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六殿下要請您過去拖住皇上，到明天早上，我們就有辦法了。”
“拜託英王救一救我的家人。”李念安跪到地上重重磕了個頭，現下似乎只有這個長得跟自己父親一模一樣的人能救李家了。
“不敢，不知你是……”英王只顧着跟何先生說話，沒注意旁邊還有個小侍衛，看她趴在地上，急忙去扶，但這孩子似乎釘在地上，怎麼也扶不起來。
“這便是李丞相的孫女李念安，她一直躲在六殿下宮裡。”何先生解釋道。
“求英王答應救我爺爺和父親，不然念安跪死在這裡。”李念安暗自運功，英王不會武功，自然扶她不起。
“傻孩子，你跪在這裡我怎麼去救你爺爺？”英王柔聲道。
“謝謝英王。”
李念安擡起頭，暗黃的燈影在她臉上搖曳，襯出一張清秀卻帶着不屬於她的年紀成熟的臉，英王臉上肌肉猛地一顫。
“對不起，上次在街上沒告訴你實情。”李念安見英王臉色不對，想起那次在街上的偶遇，想必是英王認出她來了。
“沒事，我們快走吧，別耽誤了。”英王換了副溫和的笑臉，率先走出書房。
何先生帶着李念安飛奔回去沒有問題，英王可不行，他到馬廄牽了那匹雪白色的馬，又牽了另一匹馬，三人換騎馬趕回宮廷。
“念安，待會兒你不要進去見皇上，我和何先生進去就可以了。”英王一路奔馳，到了皇帝書房門口突然停住。
“爲什麼？”李念安一頭霧水，“那是我的家人，不進去我不放心。”
“我怕李丞相他們見到你會控制不了情緒，你哥哥不是在嗎，他看到你說錯話怎麼辦。”
“也是。”李景長可不似李念安那般聰明，指不定就要露出破綻。“何先生，你以前在我們家怎麼弄那麼醜的？”李念安突然問道。
“我戴的人皮面具啊。”何先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把面具借我用一下。”李念安笑嘻嘻地說。
“好。”何先生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李念安。
李念安將其敷到自己臉上，用手抹平，笑道：“你們看，這樣我就不會被別人認出來了吧。”
英王和何先生相視一笑，這孩子，鬼點子就是多。
硃紅漆柱的上書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位身穿黃色錦緞睡袍的男子略帶怒意地坐在高起的案臺後面，他的身後是張牙舞爪象徵着權力的純金蟠龍浮雕，他的面前跪着三位身穿囚衣的犯人。書房右側站着一位精神矍鑠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在他們對面，是一位面無表情的俊俏少年。
“吳愛卿，你說你找到了證明李愛卿私藏孫女的證據，在哪呢。”那案臺後面的男子似乎對自己的清夢被攪了有些不滿。
“皇上，微臣帶來了那孩子的奶孃，您一問便知。”吳仕賢使了個眼色，吳致用扭着一箇中年婦女進了書房。
趙漠心中一凜，李府的下人他都已經派人看管住了，怎麼會漏了個奶孃？
“你就是那孩子的奶孃？”皇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這個女人。
“是，我就是。”那婦女回答得乾淨利落，毫無懼色。
趙漠心下了然，這奶孃是假冒的，正常人見了皇帝都不會如此淡定，更何況她是個平平庸庸的奶孃。
“爹爹，她不
是妹妹的奶孃。”李景長突然叫道。
“景長，不可亂說。”李繼祖瞬間變色。
“哦，小弟弟，你說這不是你妹妹的奶孃？”吳致用一臉陰笑，“快告訴哥哥，你妹妹的奶孃是什麼樣子的？”
李景長還未開口，李繼祖已經一巴掌扇了過去，李景長“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皇上贖罪，小孩子胡言亂語，不可盡信。”李繼祖連連磕頭。
“李愛卿，你怎麼能打孩子呢？”皇帝一邊斥責李繼祖一邊扶起李景長，和顏悅色道：“小朋友，快告訴叔叔，你妹妹在哪裡，多大了？”
李景長抹了抹眼淚，看着自己的父親，他不知該不該回答眼前這位喜怒無常的叔叔的話。
“李大人，你就快快交待了吧，免得多受皮肉之苦。”吳致用拔出劍架到李景長脖子上，“你女兒寶貝，兒子難道就不要了嗎？”
“你……”李繼祖紅了眼，指着吳仕賢怒道：“我不過是沒有答應幫你舉薦你的心腹，你就要制我一家於死地，你心忒也毒了。”
“李大人，這個時候血口噴人可是起不了作用的。”吳仕賢毫不在意李繼祖的話，跪到皇帝面前道：“皇上，李丞相欺上瞞下，無視王法，現在還陷害忠臣，罪無可赦，按照大興國律法，理應抄家。”
“那讓我先解決了這個小的。”吳致用殺人成性，舉劍便向李景長刺去。
趙漠一個箭步，將吳致用的劍隔開，李景長已經被嚇得面無血色。
“六殿下，你又要插手嗎？”吳致用跟趙漠早就已經結怨。
趙漠勾了勾嘴角，挽起一絲冷笑，“吳公子，李家有沒有罪，該怎麼處置我父皇自會定奪，現在父皇還沒說話，你就動起了手，讓旁人看到了，豈不是覺得你不把我父皇放在眼裡？”
“皇上，小兒魯莽，還請恕罪。”吳仕賢立刻就明白過來，皇帝最不容侵犯的就是自己的權力，剛剛吳致用沒經過皇帝同意就動手，已然犯了大忌。
吳仕賢急忙收劍，也跪了下來。
尹公公哈着腰走到皇帝身邊，附在他耳邊小聲道：“英王來了。”
皇帝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臉上閃過一絲厭煩，鬆懶地坐回案臺上，道：“讓他進來吧。”
英王腳步匆匆地跨進上書房，身後跟着一高一矮兩個侍衛。
“皇弟，這麼晚怎麼來我這裡了。”皇帝先開口。
“臣弟聽聞皇上夜審李家，心下不安，前來探望。”
“怎麼，你又要爲李愛卿求情嗎？”
“臣弟不是要爲李大人求情。”英王掃視了一遍全場，見吳仕賢一家也跪着，知道事情尚有轉機，眼角忽地瞟到跪在後面的李念安，腦子一轉，道：“臣弟是想說，李丞相的孫女李念安我給帶來了。”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英王一向袒護忠臣，怎麼會可以致李丞相於死地的孩子帶來了呢？李念安也懵了，英王不是來求情的嗎？
“念安，你過來。”英王一邊將李念安擠了擠眼睛，一邊將其從身後拉到身前，只見一個相貌極醜的小孩出現在衆人面前。
“皇上，李丞相的孫女長相極是醜陋，而且天生癡呆，李丞相爲了不嚇着別人，也爲了保護這可憐的孩子纔將其藏於家中，萬萬不是吳大夫所說的故意藏女不報的。”
李念安聽英王這麼說，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與其多費口舌讓皇帝將提審拖到明天，倒
不如現在將計就計，反正只要能找到理由爲李家開脫就行了。
“是嗎？”皇帝將信將疑，“李愛卿，若真是如此，你爲何不早點說？”
“皇上可曾給老臣辯解的機會嗎？”李思正到了上書房之後一直沉默，現在纔開了口。”
“愛卿是在怪朕魯莽了？”皇帝皺起眉頭。
“老臣不敢。”李思正道：“老臣確確實實藏了孫女，吳大夫的告發無可厚非，只是剛剛那奶孃的確不是老臣府中的，皇上若是不信，可宣府中的其他下人前來作證。”
吳仕賢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指着李念安道：“皇上，李家孫女絕不是如此醜陋，也不是癡呆，這個是假的。”
英王道：“吳大夫，你怎知李家孫女不醜也不癡呆，難道你早就認識？既然你早就認識，何以現在才告發，知情不報可也是大罪。”
“你……”吳仕賢牙齒格崩響，他本來就要將李家害死了，半路居然殺出個英王。
“好了，別吵了。”皇帝再次走下案臺，走到李念安身邊。
李念安透過人皮面具，看到一張極具威嚴的臉龐，這就是大興國至高無上的皇帝，是這個世上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殘酷無情的人！
“你就是李念安？”皇帝似乎不忍直視她醜到極致的面孔，眼睛轉向英王道：“她爲何穿着侍衛裝？”
“回皇兄，宮中半夜不讓帶人進來，臣弟心急，只得想出這個下三濫的法子。”
皇帝“嗯”了一聲，拉過李景長來，指着李念安道：“好孩子，這是你的妹妹嗎？”
李念安眨巴了下眼睛，傻笑道：“哥哥，我們回去玩捉迷藏的遊戲吧。”李景長聽出是李念安的聲音，朝皇帝點了點頭。
皇帝直起身，打了個呵欠，微帶怒氣地對吳仕賢道：“這奶孃怎麼回事？”
“這妖婦騙我們是李家的奶孃，臣這就處決了她。”吳致用自然不給這個奶孃發言的機會，一劍結果了她。
“好吧，現在真相大白了，原來是一場誤會。”皇帝突然變成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一手拉住李思正的手，一手拉住吳仕賢的手道：“李丞相還有吳大夫，你們是朕的左右手，能不能不要總是玩這種你告發他他告發你的遊戲？朕困了，你們各自回家去吧，明天早朝再議。”
說着，皇帝邁着疲睏不堪的步子，走出了上書房，留下一屋子的人。
“我們走吧。”趙漠最先走了出去，英王和李繼祖扶着李思正跟在後面，何先生牽着李念安和李景長走在最後。
等到出了宮，趙漠才停下腳步，此時是一天中最爲寒冷的時候，李念安摘下人皮面具，瑟瑟發抖地看着身後硃紅的宮門，恍若隔世。她知道，今日皇帝不過是演了一場戲，英王適時配合編了個劇本而已。皇帝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李思正知難而退，讓吳仕賢安分守己，讓朝中所有權臣知道，大興國是他一個人的。
“本王就送各位到此。”英王牽着馬道：“李丞相，皇上早就知道李家孫女的事情，這次暫不追究，以後就說不準了，我看你們還是早作打算吧。”
“王爺的大恩大德，老臣無以爲報。”李丞相拱手道：“老臣明日就向皇上辭官，這是非之地，老臣無力再待下去了。”
“如此也好。”英王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將孫子孫女養大吧，朝廷險惡，別害了他們。”
英王告辭，騎着他那匹白馬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