兩道溫騰的水流,同時紅了臉同時帶着羞惱的二人齊齊把杯子裡的水潑了過來,罵了一句不要臉外加一聲滾。
然後,他就被蒼耀石和奧莉薇一人一腳踢出了房間門,今天晚上別說左擁右抱,怕是隻能孤枕難眠了。
......
......
被奧莉薇和蒼耀石轟出來後,以撒走下三重回廊卻沒有離開,而是敲響了陣法首席法師的房間金屬門。
見過幾次已經混熟了的年輕助手迎接了他進入,年邁且寡言的約門大師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魔法試驗檯前,居中攤開的一圈白紙上勾勒着一個人體的輪廓,左右四肢加上身體和頭顱六個位置上分別點綴着法陣。
看到以撒出現,約門老人收起了正在繪刻的羽毛筆,示意他過來並且說:“你要的六個法陣已經選好了,是火系的,但如何把它們轉化成刻印就是你自己要探索的了。”
“多謝約門導師,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以撒收起了這捲圖紙,仔細端詳了片刻。這上頭的六個法陣看着還算熟悉,大致上也瞭解了約門老人的構思,火系元素注重的是瞬間爆發和威力擴散,所以勾勒時的重心方向也放在了這裡,六個法陣之間的鏈接通過文字註解的方式被約門寫在一邊,但要將這些要點轉化爲條條框框的魔法迴路,顯然還需要以撒經過無數次的實踐和探索。
他沒有離開約門老人的房間,一呆就是好幾天,站在前輩巨人的肩膀上探索總好過在黑暗中獨**索。
隨着海爾根的到來,曾經以爲還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夠實現的心願變得近在咫尺,但他還需要一些其他方面的支撐,否則永遠無法撼動攔在路上的層層障礙,更別說還原十年前的真相了。
生命殿的聖騎士亞當斯,那是以撒這輩子見過的最道貌岸然的一個騙子,一天不撕下那張僞善的臉,夜裡的噩夢就不會徹底消散。
所以作爲一名刻印師並且成爲其中的佼佼者,就是以撒最好且唯一的選擇。
法陣的構成是複雜的,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同樣屬於三大輔助系,卻比鍊金和召喚都冷清了許多。陣紋的佈置和排列的原理是改良施展魔法時的魔法陣,光是記憶就很不容易,將其從瞬發變成可待機性激活更是困難。
天賦很重要。約門老人無數次的強調這一點,並且着重指出了創造性和空間感這兩個詞彙。
空間感?
以撒對這個新鮮的辭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腦海瞬間浮現出了自己動用空間之蛇血脈能力時瞬間移動的感覺,那是一種截然超凡的體驗,彷彿穿過了一張張平行疊加的紙張從一端來到了另外的一端。
“那麼,我可以在這裡暫住幾天麼?”以撒問。
約門老人報之以微笑,向門外侍候的助手揮動了一下袖袍,道:“去吧,收拾出一件臥房給我們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