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後世曾有人做了個無聊的統計:選出你認爲最偉大的古代詩人。
屈原以最高票當選NO.1,理由很充分:其他偉大的詩人無不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的詩詞、典故要背誦,只有屈原給我們帶來了假期。這個假期說的自然就是“端午節”了。
據宋人《歲時雜記》記載,汴京人稱五月初一爲端一,初二爲端二,數以至五,謂之端五。端是開端之意;五與午通用,故稱端午。這一天不僅是紀念愛國詩人屈原,而且是驅逐瘟神的節日。端午這一天,節日活動內容豐富多彩,老少幼皆有機會參加活動,如包糉子是婦女們之事;寫端午貼詞,是文人墨客們之事;掛佔命縷又是少兒們的事;售賣節日物品,則是做生意的人的事……其習俗與後世基本相同。
五月,天氣驟熱,百病叢生,古人稱爲“惡月”。因此掛張天師畫像或鍾馗畫像於門上及懸插菖蒲、艾草等習俗,在北宋十分盛行。
蘇轍《學士院端午帖子·皇太妃閣》雲:“太醫爭獻天師艾,瑞霧長縈堯母門。”張天師就是道教創始人張道陵,人稱天師,能夠捉妖辟邪。古人早以艾草的老葉製成艾絨,用以灸疾除病,端午節時採艾懸於門上以禳毒氣。菖蒲掛在門楣上,像一把鋒利的寶劍,鬼就不敢登門騷擾了。
金溪臨近正一教祖庭龍虎山,道教信衆甚多。因那龍虎山道教正一派第二十五代天師張乾曜端靜寡言,篤志內修。天聖八年(1030年),仁宗召其赴闕,問以衝舉之事,對曰:“此非可以輔政教也,陛下能還純返樸、行以簡易則天下和平矣,希事衝舉哉。”
上嘉之,賜號。請蠲賦役,紹崇之。
翻譯過來就是,張乾曜天師以其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折服了仁宗皇帝。請求皇帝免除了龍虎山地區一段時間的賦稅勞役,皇帝也恩准了,人們很是崇敬他。連帶着張道陵天師的名望也跟着小小地上漲了一下。不過,皇帝也只是賜了個“澄素先生”稱號,天師的稱呼是民間的,官方是不予承認的。
彼時,受天師道影響深遠的龍虎山周圍有個獨特的端午節習俗。據南宋陳元靚編撰的《歲時廣記》記載,“合泥做張天師,以艾爲頭,以蒜爲拳,置於門戶之上”。張天師也算是客串了一把門神的活兒。
方仲永與家人過了個愉快的端午節,就要啓程前往洪州了。
那金溪道洪州蜿蜒近千里(不是直線距離),僅靠步行,一個月的時間還是要的。即便有縣丞大人的車馬相送,加上“智能導航系統”忠叔和“老司機”李三,路上不曾耽誤什麼時間。到了洪州城外時,已是二十天過去了。
一路之上,風餐露宿,人困馬乏。
好不容易看到了洪州城的影子,方仲永的心氣一下子就泄掉了。
所謂行百里者半於九十,末路之難也。
前幾日冒雨而行,着實吃了不少苦,眼見洪州在望,竟是一步也不想挪動了。
那洪州城外有一亭子,名曰“十里亭”,專供來往行人歇腳之用。幾人便進到亭中歇息。忠叔燒水做飯,李三“保養車輛”——餵馬擦車。
方仲永要上前幫忙,被忠叔勸阻了:“這都是小人分內之事,不敢勞煩公子。公子先去歇息片刻,看看景緻也好。”
方仲永也不堅持,“術業有專攻”,自己也不能比他們做得更好,就別添亂了。找到了偷懶的理由,方仲永就沿着亭子旁的小溪散起步來。
一路上見多了“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沉重社會現實,再看那青山綠水,心情竟是格外的好了起來。天公也是作美,雖已近伏天,竟還有涼風習習。太陽也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時不時地躲到雲朵後面,沒有非露出一張大餅臉要把人曬成一張大餅。間或一照,幾縷陽光就落到了不遠處的荷塘上。
那荷花開得正豔,被陽光一照,更是分外妖嬈。方仲永愛那景緻,不由得想起楊萬里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來,隨口朗聲吟誦了出來。
不曾想,卻聽到了一聲嗤笑。
回身看去,就見路旁不知何時停了輛油壁香車,車旁站了個丫鬟。至於爲什麼說是丫鬟,而不是小姐,你見過坐車的丫鬟,腿兒着(北京方言,步行)的小姐嗎?當然了,雖說是丫鬟,但顏值還是不低的,是後世在大街上能夠看到的無美顏、無濾鏡的純天然美女的級別。
美女有特權啊!
方仲永施了一禮道:“方纔可是小娘子發笑?”
小美女傲然挺立(請注意挺立一詞):“是我在笑。笑你生搬硬套,大放厥詞。”
方仲永奇道:“小生如何就生搬硬套、大放厥詞?”
那小丫鬟很有些爲人師的興致:“那荷塘不過一畝,何來‘接天’,又哪裡有什麼‘無窮’?至於那荷花在太陽之下特別的紅,還用你說?定是你腹內空空,又要學人家才子吟詩作賦,才胡謅了兩句狗屁不通的詩來。”
眼見楊萬里的千古名句在小丫鬟的形容下就要變成“有如狗屁,值得一聞”,方仲永也很無奈。至於和美女講道理,曹雲金版本的“從不體貼、從不溫柔、從不諒解,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惹不得”新三從四德瞭解一下?
反正方仲永是不打算和小美女講解,誇張在詩詞中的作用和王維“長河落日圓”的妙處的,因爲那會遭致更多的打擊和諷刺。
他小小地反擊了一下:“小娘子也懂詩詞?”潛臺詞就是現在伺候好你家小姐、將來伺候好你家姑爺就是你的全部業務範圍,詩詞您就甭關心了?
方仲永已經儘量的委婉了,還是看到了更加傲嬌的表情:“你可知鄭家詩婢乎?”
呦呵,這位居然真有點兒見識。
那鄭家詩婢的典故出自於《世說新語·文學》:鄭玄家奴婢皆讀書。嘗使一,不稱旨,將撻之,方自陳說。玄怒,使人曳着泥中。須臾,復有一婢來,問曰:“胡爲乎泥中?”答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這一問一答皆出自《詩經》,非詩禮之家,是斷然做不到的。
方仲永覺得這小丫鬟甚是嬌憨可愛(還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鄙視他!),遂起了頑皮之心,戲言道:“你家主人姓鄭?”
小丫鬟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個不學無術之徒,連《世說》都不知道?”正要說出一萬字的貶義詞灌口,油壁香車內傳出了兩聲咳嗽。
小丫鬟想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急忙低聲問道:“小姐,您的風寒又犯了嗎?”
車內人罵道:“本來快好了,又被你個死妮子給氣病了。你纔看了幾本書,也敢班門弄斧?還不退下!”
車內人提高了聲音道:“小女子管教無方,下人多有失禮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這時候,就看出方仲永不是真正的猛士了。魯迅先生有云,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鬍渣唏噓有云,真的猛士,有膽量tiaoxi小丫鬟,更有膽量tiaoxi小姐。(我是不會告訴你,我是捂着被人抽腫的臉寫下這句話的。)
方仲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在下孟浪了,還請小姐見諒。”果斷滴慫了。
那小姐說道:“公子不必多禮。下人無知,不識公子大才,不解詩中真意,讓公子見笑了。待回到府中,自當嚴懲。”
小丫鬟撒嬌道:“小姐……”
方仲永也不想小美女被打屁屁,急忙求情:“貴婢女嬌俏可人,天真爛漫。些許玩笑,實不必當真。敢請小姐寬恕於她,免得在下內疚。”
那小姐說道:“既然公子寬厚,也就不過於責罰她了,抄《詩》十遍也就是了。貓奴,還不快謝謝公子。”
方仲永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感謝,大概是不值得的。《詩經》全篇約四萬字,十遍就是四十萬字。用毛筆、寫小楷,罰寫四十萬字,您這是要累死小美女還是準備培養書法家呢?
見小丫鬟委屈地紅了眼眶,還要在小姐的“淫威”之下向自己道謝,方仲永感覺自己不純潔了,變壞了,是個壞人了。
小姐等丫鬟“道謝”之後說道:“看公子裝束,應當是赴洪州應考的士子。小女子就在此預祝,公子科場順利了。對了,我等出身撫州臨川,文港鄉晏氏。並非什麼鄭家,公子切莫記錯了。”說罷,一行人揚長而去。
有性格!我喜歡!對了,她最後好像說什麼出身撫州臨川文港鄉晏氏。臨川姓晏的也就晏殊出名,現在是參知政事。(注:史上晏殊這時候在亳州吃土,因劇情需要略改。)文港鄉什麼的,不知道,問問忠叔吧!
一問,忠叔滿臉的敬佩:“那文港鄉就是晏參政的老家,公子你這是遇到了貴人了。那車裡的定是晏府女眷,只不知是哪位小姐?”
不用說,看忠叔那猥瑣的表情,一定是在YY“方公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俗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