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梓歆聽着，沒有打斷刺兒頭少女的回憶。其實在趕那些乞兒出去後，衛梓歆並沒有派人去羞辱他們，更不要說是在紅館中的姑娘小倌面前羞辱了。
在衛梓歆看來。刺兒頭少女的心上人並不是因爲那次羞辱才嫌棄她，而是因爲那心上人過上了富足的生活，不願意再和過街老鼠無異的刺兒頭少女繼續來往，更是害怕刺兒頭少女從此纏上了他。
刺兒頭少女的目光漸漸變得陰毒起來。
後來刺兒頭少女在街頭餓的快要死去的時候，有一個老婆婆收留了她，說是看中了她眼中的恨。
那老婆婆不但給了她吃的穿的，更是交給了她傀儡之術，那零一號就是刺兒頭少女利用其對自己的愛慕，而做成的傀儡。刺兒頭少女聽到風聲，說是有人來收乞兒。
刺兒頭少女想到衛梓歆的紅館曾經就這樣做過，便決定混進來。來到這些苗子中後，那零一號便對她展開了追求。刺兒頭少女說是沒有心動過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巨大的恨意矇蔽了她的心智。
最後沒想到衛梓歆沒殺成反而差點暴露了自己。想着伺機而動，刺兒頭少女便一直沒有行動。因爲害怕自己眼中的仇恨被衛梓歆看出來，便在房間中做了個布娃娃，上面貼上衛梓歆的名字，每日扎着針泄憤。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衛梓歆不知道該對少女說些什麼。
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將傀儡術掌握到這樣的地步，衛梓歆不得不承認她是有才的。可是這樣的有才卻是用來害衛梓歆，這就讓衛梓歆不能接受了。
既然真相大白，衛梓歆也便要實現先前的諾言，給刺兒頭少女一個乾淨。
不知道心頭是什麼滋味，衛梓歆在那些黑衣人下手的時候轉身走了出去。她總是不能忍心看着一個在情感中受了傷的女人再受此災難。
“你在爲她難過？”宇文容玉沉默地跟在衛梓歆身後，突然開口問道。
微微點點頭衛梓歆算是承認了，今日既然有着文語幫她盯着那些苗子，衛梓歆也不打算充大頭去看。便回了房間補眠。
昨夜一夜沒睡，今日心頭大患又祛除了，衛梓歆在牀上想七想八後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集合的時候，衛梓歆像個沒事人一樣訓練着苗子，只是在那日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後，衛梓歆便開始若有若無地和宇文容玉保持距離。
人家說陷入戀愛的女人都是笨蛋，衛梓歆不想當個笨蛋，更加不想陷入對宇文容玉的單戀當中。
宇文容玉既是一朝王爺，又是一個頗有名聲的組織當中的掌權人，說實話衛梓歆不是很想和他粘的太近。這樣優秀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更加少不了三妻四妾。
衛梓歆就算來到這個年代那麼久，口音變了，身形變了，可是心中的那個對一世一雙人的執着卻沒有變。
宇文容玉只能看着衛梓歆時不時地和自己保持距離卻無話可說。
再訓練了半個月，那些苗子們都可以很坦然地在看完屍體後回來吃得香後，衛梓歆的第二項訓練便開始了，就是陪着屍體過夜。
剛開始第一天是衛梓歆帶着苗子們一起陪着屍體過夜，然後就是這些苗子一個個的陪着屍體過夜，衛梓歆在暗中觀察。
朝陽因爲曾經被欺負過，又是弱女子，所以學起武功來比誰都勤奮，這樣的她十分得文語的歡心。有好幾次衛梓歆都看到文語在私下給朝陽開小竈。
看到這樣的結局衛梓歆也是欣慰的，儘管文語和自己不對盤，可是這對朝陽是好的，也不辜負了衛梓歆將朝陽帶出來的初衷。
在傍晚時分衛梓歆宣佈了要守着屍體過夜的決定，如衛梓歆所想這些苗子們的臉上都出現了或多或少的害怕。
對死人的害怕自古就有，衛梓歆知道這是需要通過訓練去解決的。看到這些苗子的表現倒也是常理之中，沒有苛責的理由。
文語顯然沒有受過這樣的訓練，但是在死人堆裡殺出重圍的人心理素質自然高出這些初出茅廬的苗子很多，倒也不動聲色。
不管這些苗子害不害怕，衛梓歆就帶着他們來到那亂葬崗中了。
這個地方苗子們還有衛梓歆這個月來過很多次，但每次只是看了一會便走，還沒有像這樣長期守在這裡一夜過。
來的時候還是傍晚，不一會就入了夜。這地方處在林子當中，風聲嗚咽着吹動樹葉，聽起來十分瘮人。
衛梓歆靠着樹根半眯着眼養起神來。
半夜時分衛梓歆聽到些許響動，原來是宮中的太監趁夜將那些在宮中橫死的屍體拉出來丟在亂葬崗當中。
宮中太監走後又是大理寺的人來。
苗子中沒有人睡得着的，都看着那些屍體紛紛竊竊私語，時不時地看向衛梓歆，大抵在說些教官真變態之類的話。
衛梓歆在黑暗中感受到有人靠近了自己，幾乎是下意識的衛梓歆就將藏在鞋子中的匕首握在手中。
“是我。”
是朝陽的聲音，衛梓歆一聽這才緩緩放下匕首。
朝陽本來就是個弱女子，雖然經過了那麼多日的訓練，現在猛地要和屍體過夜大抵還是害怕的吧。
朝陽躡手躡腳地坐在衛梓歆身邊，看着衛梓歆的側臉道：“你是不是也曾經受過的這樣的訓練？”
衛梓歆猶豫着點點頭，卻突然想到現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除了亂葬崗旁邊放着一圈的燈外其他地方都是看不到的，便出聲嗯了一聲。
得到了衛梓歆的迴應朝陽似乎很高興，繼續和衛梓歆聊到：“我真沒想到原來你的身份如此不凡。”
這一次衛梓歆沒有迴應朝陽，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難道真的要廉不知恥地說自己身份不凡嗎。一個給宇文容玉賣力，爲宇文斐賣力的小商販還真的談不上不凡一說。
文語因爲是宇文容玉的心腹所以知道衛梓歆是個女子，但是這些苗子們都不知道，以爲衛梓歆是個男子，畢竟衛梓歆一直以男子示人。朝陽直到現在還是認爲衛梓歆是那個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英雄吧。
“救了我你不怕遭到報復嗎？”朝陽沒想着衛梓歆會跟她聊天，只需要衛梓歆的第一聲迴應她就十分滿足了：“我自幼便沒了雙親，是我的老奶奶將我拉扯長大。後來老奶奶去了，家裡窮的連個下葬的錢都沒有，於是我不得不賣身於人牙子拿錢葬老奶奶。”
“在人牙子手裡我去當過大戶人家的丫鬟，後來因爲男主人想要納我爲妾，我被主母趕了出來，賣到船坊上去。”
“因爲我的技藝並不比其他歌姬高超，所以在船坊中也得不到重用，直到二皇子的出現。他滿足了我對心上人所有的要求，在毀容之前我還幻想着，就是在二皇子府中做個丫鬟也好，那麼卑微地看着他。”
“可是那天，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只顧着安慰他的妾。那時候我就知道了，二皇子雖是良人
，卻不是我的良人。只有你，願意把毀容了的我帶出來，給我謀出路。”
衛梓歆在黑暗中聽到朝陽比哭還要難過的笑，衛梓歆很想告訴她不要笑了，可是這大概是朝陽最後的發泄方式，只能靜靜聽着。
在黑暗中，朝陽不知怎麼尋到了衛梓歆的手，緊緊握住，就像在握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用力。
“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衛梓歆在一片沉默中開了口，聲音中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無奈。
朝陽搖了搖頭，搖頭帶起的髮絲纏繞在衛梓歆的臉上，十分癢：“不，我覺得好就夠了。我會好好珍惜你給的這個機會。”
其實衛梓歆非常想要告訴朝陽，這不是一個機會，而是如果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的殘酷選拔。可是這話到了嘴邊，衛梓歆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嘆息一聲，衛梓歆將話頭止住，半眯着眼睛任由朝陽握住自己的手，一直到天亮。
天微微亮的時候就有苗子嚷着回去了，這些苗子可是第一次陪着屍體過夜，應該說沒有人睡得着的。
倒是和衛梓歆吐了一番苦水的朝陽睡的十分熟，衛梓歆拍醒了朝陽，帶着苗子們回到訓練基地。
雖然這些苗子們一夜睡不着，但是第二天的訓練卻不可能停止，只是每個人的狀態都不好罷了。
今日晚上衛梓歆便要讓這些苗子一個一個地單獨和屍體過夜兩日，宇文容玉早就讓人踩好了點，找了好幾個亂葬崗。
這些苗子跟隨着文語練武倒是沒衛梓歆什麼事，衛梓歆盯了一會後便回到自己的房裡補眠去了。
昨夜朝陽說了很多，衛梓歆雖然沒有搭腔裝睡，其實都聽在了耳中。她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朝陽知道自己是個女子會怎麼樣，會不會恨到想要提刀殺了自己。
第二波訓練比起第一波來物質條件好很多，但是卻是對苗子們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有些受不住的已經開始瘋言瘋語。
這些眼看着就要廢掉的人，在衛梓歆拉着出去談了一番後卻又紛紛恢復了正常。宇文容玉稱奇，問起衛梓歆是怎麼做到的。
“以理說服，安慰其心。”衛梓歆只說了這麼多。
看着這些苗子，在給他們做心理疏導的時候衛梓歆突然想起前世的心理輔導來。
那個溫柔的大姐姐，衛梓歆曾經一度以爲那個大姐姐和殺手組織那樣血腥的地方是靠不上邊的，應該是組織脅迫她來的。
可是當衛梓歆第一次看到心理輔導的大姐姐手上沾染了鮮血的時候，衛梓歆開始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崩塌，又在重建。
從此以後衛梓歆便開始學着不再以自己以爲的去判斷一個人，溫柔善良知人意的大姐姐尚是個手染鮮血的惡魔，和自己又有什麼兩樣，那麼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人也可以是欺辱幼女的衣冠禽獸。
對這些苗子進行心理疏導的時候衛梓歆不得不用起前世心理輔導的大姐姐給自己用的那一套，每輔導一個苗子衛梓歆便想起大姐姐一次，心中對前世的記憶又再次喚醒一次。
因爲今日來的多次輔導讓衛梓歆的心情越來越糟，就連宇文容玉都忍不住問衛梓歆這是怎麼了。可是衛梓歆又怎麼會把自己這個最大的秘密告知宇文容玉，每次宇文容玉問起的時候都是淡淡地糊弄過去。
倒是文語整日暗諷衛梓歆矯情。衛梓歆細細想起來啞然失笑，自己何嘗不是在矯情呢，文語說的也沒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