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的昏厥引發了極大的動盪,一陣忙碌過後,侍從們手忙腳亂的將傅老夫人擡進房中,傅雅君一直跟着老夫人傅雅笙和柳氏被請回住處。
她們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說,急不可待地就離開了這裡,傅雅君看着她們的反應,倒也不覺得奇怪。
不一會,大夫出來了,他走到傅雅君面前,低聲道:“傅姑娘,老太君年事已高,方纔傅公子的死訊讓她悲痛過度,以至於氣血上衝,所以她才昏厥過去,我給老夫人開了兩幅清心的要,好好調理一下,就沒有什麼大礙。”
傅雅君連忙道謝,又恭敬地將大夫請了出去,山雨竹得到消息之後,下了命令讓侍從們盡心盡力服侍傅老夫人,千萬不能讓她死了。
傅雅君心裡明白,傅勁鬆死了以後,傅老夫人就是他們手中最有力的一張牌,到現在她還弄不明白傅家到底與他們結下來怎樣的仇怨,從山雨竹的反應來看,她只是想讓傅家人痛苦,但並沒有想他們死。
只是傅勁鬆...傅雅君心中閃過了一個極不可思議的念頭,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她暫時按下不表。
此時,丫鬟從裡間走出來叫傅雅君進去,說老夫人醒來了。
傅雅君進了房,見傅老夫人伸出乾瘦的手指向她招手,她忙不迭地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老祖母,你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傅老夫人聽了她的話搖搖頭,她張着嘴,聲色乾啞的問:“傅勁鬆到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他?”
傅雅君聽了她的話渾身一震,觀察着傅老夫人的神色,只見她如同墜入迷霧當中,雙眼中透出顯而易見的迷茫,傅雅君一陣心酸,傅老夫人是將傅勁鬆當做自己真正且唯一的親人,纔會這樣悲痛。剛纔大夫也說,要她精心調理,傅雅君心裡不忍,向她撒個謊將剛纔的事隱瞞了過去。
老夫人聽到她的話露出一個笑容,對傅雅君說:“傅勁鬆沒事就好,我就是害怕他受苦受委屈,他小時候吃的苦已經夠多的了。”
傅雅君很少聽到她的聲音這般溫柔,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幸好老夫人喝了藥之後睡意來的很快,轉眼間就已昏昏欲睡,傅雅君替她蓋好被子,快步退出了房間。
在外間,山雨竹派來的侍衛等候在那裡,傅雅君上前問道:“是雨竹姑娘有什麼事呀?”
侍衛看上去還算恭敬,他向傅雅君行禮道:“姑姑已經知道了傅老夫人的事情,覺着老夫人既然因失去孫子悲傷過度,就讓姑娘暫時先留着老夫人身邊照顧她,以好早日撫平她的悲傷。”
傅雅君聽了有些氣憤,她們怎麼能一邊殺掉傅勁鬆,一邊還做出這般無私關懷的樣子?
但這也只是想想罷了,傅雅君回道:“多謝雨竹姑娘掛心,只是青枝紅杏那邊,還請先生去通知一聲。”
侍衛道:“這是應當的,剛纔我已經去告知了她們。”
說罷,後面又有小侍從拿出一包衣服遞給傅雅君,他接着說:“這是我讓她們收拾好的衣服,姑娘你就放心在這裡住下。”
傅雅君接過衣服,向他們道謝。
侍衛還禮之後便領着侍從們都離開了,傅雅君拿了衣服走向西邊的廂房。
這院子雖然不比她前幾日住的那裡好,但也算是寬敞亮堂,打開房門之後,傅雅君隨便將包裹塞在櫃子裡,就渾身乏力的倒在了牀上。她隔着衣服摸着那個琉璃瓶。回想着傅勁鬆蓋着白布的屍體,剛纔事情發生的太匆忙,她並沒有機會將白布揭開,仔細查看傅勁鬆的死因。
傅雅君現在不知道她應該相信山雨竹,還是應該相信面具人。現在看來,這兩人都沒有欺騙她的必要。
她想不出山雨竹編出這樣的謊話,對於她來說能有什麼好處。傅雅君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就答應面具提出的交易,現在看來也不得不往後推。
她翻了個身,拉過擱在一旁的被子蓋過頭頂,在黑暗中沉思着,將現在的局勢作了分析。但是現在傅雅君手中的線索還是太少,對於宗文的目的她完全摸不着頭腦,更加奇怪的是,宗文好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傅雅君又想起另一樁事,剛纔山雨竹走前曾說,傅大老爺她們離開之後,美人在側好不瀟灑。
這句話同傅勁鬆在牢房裡的那句:如果父親會心軟,那他就做不到傅家當主的位置,一同在她腦海裡響起。
傅雅君對傅大老爺一向不大熟悉,在她印象中,傅老爺也算是和藹可親,至少從來不曾苛待過她。哪怕是前世,她被送入宮時,傅大老爺也曾爲她上過奏摺,請求皇上收回成命,雖然結果於事無補,但她一直都記得這份恩情。現在看來,傅家可真是水生火熱,想她在傅家生活這麼多年,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傅雅君因爲自己的遲鈍而感到悲哀,這樣想着,她忽然覺得,自己前世落到那個下場,也有幾分之作自受。
傅雅君突然無比懷念青枝紅杏,如果她們在,就算無法爲她解開任何疑惑,她也可以與她們相互慰藉,現在除了依然昏迷不醒的傅老夫人之外,她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就連傅老夫人,她也無法對完全對她敞開胸懷。
這時,一個小丫鬟提着一盆水走了進來,傅雅君見她長得清秀可愛,想與她交談幾句,便連連問她許多問題,但是,小丫鬟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對她不理不睬,傅雅君仔細觀察,並不覺得她是因爲傲慢所以纔不搭理她。小丫鬟的反應更像是真的完全沒有聽到傅雅君所說的話。
傅雅君好奇的走近一看,嚇了一跳,小丫鬟的雙眼瞳孔擴散目光渾濁,顯然是人爲所致,她是被人刻意弄瞎的。
傅雅君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又瞎又聾,還能在這個房間裡來去自如,小丫鬟將水盆倒滿之後,對着傅雅君的方向行了個禮,連忙退了出去。傅雅君走出門,挨個觀
察留在這裡服侍的丫鬟小廝,發現他們每一個人都和剛纔那個小丫鬟一樣。
傅雅君看着他們,覺得自己如同置身於墳墓當中,四周寒氣森森。
她院子裡再也呆不住了,快步跑進了傅老夫人的房間,老夫人睡得正香。傅雅君看到她,心下鬆了一口氣,她趴在屋中的桌子上發呆。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柳氏和傅雅笙圍坐在燈前,兩個人做着女紅。
這些天她們一直靠着做手工的錢賄賂侍衛,才讓日子過得好一些。柳氏今天才明白,爲什麼傅家被抓的人當中她與傅雅笙的待遇是最差的,她沒想到傅大老爺,竟然就在她們離開之後的幾天裡找了個外室。
現在傅勁鬆已經死了,若是那個外室趁此機會懷上孩子,那她都找不到任何理由不讓她進門,要是她再生個男孩,就算傅雅笙將來成了王妃,她在傅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柳氏看着傅雅笙秀美的臉龐,突然有些怨恨,她爲什麼就不能是個男孩?
傅雅笙見柳氏望着自己發呆,問:“母親在幹什麼?難道你也是爲傅勁鬆和傅老夫人的事而傷心?”
柳氏瞪了她一眼,說:“說什麼傻話,要是他們兩個都死了,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我現在擔心的是你父親找的那個小賤人。”
傅雅笙倒是不以爲意,說:“找個外室又怎麼樣?這麼些年來,父親在外面找的女人還少嗎?母親爲什麼到了今天還這樣大驚小怪?”
柳氏看着她懊惱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往我都在傅家盯着,他也不敢過於大膽,現在我們身陷賊窩,傅勁鬆又不明不白的死了傅老夫人病危,現在傅家全由老爺做主,他現在就是傅家的真正的當家人了,到那時候,我們要是還沒有回去,他直接將那個小情人領進家門,怎麼辦?” ωwш⊙ тт kān⊙ CO
“就算父親把小賤人領進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傅勁鬆纔剛死,傅老夫人難道容許父親就納妾。我看等我們回去,老夫人不得打死那個小賤人。”
柳氏嘆息道:“你還是不瞭解老夫人啊,老夫人就是再喜歡傅勁鬆,但是爲了傅家的香火,老夫人也一定會把小賤人接進家門。”
“老夫人把她接進家門,等我當上了王妃,把她趕出去不就行了,更何況看到老夫人那個樣子,還能活多久?那賤人就算生了個兒子,將來傅家還不是得指望我這個王妃?”
柳氏望着女兒,鄭重道:“現在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況且還有傅雅君再,事情變數多的很,哪能這麼輕易如我們所願?就像這一次來上香,不也出了這般意外嗎?”
傅雅笙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和母親爭論,她將自己繡好了的手帕拿到柳氏面前,說:“算了,母親先看看,我這個繡的怎麼樣了?”
柳氏也覺得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就順着臺階拿起傅雅笙遞上來的繡帕,仔細看着,她繡了一副鴛鴦戲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