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照顧了慕容氏也有四個月了,期間慕容氏沒有一絲懷孕時的嘔吐和不適,她自己包括李暉都認爲是秦氏照顧得當,盡心又盡力了。
因此在三日前,李暉便賞了秦氏一對金如意、一對秘瓷梅瓶、一對銀燭臺……
慕容氏雖是別有用心,但跟秦氏相處的這些日子裡,倒是跟她拉近了不少的距離。
仗着關係不同以往,她開着玩笑試探道:“我看修容這幾日心情很不錯,想必,是有許王的好消息吧~”
許王的好消息要麼是許王妃有孕、要麼是他接到冊書入主東宮,慕容氏這話說的模糊,卻兩邊都是陷阱,秦氏柔柔一笑,不動聲色道:“我也盼着呢……”
慕容氏怔了一瞬,然後附和的笑起來,意有所指道:“等到那一日,我一定備份厚禮,也感謝修容這段時間爲我操心了~”
秦氏伸手撫上慕容氏的肚子,眉眼充滿慈愛憐惜:“也不知這孩子長得像阿郎還是像你~”
慕容氏甜甜一笑,道:“不管像誰,健健康康的就好~”
在曉風堂吃完晚膳,秦氏溜達着回了蒹葭院,一進門,就見內侍劉彬面露急色捏着拳在院子裡轉來轉去,好似陀螺一般。
聽見門口的動靜,他眼睛一亮,忽的一下衝了過來,把秦氏嚇了一跳,他滿臉壓抑不住的喜悅,秦氏快速的張望了一圈,沉聲道:“進屋說!”
“是~”劉彬忙俯身拱手行禮,跟着一羣人擁簇着秦氏進了屋。
段嬤嬤很有眼色的把宮人都叫了出去,輕手輕腳的把門關上,嚴肅着一張臉把守在門口。
劉彬‘噗通’一聲跪在秦氏跟前,歡天喜地道:“娘子,王妃……有啦!”
雖然知道就是這個答案,但親耳聽見,秦氏還是喜得拍着几案,不顧儀態的探出半邊身子,問劉彬:“是誰把的脈?孩子幾個月了?這事還有誰知道?”
她迫不及待的問了一串,對此,劉彬笑容滿面回道:“娘子別急,你聽奴細細道來~”
“今日給王妃把脈的是京城裡一個頗有名望的杏林,他家世代行醫,而且醫術精湛,手藝錯不了!”
“爲避人耳目,王妃是出了府在管事家傳那位杏林來的,因此他只以爲問藥的是尋常人。”
“王妃腹中的小郎君正好一個月,這事除了大王、王妃、娘子和奴知道,還有就是大王的乳母、王妃的乳母和一個貼身侍女和娘子派去的方嬤嬤知道這事~”
秦氏聞得此言,微微皺起眉頭,猶疑不定道:“侍女要服侍王妃,她知道倒沒關係,只是王妃的奶母……她畢竟有自己的兒女,若是一個不慎泄露了出去,咱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麼~”
劉彬收斂了笑容,面露遲疑,“娘子此言有理,王妃的奶兄在一個糧鋪裡做賬房,那心可沒向着王府,若真讓他知道了傳了出去,這番打算都白做了……”
“那娘子覺得該如何處理?”
秦氏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人滅口,可那畢竟是兒媳的奶母,她若是有個好歹,兒媳怎能不傷心,她肚子裡的小孫孫才一個月呢!可不能有什麼閃失!
但若是放任不管她又實在不放心,思來想去,她想到一個主意。
“你找個道士,就說府裡有幾個人的屬相跟大王犯衝,然後把王妃的奶母送去別院或者田莊,哪裡都好,等事情穩定了再放她出來!”
這是個好辦法,劉彬認真記下,忍不住奉承了秦氏幾句,秦氏卻肅目吩咐他道:“你告訴陳立,讓他悄悄的在府裡安插眼線,若哪個下人言行有異,立刻找個由頭處理了!”
“特別是王妃的肚子還不穩定,衣食住行樣樣都要檢查徹底了才能讓她接觸,日常服侍王妃的人也要耳提命面一番,務必要服侍好王妃和小郎君!”
劉彬‘唉唉’着直點頭,秦氏交代了一番還是不放心,這個孩子可是她心心念唸的孫兒,而且還是嫡出,他的降生就是決定三郎命運的關鍵,容不得半點意外!
“王妃身邊還沒有懂生育的嬤嬤,這樣吧,我再安排一個人進府,你親自告訴王妃,讓她凡事都要聽話,千萬不要任性,知道嗎?”
她這話說的模糊,雖沒指名道姓,但劉彬猜測,若要不打草驚蛇,這人肯定是從府外挑選的。
“是,娘子的話奴一定會原封不動的轉告王妃!”
“嗯……”秦氏滿意的點頭,想起還有九個月就出世的孫兒,她笑的眼角都有了皺紋。
劉彬離開後,段嬤嬤捧着熱水進來,見秦氏倚在憑几上笑的合不攏嘴,便知道她一直操心的事有了好結果,一問,果然如此。
段嬤嬤也覺得開心,等王妃生下陛下的長孫,入主東宮這事也就近在咫尺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些事需要解決呢……
她湊近秦氏低聲耳語,秦氏眼中的笑意逐漸冷卻,她扯起嘴角懶懶道:“可是呢!既然我的孫兒來了,那些擋路的,也必須要清理了……”
她的臉在燈光下晦暗不明,透着一股子瘮人的陰狠,段嬤嬤卻笑道:“吃了柿餅再吃馬蹄糕,那馬蹄糕也就不稀奇了,若是柿餅沒有了,才能凸顯馬蹄糕的香甜呢!”
這話說的牛頭不對馬嘴,秦氏卻‘撲哧’一聲笑起來,她越嚼這話越覺得還笑,到最後,都趴在憑几上笑的肚子疼,段嬤嬤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道:“娘子慢些~”
“咱們一顆石頭打一隻鳥也太不划算了,須得一石二鳥,纔不枉費心力呢!”
……
這日風和日麗,秋季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蓁娘午睡才起,打着哈欠坐在妝案前,青兒把帕子圍在她胸前準備傅粉上妝。
一旁挑選首飾的阿玉笑道:“這個天氣多好啊,也難怪皇后殿下要在清輝閣設席,請後廷娘子們看戲~”
青兒一邊動手一邊接話道:“聽說教坊新進了幾個伎人,木偶戲尤其表演的好,陛下只看過一次都讚不絕口呢!”
“娘子,你把我們也帶上好不好?奴也想看~”
青兒撒嬌的拉扯蓁孃的袖子,蓁娘輕哼一聲:“就知道湊熱鬧!”
“讓你做兩雙鞋,到現在都還沒做好,你把鞋吃了?”
侍女們捂着嘴直笑,青兒紅了臉頰,怪不好意思回道:“娘子~奴做的很仔細呢,就是有點慢~”
“嘁~”蓁娘瞟了她一眼,“反正到時候要是不合我的心意,以後晚上那頓點心就沒有了!”
“啊……”青兒滿臉痛苦哀嚎出聲,阿玉卻是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娘子這話是對的,你瞧瞧青兒,這臉比銅鏡還圓呢~”
說說笑笑了半個時辰,蓁娘才妝扮好,侍女們捧着拂塵、香爐、帕子等物擁簇着她去了清輝閣。
與衆人閒聊了幾句,皇后才姍姍來遲,她今日看着心情不錯,眼角眉梢一直都掛着淡淡的笑意,惠氏湊在蓁娘耳邊低聲道:“王家近來喜事多,又是娶婦又是嫁女兒,好不熱鬧~”
“連陛下都下賜了許多金銀呢!”
“這樣啊……”蓁娘瞭然的點頭。
皇后雖然對孃家人很是照顧,但這十幾年來,王家一直謹守本分從未做出讓李暉和皇后難堪的事,這般會做人做事,也難怪王家隱隱已成京城第一世家了。
衆人脫了鞋盤膝坐在繩牀上,十幾駕繩牀圍成四四方方的形狀,中間草地上鋪設着竹蓆,邊上坐着十來位樂者,待皇后點過頭,一聲清脆的‘叮呤’之響使得衆人噤聲。
隨着輕快的鼓點敲響,臉上妝飾□□的伎者踩着滑稽的步伐入場,蓁娘被逗的笑出聲,對惠氏道:“不知這齣戲演的是什麼,看着不錯~”
“嗯……”惠氏贊同的點頭。
一齣戲半個多時辰,看的人是如癡如醉,宇文氏和高氏陪着皇后說話,其餘人也趁着空閒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嘀咕,坐了許久,蓁娘被惠氏拉着去活動活動。
她摘了一朵丁香別再惠氏的髮髻上,左右偏着頭欣賞,“真好看!”
惠氏開心的展示自己的披帛,“正好我這上面也繡着丁香花呢,是我侄女親手做的~”
“瞧這針腳,多細密啊~”蓁娘低頭欣賞,對惠小娘子的手藝讚不絕口。
她正欲詢問,惠氏卻低聲道:“看你後面!”
蓁娘側身轉頭,就瞧見被侍女小心翼翼攙扶着的慕容氏一臉喜悅,不時跟身旁的米氏說話。
“她也算是有福,後廷好幾年無所出,阿郎對她肚子裡的孩子很是期待呢~”
“大暑天怕她熱着了,又在曉風堂旁邊蓋了座涼閣,還親自提筆賜了匾額,這份恩寵,就是你都沒享受過……”
惠氏發出直白的感慨,她一點也不擔心蓁娘會慪氣,因爲心裡明白,蓁娘如今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蓁娘細細打量慕容氏,自從去年她的生辰宴過後,蓁娘對她的感覺就不太好,總覺得她心計頗深,一雙看似柔弱純善的眼睛,偶爾透露出來的算計讓人很不舒服。
她並不是不喜慕容氏玩弄心眼,這後廷里人人都藏着兩幅面孔,慕容氏年紀輕輕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沒幾分心計也做不到如此。
不過對於她,蓁娘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特別她現在還懷着身孕。
兩人剛發表了幾句感慨,蓁孃的目光無意間與慕容氏對上,這下就有些尷尬了,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個招呼,慕容氏已經噙着笑容過來了。
“修儀萬福、婕妤萬福~”
作者有話要說:
爲森麼秦氏要隱瞞兒媳懷孕的事,原因就在段嬤嬤的那句話中~所以她真的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