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裡,六月淳于氏傳出喜訊,這是自上次小產後再一次懷孕,她歡喜的止不住眼淚。
七月宮人許氏有孕,東宮上下都是喜氣洋洋,十幾年前還在爲太子的子嗣擔憂的人這下是徹底放心了。
到目前爲止,太子有六個兒子,五個女兒,還未出生的孩子有兩個。
這麼多妾侍中,太子雖然並未偏寵某一人,但宮裡宮外都傳言他最喜歡爲他生下四個孩子的昭訓韓氏……
蓁娘知道這個消息後心裡還真的有些惶恐,她差不多每個月就侍寢三次,跟高氏宇文氏幾位差不多。
但每次跟太子呆在一起時,她能感覺到太子是有些喜歡她的,這份喜歡讓她雀躍興奮,但興奮過後她又有些歉疚。
她並不敢有獨佔恩寵的想法,也絕對不會那樣做,但她擁有的東西太令人羨慕了,反倒有時讓她覺得不踏實,這種心思她從不敢對任何人說起。
蓁娘對現狀很滿足,她期望能永遠這樣。
太子不可能屬於她一個人,但能在他心裡有一小塊位置,就足夠她快樂的過完後半輩子了……
對於她的小心思,太子根本無從得知,他正在考慮給韓氏的孃家一些封賞。
他也捨不得兒女們因爲外家的家世而感覺擡不起頭,所以提高韓家的門第就是最根本的。
不過現在他只是代理朝政,還不能貿然封賞妾侍的孃家,他打算等以後給蓁娘一個驚喜……
中秋佳節那日,蕭熙院裡熱熱鬧鬧的辦了場生辰宴,蓁娘被灌的醉醺醺,連走路也飄着。
雖然又老了一歲,但看見孩子們爭先恐後的給她磕頭賀壽,蓁娘滿心的歡喜無法言說。
高興之餘就多喝了幾杯,第二日去給太子妃請安的路上還在打呵欠。
請安後她打算去花園裡走一走醒醒神,淳于氏跟在她身邊問起懷孕的禁忌,蓁娘一邊活動四肢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昨晚也不知道是怎麼睡的,今早起來脖子痠疼的很。
半路上她們遇見了領着五孃的秦氏和帶着四郎的姜氏,四郎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他跟衆人行了個禮就跑了,姜氏忙去追他。
蓁娘則是笑嘻嘻的抱過五娘,這孩子跟三郎長得一模一樣,也是個十分愛笑的孩子,誰抱着她都樂呵呵的直笑,大家都很喜歡她。
蓁娘摘了朵月季花別在五孃的帽子上,然後炫耀似的給秦氏和淳于氏看。
大家都笑起來,這會兒反正無事,三人決定去旁邊的亭子裡坐一坐。
剛坐下,淳于氏就迫不及待的打聽昨晚太子給蓁娘賞了什麼禮物。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還是跟去年一樣,一串項鍊跟一支簪子……”
每年生辰那天晚上,蓁娘都會收到太子派人送來的賀禮。
這是內廷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其餘人都是受到太子賞賜的金銀布料,只有蓁娘是一隻小匣子。
然而就是這麼一隻小匣子都足以讓人嫉妒了。
淳于氏嘿嘿笑着用肩膀碰了碰蓁娘,揶揄道:“你這傢伙,對着我們一副淡淡的表情,私底下估計臉都要笑開花了吧!”
蓁娘忍不住笑起來,“你倒是清楚得很!”
“那當然!你從沒有戴過那些項鍊和簪子,我就知道肯定是好東西,你是不是隻戴給阿郎看?”
淳于氏一臉的壞笑,蓁娘顧左右而言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定是跟着阿齊學壞的!”
亭外齊氏不滿的反駁聲傳來,“你別冤枉好人,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宮人忙給齊氏搬來杌子,她坐下輕輕擰了把蓁孃的胳膊,‘呸’了一聲道:“你把阿錦教壞了居然還誣陷我,可惜了我昨日的賀禮,給我還回來!”
昨天齊氏送給蓁孃的是她親手做的一方帕子,上面別出心裁的用銀線繡了一朵芍藥花。
蓁娘一見到就愛不釋手,她嘻嘻笑着抓了把乾果子給齊氏算是賠禮,“別這麼小氣,咱們半斤八兩好吧……”
自從皇后病倒無法起身後,西宮的事務就由太子妃做主,她無暇□□,把東宮裡的事情交給了高氏和宇文氏。
然而讓蓁娘感到奇怪的是,一向跟看宇文氏各種不順眼的齊氏,這一次卻破天荒的沒有跟蓁娘嘀咕不滿。
蓁娘忍不住問齊氏是怎麼回事,齊氏沒有把蓁娘當外人,道出緣由,原來那日,宇文氏從西宮回來後,她來找過齊氏一次……
齊氏既覺得不可思議也很生氣,沒想到宇文氏是來向她解釋當年韋妃小產後冤枉她的事,原來當年太子和宇文氏都知道齊氏是無辜的。
只是爲了放鬆歹人的警惕,纔不得已拿齊氏做了筏子,齊氏聽了這個解釋更加生氣,她認爲就算是爲了這樣,也應該提前說一聲,難道她會宣揚出去嗎?
宇文氏只道,當時情形不明,太子也不知道郡王府裡有幾隻黑手,更不知道黑手是誰,那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今皇后一派再無起復的可能,自然也應該把真相告知齊氏。
齊氏聽完解釋後,理智上她可以理解,但此事一直是她心裡的傷口,從情感上來說,她一時無法釋懷。
宇文氏知道她需要時間,臨走時告訴她,太子知道她遠在隴州的母家有一個弟弟,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太子準備提拔齊小郎君爲千牛衛備身,以示恩寵。
對於恩寵齊氏是不在乎的,她在意的是,原來這些年來,太子始終都記得當年傷害了她,如今他這一舉動就讓她的鬱悶煙消雲散了。
蓁娘知道後很爲她高興,能解心結開開心心的過日子,這對齊氏也是一種解脫。
……
聽了蓁孃的話,齊氏哼哼了兩聲,淳于氏趁機跟她說起蓁娘有多小氣,從不肯把太子送的東西拿出來瞧一瞧。
齊氏也跟着抱怨,蓁娘以一敵二,雙方勢均力敵。
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秦氏一邊嚼着杏仁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熱鬧。
不知爲何,秦氏發現剛纔的蓁娘有些虛僞。
人人都知道太子待她與旁人不同,她卻整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秦氏開始還能理解她是想淡化流言才遮遮掩掩的,但現在她覺得蓁娘這樣倒有幾分炫耀的意思……
看着面前的三人嘻嘻哈哈的說笑,秦氏越來越不耐煩,她藉口五娘出恭轉身回了伏楓院。
嬤嬤賴氏看出她的不痛快,使了個眼色讓奶母抱着五娘出去,她端了碗水給秦氏,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秦氏歪坐在榻上,案上有一個五孃的撥浪鼓,她拿在手裡晃來晃去。
好一會兒,她面無表情的說起對蓁孃的感覺。
“在阿郎和娘子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對着我們又是一副面孔,難道她都不知道人家是怎麼說她的?”
“你看看那一年的呂氏,只說了句氣話,轉眼阿郎就來給她撐腰了,呂氏現在看見了她都要繞着走……”
賴嬤嬤聽出來了,秦氏是對韓昭訓有意見呢!
她溫聲道:“那娘子究竟是覺得韓昭訓做人兩面三刀呢,還是不高興殿下給她撐腰?”
“……”秦氏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
嬤嬤笑道:“依我看,娘子只是不喜歡韓昭訓受殿下的寵愛,你忘記了,那一年呂良媛被罰你還覺得她是活該呢!”
“這會兒卻說的完全相反,究其原因,只是因爲心境不同了……”
“韓昭訓受寵也就罷了,她生的孩子殿下也喜歡,殿下偏心也難怪娘子不舒服……”
賴嬤嬤這番話是戳到秦氏的痛點了,她‘啪’的一下把撥浪鼓扔在一邊,發泄般厲聲道:“阿郎喜歡她那是她的本事,我沒本事所以也就這樣,可阿木是阿郎的兒子,阿菽就不是了嗎?”
“阿郎公務繁忙難得關心孩子們怎麼樣,阿菽每日刻苦學習就是爲了可以跟父親一起去遛馬,結果呢!”
“阿木不想去遛馬想射箭,阿郎就依着他了,阿菽當時有多失望阿郎根本就沒看見,他喜歡韓氏所以也偏心阿木……”
秦氏想起那日兒子出門時興奮不已,他揣着寶貝似得把馬鞭揣在手裡,那是他爲了去騎馬專門讓人做的,結果回來後卻一臉的失落。
問他怎麼回事,他才說沒有騎馬去射箭了,自己力氣小拉不開弓,最後就是父親只認真教阿木學習射箭,他一個人站在旁邊看着。
秦氏聽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阿菽整日都在內廷裡,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到太子一面,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父子一同遊戲,結果太子眼裡只有阿木。
阿菽只比阿木小一歲啊,秦氏覺得委屈極了。
她作爲妾侍不可以爭寵,可她覺得至少在太子的心裡,除了大郎,對庶出的孩子們都應該是一視同仁的吧!
可原來太子並不是這個想法……
秦氏委屈的同時,又對蓁娘產生了些不滿。
其實說起來都是小事,但秦氏是個心痛孩子的,她無法忍受乖巧的阿菽被這樣對待。
對於這件事,賴嬤嬤雖然也很不高興,但她不得不爲韓氏說句話,“第二日不是帶着二郎來道歉了嘛……”
然而嬤嬤這句話卻讓秦氏炸了毛。
“她還不如不道歉,她來道歉是什麼意思?她憑什麼道歉?她這不就是表明了她和阿木在阿郎心裡的不同麼!”
“道歉……我看她就是來炫耀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渣皇帝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