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就行動,秦氏打定了主意,吩咐段嬤嬤道:“去吧劉彬叫來,就說我做了湯羹,給王妃送去!”
劉彬是內侍,時常奉命往來宮裡和王府之間,另外他還肩負跟秦府聯絡,不必經過大王,想到這裡,段嬤嬤立刻起身,“是!”
劉彬弓着腰聽候命令,秦氏坐直了身子,道:“附耳過來……”
劉彬遵命,段嬤嬤只斷斷續續聽見秦氏低聲囑咐道:“……讓夫人暗中打聽……最好是姻親衆多……人品可靠……”
交代完畢後,劉彬捧着一個食盒出了宮往別莊而去,而秦氏看了看天色尚早,便命侍女爲她更衣,準備去漪瀾殿。
……
女官不急不緩的進了書房,皇后正倚在憑几上眯着眼聽宮人讀《莊子》,神態十分慵懶,見她進來,宮人住了聲,女官福了福膝輕喚:“殿下,秦修容來了~”
皇后‘嗯’了一聲,“讓她進來吧。”
“是。”
秦氏被請進了皇后的書房,她恭敬的行了個禮,笑道:“殿下萬福!”
皇后睜開眼看着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賜坐。”
“謝殿下~”
宮人搬了交椅來,秦氏優雅的坐下,對那宮人打趣道:“我來給殿下請安幾次,怎麼幾次都沒見着你,可是擔心我又叫你幫我畫花樣子?”
那宮人顯然已經習慣她這般開玩笑,面上並無忐忑,笑嘻嘻回道:“修容看得上奴的手藝就是奴的福氣,怎麼敢避而不見~”
屋裡的氣氛熱鬧了一些,皇后溫聲解釋道:“這丫頭眼睛長在後腦勺,走路一腳踢在石頭上,我讓她歇了幾天。”
秦氏低頭看了一眼,“沒有大礙吧!”
那宮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搖頭,“謝修容關心,奴已經好了~”
“那便好……”秦氏鬆了口氣,轉頭對皇后道:“殿下,妾此時求見其實是有事回稟……”
皇后嘴角微微一揚瞬間消失不見,她點了點頭,對宮人們使了個眼色,屋裡寂靜下來,秦氏起身,腿腳一彎跪在皇后跟前,臉上的笑容也換做了慼慼然:“殿下,昨日三郎媳婦肚子有些不適,可因爲今日丹娘要與駙馬入宮拜見,三郎媳婦便一直忍着,剛纔內侍來報,說她吐了一次,妾這心裡又急又怕……
皇后眸色微沉,她看着秦氏的目光也嚴肅起來,“嚴重嗎?”
秦氏搖了搖頭,“倒是不嚴重,只是……”
她遲疑了一瞬,彷彿是怕皇后生氣般小心翼翼,道:“只是嬤嬤說,這孩子心裡裝着事,這幾日有些鬱鬱寡歡,飯食也清減了不少……”
“這是爲何?”皇后淡淡問道。
秦氏故作欲言又止,道:“也沒什麼,殿下知道,三郎跟裴氏倆人男才女貌,倆口子成婚這麼久,一直都似蜜裡調着油一般,妾這心裡高興極了~”
“這年輕人就是要和和美美的,日子過得纔像話,自從裴氏有了身孕,三郎心裡又歡喜又擔心,那日他府裡的一個妾侍不小心衝撞了裴氏,把三郎氣的不行,只派人與我回稟了一聲就把人送走了……”
“問起這事,他還一肚子火,直說把人攆了還是輕的,若他媳婦跟孩子有什麼事,以後就只守着裴氏過……”
秦氏緩緩道來,中途還不着痕跡的打量了皇后幾眼,見她面色沉着如水絲毫不見波瀾,也不知她究竟聽出了自己的意思沒有,可話還得繼續說:“當時妾就罵他,你媳婦和孩子固然重要,可你從小習讀聖賢書,到如今你就只學會了兒女情長?”
“妾還說,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隨你小倆口如何,可你是親王,你父親對你用心良苦,你得替他分憂纔是……”
說罷她嘆了口氣,顯得很是無奈。
一旁的女官看着秦氏目光有些不虞,可秦氏的注意力都在皇后身上,對旁人的眼光根本就沒發現。
過了片刻,皇后才緩緩道:“三郎是個好孩子,知道心疼媳婦,這一點整個京城也沒幾個比得上他~”
“如今裴氏腹中是陛下的長孫,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確實容不得半點差池,那些不安分的人打發了就是,既然是三郎的妾侍,還是該裴氏滿意才行,不然府裡妻妾不和,對三郎也不利~”
秦氏竭力掩飾住心中的歡喜,附和道:“殿下既然這麼說,那妾也就不管他們了,免得一片好心,反倒讓他們不高興,何必呢!”
皇后抿脣輕笑,順着秦氏的心意說起挑選孺人的事。
“……阿郎說從五品以下官員府中挑選,其實是有他的考量,裴氏出身大族,若再冊封一個不相上下的妾侍,豈不是添亂?”
秦氏理解的點頭:“阿郎慮的極是~”
皇后伸手端起茶盞呷了口,接着道:“不過一個妾侍而已,安安分分的還好,不安分的自有去處,若是想依仗着什麼惹是生非,憑他頭上有天王老子,也只有死路一條。”
秦氏聞言眼皮抽動了一下,她嚥了下喉嚨,不知皇后這話是不是在針對誰。
但她來不及思索,就聽皇后對她道:“阿郎雖把事情交給了我,可你也知道,我深居簡出,對外面的人和事也不甚瞭解……”
“你是三郎的生母,斷斷不會害了他,妾侍便由你來挑選,我來敲定吧!”
秦氏驚訝的張着嘴,“這……這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皇后輕笑出聲。
“那……”秦氏咬了咬脣,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起身衝皇后恭敬的行了個禮,道:“多謝殿下,等妾有了人選,立刻把名單交給你過目!”
皇后點了點頭,嘴裡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嗯’,又閒聊了幾句,秦氏才起身告辭。
只等她一走,女官便滿臉不悅的問皇后:“殿下,秦修容先是說許王妃鬱鬱寡歡,又說許王因着不安分的妾侍生了場氣,擺明就是說若你貿然的給許王府塞一個不知根底的人,恐怕許王和許王妃就要恨上你了!”
“秦修容如此居心叵測,殿下爲何要提出讓她去挑選呢?”
“她一個正二品的修容,不過是生了個兒子比較爭氣而已,難道殿下就讓她得寸進尺麼?”
“放肆!”
女官越說越氣憤,言辭也激烈起來,話音才落,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呵斥。
陳嬤嬤神情嚴肅的走上前來,瞪了女官一眼,訓道:“殿下做事還要你來教嗎?”
“無妨~”皇后笑眯眯的打起了圓場:“秋露也是爲我着想,嬤嬤別生氣~”
陳嬤嬤不贊同的看着她,“就是因爲殿下太過縱容了,秋露才敢這麼跟你說話……”
名爲秋露的女官只拿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皇后,皇后覺得好笑,便轉移了話題,說起了秦氏:“她說了這麼多其實就一個目的,希望給三郎挑選妾侍這事讓她來做……”
“原因不消我說你們也清楚,她是怕我選的人對三郎不利,拖了他的後腿。”
“真是可惡!”
秋露忿忿的唾了口:“殿下對她那麼好,她卻蹬鼻子上臉,仗着自己是許王的生母什麼事都要攬在手裡,每次有事求娘子就七拐八繞的,從不肯當面鑼對面鼓,得了便宜還賣乖!”
“看誰都像是包藏禍心,就許王是好的,難道別人家的姑娘就是壞的不成!”
然而皇后並不在意這些,她微蹙着眉頭疑惑的發問:“我對她很好嗎?”
“那是當然!”秋露不假思索的點頭,“論起後廷這些夫人娘子,殿下最喜歡的不就是淑妃和秦修容嘛!”
皇后聞言呵呵直笑,揶揄道:“那這麼說她得寸進尺還是我慣出來的~”
“殿下!”秋露急的跺腳,都什麼時候了,殿下還在說笑,秦修容今天敢從她手裡攬事,明天就敢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她之所以敢這麼做,不就是看殿下膝下無子,她的許王又備受陛下喜歡麼!
若將來許王成了儲君,還不知她要怎麼囂張呢!
皇后瞥了一眼滿臉欲言又止的秋露,便知她心中的百轉千繞,她撫了下袖子,意味深長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她既然想大包大攬,我讓她一次又何妨?”
“她也是有這個底氣的,何況你也聽見了,裴氏因爲妾侍的事害喜,若我不順着她的心,出了什麼事那可就是我的責任了~”
她起身向外室去,邊走邊道:“縱然我是嫡母,也逃不過悠悠衆口的評判~”
秋露若有所思的跟在皇后身後,最後一句話入耳,她只覺得心中怪異萬分,與同樣目露疑惑的陳嬤嬤相視一看,各自思索去了。
……
裴氏扶着肚子從漪瀾殿出來,轉過幾道路口,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侍女知道她心情不好,想了想,便道:“娘子,時間還早,要不咱們去花園裡走一走吧!”
裴氏不搭腔,侍女又道:“這個季節雖還不算暖和,可……”
“你煩不煩!”裴氏心中的怒氣再也忍不住,狠狠宣泄出來:“要去你自己去,別跟着我!”
侍女被嚇得面無血色,退後了兩步忙向她請罪:“娘子恕罪,奴知錯了,娘子恕罪……”
裴氏咬了咬後槽牙,費了不少勁才把火氣壓下去,低聲喝道:“走!”
侍女猶豫了一瞬,才顫顫巍巍的扶着她繼續往前走。
她知道主子在生什麼氣,昨日劉彬去找大王,奉了夫人的令,讓娘子這兩日先不要見客,就說身體不適,今日又讓娘子去給皇后請安,娘子根本就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最後還是大王做了解釋,原來夫人居然去跟皇后說,因爲娘子對陛下冊封孺人一事憂思過甚悶悶不樂,所以夫人爲了她‘着想’,從皇后手中攬過了挑選妾侍一事……
作者有話要說:
剪了短髮,換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