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哦着小嘴的阿木,蓁娘再不是之前那個一心只想把日子過得舒坦的她了,有了孩子,特別是皇室的孩子,她更加關注隔壁西宮發生的事情。
不管那邊發生了什麼,是兇是喜,都牽扯着東宮的未來,阿木的未來…這日去光天殿請安,太子妃一臉笑意的宣佈了一件事:承徽秦氏有喜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大家都恭賀太子妃和秦氏,看着一臉羞澀喜悅的秦氏,蓁娘心裡着實爲她高興。
之後去秦氏的伏楓院祝賀,秦氏忙着招呼衆人,見着蓁娘眼睛一亮,拉着她到衆人面前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阿韓懷着阿木,我們都摸過她的肚子,我懷孕都是藉着阿木的福氣!”
蓁娘先是一頭霧水,聽到她這話後啼笑皆非,哈哈笑起來:“那你還不快奉上重禮謝謝我!”
這話逗得大家都笑起來,惠氏道:“我覺得可能是真的,你們看,阿韓剛生了孩子,阿秦就懷上了,那阿秦生下後,是不是又有人要懷孕了?”
蓁娘只當這是個玩笑,在家裡剛進門的嫂子都會摸摸懷孕婦人的肚子圖個好兆頭,去年她大方的獻出肚子也是爲了拉攏人心,不過秦氏真的懷孕了倒讓蓁娘有幾分相信。
午後她抱着阿木哄他睡覺,輕笑道:“我們阿木也要做哥哥了!她們都說是你帶來的弟弟呢!”
吳嬤嬤卻急匆匆走進來打斷她,“娘子快收拾收拾,殿下那邊派人來召你和二郎去呢!”
蓁娘‘叭’地親了口阿木,小小的阿木微微皺起眉頭,“咱們要去見阿耶啦!阿木還記不記得阿耶!上次你差點哭起來呢!”
太子回宮第二天就見到了阿木,太子妃抱着孩子給他看,蓁娘看得出太子面對阿木時作爲一個父親的慈愛。
但孩子太小,他有些不敢抱,倒是蜃子,吵嚷着要抱弟弟,一向跟着長姐學舌的大郎也伸着小短胳膊要抱。
太子妃溫和的拒絕他們:“弟弟還小,連頭都不能立起來呢!只能這麼橫着抱,你們還小,等弟弟滿一歲了你們再抱好不好?”
“可我今年都八歲了,外祖母說我都是個大姑娘了…”蜃子眼裡眼裡閃着哀求的光,太子哪裡捨得委屈女兒,溫聲道:“那就抱一下!小心些就是了!”
太子妃不出聲看了蓁娘一眼,蓁娘笑着點點頭,走上前蹲下平視蜃子道:“蜃子是長姐,當然可以抱弟弟了!你跟庶母學!左手從下往上擡高一些,右手從上往下抱着…”
蜃子比劃了一下,太子妃小心翼翼的把想要啃手指的阿木放在她懷裡。
八歲的蜃子看起來只有六歲,身量也要比那些堂姐妹小巧一些,只是一張小臉簡直跟太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幾年她也在開始識字了,天子準備挑選一批貴女入宮給公主郡主做伴讀。
她抱着弟弟,阿木也愣愣的盯着她,蜃子嗅了口阿木身上的奶味,道:“弟弟沒牙只能喝奶!”
大家都笑起來,太子妃道:“你小時候也沒牙呢!也要吃奶的!”
阿木小嘴囁嚅幾下吐出一個泡泡,蜃子被逗得咯咯笑:“阿耶你看弟弟!像只小魚兒!”
太子就坐在蜃子的身邊,聽了女兒的話湊近看,看着襁褓裡那個有三分像他的小嬰兒,心裡一陣柔軟。
一旁的大郎伸出小手指想要戳破泡泡,太子妃趕緊伸手攔下來:“你的手剛剛摸東西了,不能碰弟弟的嘴巴!”
大郎乖巧的點點頭,輕輕喚道:“小木頭,我是你阿兄,你快點長大,阿兄帶你去蹴鞠!”
蓁娘逗他:“弟弟不會蹴鞠怎麼辦?”
“那我就教他!”
“他學不會呢?”
“那我們就玩角抵!”
“他還是不會呢?”
“我的弟弟不可能這麼笨!”大郎擲地有聲。
大家都哈哈大笑:“可是可是!”
太子妃摸着兒子的頭好氣又好笑。
這會兒才阿木午覺才起,蓁娘領着奶母侍女一羣人往承恩殿走去,有小宦者領着去了殿內的書房。
“今天天氣不錯,不過殿下說外面花園裡蚊蟲多,怕叮着小郎君了!”
蓁娘點頭笑道:“我也正是這樣想的!”
進了書房,太子正踞坐在榻上,手裡拿着小錘敲着矮几上的玉磬,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來。
蓁娘這是四個月後才這麼仔細的打量太子,內心的喜悅自不必提,行了個禮,纔在太子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身邊。
奶母上前來,微微屈膝,把懷裡的阿木露出來,李暉用手指輕颳了幾下他的小臉,阿木左右扭動想要躲開。
李暉‘呵呵’笑起來,“真是小氣!阿耶摸摸你都不肯!”
蓁孃的臉就在他的肩窩處,聞到他身上的薰香,微微臉紅,她又怕人看出來,伸手接過阿木對奶母道:“給我吧!”
奶母應了是退到一邊,阿木揮動着小手,蓁孃親了他一口,對看的目不轉睛的李暉道:“阿郎你看,他都會伸手抓東西了!”
“是嗎?”李暉看着那棗兒般大的雪白小手不相信,解下腰間的玉佩在阿木眼前晃悠着,阿木的眼睛只能看見一個晃動的影子,小手揮舞,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這樣已經讓蓁娘和李暉覺得很有意思。
李暉從上往下看去,蓁娘垂眸滿臉笑容看着阿木,陽光打在臉上,連絨毛都清楚可見,下顎圓潤優美,髮髻上插着幾支鏤空雕刻的木簪。
李暉有些疑惑的問她:“我走之前就見你插着這個簪子,怎麼現在還插着這個?”
蓁娘聽了這話笑彎了眼睛,道:“娘子賞了我一匣子首飾,不過奴要抱他!”她下巴指指阿木,“戴了金呀玉的,砸着他怎麼辦?”
這倒是,李暉瞭然,不過這樣看來,韓氏倒是十分疼愛這孩子,李暉看她收拾孩子倒也熟練,就知道她是有經驗的。
李暉清清喉嚨道:“有件事我跟太子妃商量過了,她既要管着宮務,又要照顧兩個孩子,你倒是個能讓人放心的,阿木週歲前先由你照顧,週歲以後的事情再說…”
蓁娘愣了一下,巨大的驚喜讓她差點沒反應過來,她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眼裡亮晶晶的,有些不敢置信:“今天給娘子請安,奴怎麼沒聽說呢?”
李暉見她真心實意的笑,臉上也染上笑意,不由得放柔了聲音道:“昨天才商量好的,今天是太子妃讓我告訴你的!”
蓁娘目不轉睛的看着李暉,生怕他是在開玩笑,生孩子之前她就知道孩子出生後是要交太子妃指定的保姆嬤嬤撫養的,一是因爲保姆嬤嬤都是挑選有經驗的人來撫育孩子的;二是嫡庶有別,孩子的母親是太子妃,對自己這個生母做到孝順就可以了。
蓁娘爲此難受的哭了幾回,不過她也不能抱怨什麼,吳嬤嬤勸她:“陛下的兄弟都是同父的,爲什麼有的是親王有的是郡王?不就是因爲郡王的生母位分高低麼!”
“比如說陛下的弟弟陳王,他還是陛下登基了才冊封爲親王的呢!”
吳嬤嬤就差說出跟着庶母沒前途這句話了,蓁娘只能看開些,她經常抱着阿木就是怕分別的那一天,如今太子說了這話,她激動的都不敢相信。
李暉看着她傻傻的樣子,彈了一下蓁孃的額頭,“怎麼!高興地傻了?”
蓁娘摸摸額頭咧嘴笑:“是啊!奴沒想到能照顧阿木到週歲,這簡直是喜從天降!”
看着李暉散發和煦笑容的臉,蓁娘壓抑不住興奮,‘吧唧’一口親在李暉的臉上,“不對!是喜從殿下和娘子降!”
李暉聞着蓁娘身上的奶香,有些心猿意馬,“什麼喜從殿下和娘子降!聽起來古里古怪的…”
蓁娘有點臉紅,一旁的奶母趁機抱走阿木,蓁娘低頭把李暉之前解下的玉佩給他繫上,李暉順手拉住她的低聲問道:“生阿木的時候怕不怕?”
“怕啊!”蓁娘回想起那晚內心的慌亂,看着他柔聲道:“奴怕再也見不到耶孃,怕見不到阿郎,怕不用勁孩子就有危險…”
李暉明顯聽出她說到見不到自己時聲音有些小,嘴角揚起。
蓁娘好奇的問他:“阿郎是第二天知道的嗎?”
“是天快亮的時候知道的,聽說你只生了三個時辰嚇了一跳!”李暉回答。
蓁娘有些得意,正準備自誇一下,忽然想起先前的韋妃生蜃子時很是艱難,她轉口道:“奴每天都認真的按着嬤嬤的話去做活動呢!”
李暉捏捏她的手,“辛苦你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父親做武侯做了多少年了?”
“啊?”蓁娘正感動着,忽然聽了這話,有些訝異,怎麼說起阿耶了,莫非…“阿耶做武侯有十幾年了,他從小力氣就大,人長得也壯實,阿耶管的裡坊,從來沒有雞鳴狗盜的事情發生!”
對於沉默寡言又慈愛的阿耶,蓁娘滿心的自豪。
李暉看她頭仰高,臉上一副我耶最厲害的神情,‘呵呵’笑起來:“你父親做的這麼好,那也該往上提一提了!”
提?阿耶的武侯是繼承祖父的,雖勉勉強強算是官府的人,到底也跟官府有些距離。
“阿郎是要賞我阿耶做個小官嗎?”
李暉點點頭:“你也算是立了功,給你孃家一些賞賜也是合情合理的!”
蓁娘想了想,組織語言回道:“阿郎的賞賜本不該拒絕,只是奴的父親是個老實人,武侯雖不是大官,那點俸祿也不能讓我們家躺着吃坐着喝,可做起來心裡踏實,奴是這個想法,父親也一定是這個想法!”
這下輪到李暉愣住了,他本來說這件事只是告知一下蓁娘,至於安排她父親做什麼自有下面的人看着安排,倒是沒想到蓁娘拒絕了…見他臉上沒有不高興,蓁娘小小的鬆了口氣,接着討好道:“阿郎真要賞賜,就賞奴的孃家人一些錢吧!對我們來說,錢纔是好東西!”
李暉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有人喜歡錢重過喜歡前程,他皺眉道:“你確定?賞你孃家人一些錢只能管一時,你父親兄弟有個前程纔對子子孫孫有利!”
“他們有多大的能耐奴最清楚不過了!”蓁娘不以爲意,“奴不過是生了個孩子,阿郎要擡舉他們也要掂量着,不信你去打聽,我們韓家人老實了幾輩子,奴父親兄弟是做人無愧的,就怕有人打着阿郎的旗號辦錯了事,到時該怎麼收場…”
李暉忍不住問:“你就這麼不看好他們?”
蓁娘搖頭:“不是不看好,會做人的人不一定會做事!”
李暉直直的看着她的臉色,並不是矯情,慢悠悠道:“那我可就賞錢不賞前程了!你可別後悔!”
蓁娘轉頭看眼門外,快速的拋開這個話題:“不後悔不後悔!阿木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