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這個消息的慕容氏喜不自勝,打賞了小內侍一把銅錢後,一面吩咐人去準備食物,一面開始梳洗打扮。
只過了一個時辰,李暉的車駕就來到了曉風堂。
慕容氏站在門口,一襲竹青色小襖,下身穿着銀硃色妝花緞長裙,身後侍女撐着一把桐油傘,頭頂是烏漆的門匾,身旁是粉牆黛瓦,越發凸顯她的俏麗顏色。
見着李暉,她眼中熠熠生輝,優雅的行了個禮,被李暉擺手制止,“起來吧,外面冷,你該多穿點纔是!”
“是,陛下~”慕容氏甜甜的點頭應了,乖巧的模樣讓李暉忍不住揚起微笑。
二人進了屋,宮人們忙碌起來,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
慕容氏親自挽起袖子爲李暉淨手,末了拿過旁邊侍女端着小漆盤裡的一個瓷罐,挑了指甲蓋大小的香膏給李暉抹在手上。
“陛下,奴想着你應該不喜歡香氣太過濃烈的膏子,便尋了古方做了這罐潤手的膏子,裡面有杏仁油、乳香、□□、珍珠粉、土茯苓等藥材,聞起來也不刺鼻~”
“這冬日裡屋裡點着火盆,陛下又要寫字,這個膏子用着最好不過了!”
說罷她滿臉期待的看着李暉,李暉擡起頭嗅了嗅,滿意的點頭,“的確氣味清淡,既是你自己做的,可有名字沒有?”
“沒有……”
慕容氏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搖頭,“那方子上並沒有記載名字,所以妾也不知道它叫什麼……”
她眼睛突然一亮,“要不請陛下賜個名吧!”
李暉有些猶豫,慕容氏撒嬌的拉住他的衣袖左右輕晃:“陛下,你就賜個名吧!以後這方子妾再送給別人,說出去也好聽些是不是!”
慕容氏今年二十一歲,而李暉已經四十三歲了,足足比慕容氏大了將近兩輪。
有時候他覺得這些跟女兒年齡差不多的妾侍很幼稚,但有時也覺得她們天真嬌憨,周身洋溢的青春活潑是後廷妃妾幾乎已經沒有的氣質,所以對她們,李暉的態度也更加寬容。
見慕容氏如此小女兒態,李暉很是受用,嘴角高高揚起,想了想,便拿過慕容氏的手,在她手心落下三個字,“如璧~”
“如璧霜……”
慕容氏默默唸了兩遍,不由得聯想起一句詩:“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是出自詩經衛風裡的淇奧!”
李暉微笑着點頭,慕容氏拿着小瓷罐細細審視一番,越念這個名字越覺得貼切。
“這膏子是給陛下使用的,正符合淇奧中歌唱的美男子,且這膏子色澤恰似玉璧,如璧這個名字取得真好!”
她滿眼崇拜的看着李暉,李暉伸出手撫摸上她的臉,笑道:“我不過是借古人的話,你別給我戴高帽子!”
“不管怎麼樣,都是陛下取得好~”
慕容氏肯定的點頭,眼中的情意呼之欲出。
宮燈散發着柔柔的光,李暉把她的神態看的一清二楚,他目光微凝,慕容氏卻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羞澀的垂下頭。
鬢邊的金步搖反射着點點光斑,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貼着蜻蜓翅花鈿、小小巧巧像一隻喜鵲,又像是一朵花。
李暉全神貫注的看着,猜測那花鈿到底是一個什麼,慕容氏卻擡起眼睛偷偷看了他一眼,彷彿一隻羞怯的小貓般楚楚可憐。
“陛下,湯鍋子都已經備好了,可以用膳了……”
她聲音裡有些不自在,側過身準備下榻,卻被李暉一把拉回來,不偏不倚的倒在他懷裡。
“陛下!”
她驚訝的呼出聲,目光卻觸到了李暉深邃的眼神,裡面翻騰着她所熟悉的欲\念,還有她看不懂的晦澀。
“陛下,可以用膳了~”
她低吶的聲音如玉罄敲擊後悠遠的迴音。
李暉一手摟住她的腰身,另一隻手手指從她的鬢角開始,落在她的耳垂上,最後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接着他湊近,微涼的脣吻了過去。
慕容氏心跳如擂,她感覺到李暉的呼吸,小心翼翼的與他脣齒交纏,雙手弱弱的抓住他的衣襟。
然而只是片刻,李暉就離開了,他與慕容氏拉開一些距離,調整自己的呼吸,壓下心中的旖念。
慕容氏悵然若失的垂下頭,李暉見狀,拉着她的手道:“你不是說可以用膳了嗎?讓我嚐嚐你的手藝吧!”
他輕柔的嗓音入耳,慕容氏覺得心底的失落散去不少,臉色微酡,道:“要是做的不好,陛下可別生氣~”
“你做的一定很好吃!”李暉站起身,笑眯眯拉着她向食案走去。
倆人在食案邊坐下,李暉一臉期待的看着冒着熱氣‘咕嚕咕嚕’直響的銅鑊,慕容氏跪坐在席上,扶着衣袖揭開蓋子,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陛下,高湯是選用了雞、鴨、豬骨、羊骨、當歸、黃芪、天麻熬製了四個時辰……”
她一邊說一邊指着瓷碟裡的生食柔聲解釋道:“葵菜、蘿蔔、菘菜、蓴菜燙熟了清甜可口,那些河蝦用米酒浸泡過,已經沒了腥味,還有用雞蛋醃製的鹿肉,吃起來滑嫩鮮香……”
聽她說的頭頭是道,李暉早已食指大動,這麼多菜,卻是最尋常的,統共也不會超過三貫錢,李暉覺得很滿意。
慕容氏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免鬆了口氣,陛下一向節儉,她先前還有些爲難,自己要求節約是一回事,別人對你節約又是一回事。
她想着是不是要準備一些比較珍貴難得的食材,後來還是決定準備些不起眼卻常見的食材,果然就賭贏了,陛下着實是個言行一致的君子,慕容氏心中更加敬佩他、愛慕他。
湯鍋子是邊吃邊煮,雖有宮人動手,但慕容氏還是恭敬的在一旁佈菜,李暉並沒有拒絕,慢嚼細嚥的吃了半個時辰,還喝了一碗湯。
飯畢,吃飽喝足的他愜意的倚在榻上,手指撥弄着隱囊上裝飾的流蘇,對坐在一旁給他捶腿的慕容氏道:“今日吃了你做的菜,突然就覺得服侍我的庖者一無是處……”
慕容氏‘咯咯’笑起來,聲音清脆如黃鸝鳥:“陛下折煞妾了,能服侍陛下飲食的庖者,必定是天下第一的手藝,你這麼誇,若是別人知道了,肯定會覺得妾太輕狂了!”
“還以爲妾有多大的能耐,結果一打聽,就是做了個湯鍋子,真是笑掉大牙……”
她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嘴裡絮絮叨叨了一長串,像個小孩子般天真單純。
李暉呵呵直笑,調侃道:“沒事,我給你的香膏子取了名,那就再給湯鍋子取個名,就叫‘海納百川鍋’,如何?”
“你就說是我親自取的名,別人就不會笑話你了!”
想起剛纔鍋裡翻滾的紅的、綠的、黑的食物,慕容氏笑的直不起腰,“果真就是……海納百川……”
二人在內室說說笑笑了快一個時辰,時間還早,慕容氏提議來玩雙陸棋,李暉欣然同意。
侍女端上來了棋盤,慕容氏抓起兩顆骰子,俏皮的偏着頭問李暉:“陛下猜大還是小?”
“大!”李暉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妾就猜小!”
慕容氏鬆開手,骰子落定,十點,她贏了,執白棋,李暉則執黑棋。
倆人擺開陣勢,玫娘跪坐在榻下,專門負責點籌。
雙陸雖然比圍棋簡單多了,但也很考驗遊戲者的策略,靠骰子的點數移動棋子,遊戲者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棋盤上所有棋子移走,就贏了。
“陛下,咱們還未定賭注呢!”慕容氏突然想起一件事。
李暉漫不經心的玩着棋子,眼底的笑意淡了些,道:“你決定吧……”
慕容氏歪着頭想了想,道:“要是賭錢太俗了,賭器物的話,妾又有些捨不得,不如咱們就這樣好不好,誰輸了就罰酒一杯!”
她笑眯眯的看着對面的男人,李暉聞言微怔,然後笑道:“好啊,你既這麼說,想必酒量很不錯,我倒是要看看!”
慕容氏命人去煮酒,又吩咐道:“陛下才將吃了飯,煮些不上頭的酒來!”
明日雖不是初一十五,李暉不必上朝,但他依舊要去議政,若是今晚喝的上頭了,明日在那些大臣面前肯定是精神不振的模樣。
慕容氏擔不起迷惑君王的罵名。
李暉卻爲她的如此謹慎而感到滿意,他對自己的女人並不吝嗇,想要什麼只要在合理的範圍之內,他都可以滿足。
但若是想仗着他的這份寬容得寸進尺,那他可不會給第二次機會了。
顯然慕容氏很懂得分寸,她知道,充儀呂氏,現在除了初一十五去朝拜皇后,其餘時間都得呆在自己院子裡,一步也不許外出。
呂氏對皇后哭過鬧過,說自己再怎麼着父兄也在朝廷爲官,自己又服侍了李暉一場,爲何落得如此下場。
皇后只回了四個字:咎由自取。
慕容氏從秦氏那裡取得真經,她知道李暉的底線在哪裡,也小心謹慎的服侍,但李暉性情內斂沉穩,她時不時的展露一絲自己的活潑,李暉的臉色果然就更溫和了。
無論怎麼樣,她都有後廷許多人沒有的優勢,年輕的身體、美麗的面孔,還有天真爛漫的性格,足以讓一個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沉迷了……
即使這個人是李暉。
作者有話要說:
連領導都說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使勁吃辣,每天熬夜,自殺的節奏辣椒:怪我咯!
微博、b站、網易: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