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耀石坐在椅子上,抱着那個沉重的鐵盒,支着自己的下巴,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奧莉薇,這都大半天過去了,怎麼以撒還不出來?”
“奧莉薇,我有點餓了,你呢?”
“奧莉薇你怎麼不說話,奧莉薇你能不能理我一下?”
奧莉薇終於被小不死鳥煩得動了動,直接伸出手捏住了她嘰嘰喳喳不停的嘴巴,把那些聲音堵在了裡頭,然後把蒼耀石給拽了過來,威脅道:“煩不煩,你煩不煩,你再消停不下來,信不信我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揍你。”
蒼耀石隱有不忿,但又不敢發作,哼哼唧唧了幾句後就打起了瞌睡,啪嗒一下就想往奧莉薇的肩頭上靠,結果又被她用手給擋了下來,只聽得一聲嘆息響起:“我這輩子遇上你們兩個小屁孩,也真的是有夠倒黴的。”
“胡說,我可大了。”女孩打着哈欠回答,氣得奧莉薇差點一巴掌往她胸口拍上去。
天都的副院任教最近的心境是越來越不安穩,特別容易生氣,她好不容易緩了緩,側首望向了四周,忽然發現了什麼,挑了挑眉道:“得意什麼呀,你看,那還有個更大的。”
“誰,誰啊?”蒼耀石不服氣的順着奧莉薇的指尖望去,結果看到的卻是閉目靠在東側甬道牆上休息的魔呼伽羅。
這個高大神武的女獸人此時歪着腦袋呼呼大睡,傳出了不大不小的呼聲,睡相極其邋遢不修邊幅,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樣貌其實有些好看,身材除了過分高挑了些外,其他的部分的比例堪稱完美。
“什麼意思啊你?”蒼耀石收回了目光問。
奧莉薇則是冷笑了一聲:“你不覺得這個魔呼伽羅各方面的定位和你很像麼,身材,性格,還有睡相。啊,應該是加強版纔對。”
被奧莉薇這麼一點,蒼耀石的眼神立馬古怪了起來,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盯着魔呼伽羅看,發現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奧莉薇...”
“幹嘛?”
“你說我現在能想辦法毒死她麼?”
“......”
奧莉薇看着蒼耀石,眨了三下眼睛,然後翻起了一個耗盡全身所有力氣的白眼。
......
......
此刻,在海岸線的盡頭山丘上。
當陣紋法師完成了最後一筆法陣勾勒時,密林右側剩下的陷阱法陣也被激活了,隱隱傳來了一位年輕少女的痛呼和慘叫。
加西亞臉色的笑容越發明媚了起來,以現在的情勢來說,他們哪怕不去想辦法殺了以撒,只要躲起來就可以確保晉級。只不過爲了避免後續的意外,加西亞只有殺了以撒才能保證自己最終搶得到前三的位置。這樣一來,天都學院就會徹底失去威望,那麼也將在不久後被神殿和帝國支配,北方領地從此失去了眼中釘肉中刺。
這些計劃,都是一開始就制定好的。
“加西亞閣下,陣法完成了。”那陣紋法師帶着恭敬和謙卑走到了加西亞的身邊,背脊微微佝僂,便是從海面上吹來的風也無法掀開他的兜帽。
“已經用不上了吧,都結束了。”加西亞撣了撣袖袍上的灰塵,轉過身,然後嘴角的笑容慢慢僵硬,直至完全消失。
山道上,那讓他無比熟悉又無比痛恨的身影已經進入了視野內,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腰背懸掛着兩柄黑色金屬的利刃,看上去比起魔法師更像是一名劍士。
而加西亞卻明白,這個人也的確更適合當一名劍士。
好在還有這個法陣,好在這邊有三個人,他這樣想道,緊接着就看到以撒擡起了手,然後從背後拎起了一個早已昏迷不醒的人影丟在了地上。
正是加西亞他之前派出去的弓箭手。
“爆破符文...毫髮無傷?你是怎麼做到的?”終於聽到有人問出這個問題,以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過來問道:“符文魔法是法陣的一種,而法陣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什麼?”
“陣心。”那陣紋法師說完後又自嘲的輕笑了一下,說:“可知道這個又有什麼用,陣法啓動時候地形和元素千變萬化,誰能頂着巨大的傷害去毀了陣心?”
以撒點了點自己,然後道:“我。”
“所以我才問你怎麼做到的?”陣紋法師擡頭,掀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慘白深凹的面容,明明年紀十分青澀卻顯得陰森蒼老,無比怪異。
“這很難回答,不如我再演示一遍,你看着怎麼樣?”
以撒說着,在加西亞和陣紋法師的目光中往前踏出一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血紅色法陣的外邊圓環上。
海龍鳴嘯之聲剎那間響起,忍耐了多時的加西亞完全激活了自身的血脈,那背後的海龍虛影神俊且威嚴,彷彿有潮汐浪濤之聲響起,他的五官面孔,手臂四肢,所有裸露的肌膚都籠上了一層湛藍的鱗片,並且從肩頭位置衍生出了兩塊外生骨骼,狀若小盾,棱角崢嶸。
加西亞先聲奪人,手裡不知何時起多了把精緻鋒利的長劍,上面附帶了水藍色的元素附魔,切口平整光滑,顯然不是什麼凡品。
他這一身也算精進,長劍倒垂劈來的時候劃出三顆匯聚的璀璨星芒,湛藍光團以自己的身軀爲中心激發而出,竟是演變成了一個以假亂真的小世界。
在這片世界裡,遠古的滄海魔龍彷彿真的從過去穿梭到了現在,它引頸長嘯,拍動海浪,漫天的日光都沉入了海底,雖是虛景,卻讓人難以分辨真假。
以撒看着加西亞攻來,擡起頭,本該在海岸線環境下稀薄的火焰元素在他手裡快速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燃燒火球,火紅色的霧氣在背後蔓延聚化,成了實質的火焰燃燒升騰,雙手連動,第二階梯的爆裂火球就好像不需要吟唱咒文般從以撒的左右掌心裡一個接着一個打了出來。
加西亞雖然知道以撒也掌握了和劍氣差不多性質的元素光團,但卻不曾想過帶來的提升和質變這麼明顯,所以在看到這一手後他直接選擇了暫避鋒芒,壓低了身子跳轉閃避,目睹了一連串火球呼嘯飛向了高空後沉下了臉色。
“把法陣啓動了。”
“現在?”
“費什麼話,快點!”加西亞說完,竟是開始向後退步。
“天都的以撒,就讓我見識一下你怎麼破我的血河大陣吧。”
陣紋法師說着,似也跟着後退,在飛速離開血紅色法陣範圍圈的同時折斷了手裡的那根法杖,杖頂端上的寶珠隨之碎裂。
頃刻間,以撒腳下的猩紅色法陣便開始流轉,從中滲出的不是火焰,而是猩紅的血。 ωwш▲Tтka n▲¢ ○
這片血海蔓延得很快,當加西亞和陣紋法師離開邊緣的時候,地上的血漿已經蓋過了以撒的鞋面,濃稠,刺鼻,像是泥沼裡的淤泥一般吞沒萬物。
“這血河大陣是什麼名堂,爲什麼我感覺不到有絲毫驚人的破壞力?”加西亞遠遠隔開了十米遠,盯了半天,然後這麼說道。
“血河血河,自然和血有關。它獻祭的是活生生的生命,所有枉死的性命都會被轉化爲怨念,血流的越多,裡面的怨念就越深,誰也跑不掉。”
加西亞先是一愣,恍然大悟,緊接着就是透體生涼,感慨道:“怪不得這一路來你讓我殺了那麼多的低級魔獸,還設置了那麼多小法陣。”
“這就是最初的計劃,加西亞閣下。法陣,法陣,說到底只是藉助了一筆筆勾勒溝通了整個天地環境的氣息。地火水風四大元素雖然強大,可這世上...哪有比生和死的逆轉更讓人畏懼的呢。”
“生死逆轉...我從未聽說過這種法陣。”
“因爲是禁術啊,要是被人傳了出去,連你都要跟着倒黴的。神殿...會把我們兩個趕盡殺絕。”陣紋法師突然轉身對加西亞笑了一下,乾癟而蒼白的面容如鬼一般森冷可怖。
加西亞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從未了解過面前這個陣紋法師,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弗雷,我的北方小公爵,我的名字是弗雷,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的...”
“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弗雷。”
加西亞說完,慢慢後退,然後一劍刺出,裹挾着海浪碧波,瞬間刺穿了陣紋法師的心臟。
“抱歉了弗雷,我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禁術和我有關,請你替我保密吧。”
“小公爵...你...”
陣紋法師應聲倒下,但他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驚愕和絕望,很冷漠也很堅硬,似乎早已料到。
加西亞緩緩拔出了劍,目光寧靜,把陣紋法師的屍體也推進了血河大陣裡,看着他的屍體緩緩消融握緊了海藍長劍,然而掌心卻在兀自顫抖,不是因爲恐懼而是興奮,他終於解決了這兩年來讓自己輾轉反側與殺之而後快的勁敵,雖然手段不算光彩,雖然完全沒有任何的成就感,但這世界就是成王敗寇的,他死了,我活着,這就夠了。
“終於...終於...以撒...我的宿敵,最後還是我贏了!”
“是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加西亞的背後響起,如同鬼魅,帶着不解和困惑緩緩吐了口氣說:“從什麼時候起...你也配當我宿敵了。”
以撒說,墨色的瞳孔倒映出了一張倉惶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