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蓁娘面露不解,曹芳蕤繼續道:
“沉香已經知道生下孩子後她就會被送到鄉下去,而到那時,就算她生下了郎君的長子,那也跟她無關了……”
“她必定會想方設法留在王府,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誣陷我要傷害他們母子!”
“試想,我這個嫡母如此心狠手辣,傳了出去就得落下污名,沉香作爲那孩子的生母,也就順理成章的留下來了……”
“若是再被陛下知道了,就是廢了我也有可能,就算郎君再娶,沉香也能抓緊時間守着孩子長到能跑會跳的年紀,至少認得她是誰。”
“至於新王妃是否生下嫡子,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真是好大一盤棋啊……
蓁娘氣的渾身發抖,目光似乎要把地板燒個窟窿,她捏緊拳狠狠拍了下几案,怒道:“我真是瞎了眼才把這麼個禍害給了二郎!”
曹芳蕤和容娘忙上前制止蓁娘,一個檢查她是否受傷,一個溫聲勸道:“阿姨教出來的人怎麼會是壞的呢!”
“沉香不過就是耳根子軟了點,她也沒有壞心眼的,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她這麼做都是有人在背後挑唆罷了!”
“阿姨別爲這個生氣!”
蓁娘緊緊抓住曹芳蕤的手,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道:“是顧氏!”
“是她挑唆沉香懷孕、這一次又是她挑唆沉香服毒陷害你!”
“不!她根本就是一石二鳥!”
“她給沉香支招服下草烏陷害你,讓你與二郎離心或者被廢,這樣沉香就能留在王府親自照顧孩子長大,然而她沒想到草烏是劇毒,服下去必死無疑,這樣坐收漁翁之利的就是顧氏!”
“沉香死了,你有最大的嫌疑,因爲沒有生下嫡子所以你嫉妒沉香,也害怕庶長子會奪了你孩子的繼承權,所以事情傳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爲是你殺了沉香!”
“顧氏肚子裡還有一個,到時候她……她就能……”
蓁娘氣血上涌差點栽倒過去。
“阿姨!”
“夫人!”
想起她的頭曾經受過傷,曹芳蕤和容娘嚇得臉都白了,趕忙喚人去傳醫者。
蓁娘脣色發青,目光渙散,她軟軟的依靠在容娘身上,無力的舉手捶胸,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曹芳蕤又悔又急,只擡手想扇自己耳光,“我就不該跟阿姨說這些的!都是我的錯!若阿姨……我真是該死!”
聽見動靜進屋來的阿玉和青兒忙一左一右拉住她勸道:“王妃先別自責,咱們看看夫人的情況再說……”
蓁娘掙扎着擺手,氣若游絲道:“我沒事,芳蕤,二郎知不知道這些事?他是什麼態度?”
曹芳蕤端了碗熱水親自服侍蓁娘喝下,纔回道:“阿姨,沉香死後郎君怕消息傳到府外去會讓別人懷疑是我下的毒,所以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只讓人說沉香是血崩而亡的……”
“既然他如此信任我,我又怎能隱瞞他,周婆子一家的事我已經向他和盤托出,郎君氣的不得了,當時就要去質問顧氏……”
“我勸住了他,府裡上下搜查過幾次,根本就查不到草烏是怎麼入府又到沉香手裡的,顧氏的孃家人也沒有來過,只有找到周婆子一家才能得知真相!”
蓁娘無不憂心道:“天下之大,他們要是換個身份或者模樣,豈不是大海撈針麼?”
“阿姨彆着急!”曹芳蕤輕撫着她的背安慰道:“先時我讓我奶兄根據人牙子的話往南邊方向去了,很是費了番工夫纔在一個縣城打聽到,今年開春之前,有一夥閒幫盯上了賭場裡一個新客……”
“說那人出手闊綽又是外地口音,不免動了歹心,然後跟着那人家去,殺了那家的兩口子搶了所有的錢就逃了……”
“那家的兒子回去後見着父母的屍身卻沒有報官,而是包裹了幾件衣裳就逃了……”
“當地人覺得匪夷所思,我奶兄親自去打探後確認那就是周婆子一家!”
蓁娘聽得眉頭緊皺,“也就是說周婆子的兒子還活着?他一個人東躲西藏,那就更不好找了!”
“這個倒好辦!”曹芳蕤胸有成竹道:“我奶兄拿着我父親的名帖一路尋求官府的幫助,只說是抓一個偷了東西逃跑的家奴,阿姨細想,若那周小郎知道內情,他肯定以爲父母是顧氏派人追殺的!”
“他若是想活命,那就只有回長安,向郎君坦白一切!”
“我告知郎君以後,他立刻就派人在各官道小道安插了眼線,只等周小郎一露面,顧氏的陰謀就真相大白了!”
蓁娘聽罷重重嘆了口氣,“你們能找到解決辦法很不錯,但說起來,終究是二郎識人不清,誤把狐狸精當成了天仙……”
曹芳蕤不好接話,蓁娘又道:“這件事你們儘快解決,還有陛下那邊,與其讓他聽見風言風語不高興,不如我去說……”
說着蓁娘就要起身,可她一動頭就暈乎乎的。
容娘忙按住她,苦口婆心勸道:“夫人何必急這一時,若讓陛下看見你這幅模樣豈不是火上澆油,不如再緩一緩,咱們也琢磨琢磨該怎麼跟陛下說纔是。”
蓁娘覺得此舉甚是,她點點頭順從的坐下,“那就依你之言。”
曹芳蕤滿臉愧疚道:“都是我們的錯,讓阿姨不安生……”
蓁娘無奈的撫摸額頭,“也就只有這一次,若再有這種爭來鬥去的事,你們兩個就別來見我了!”
“……是,奴記住了……”
這邊蓁娘還在想該怎麼委婉的告訴李暉這件事,讓他最好別過問,李暉已經知道了全部過程了。
李淳業難得鬧出這麼大動靜,他想不知道也難,那麼多耳目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出乎蓁孃的預料,他並不生氣,甚至還跟高琦開玩笑道:“他府裡就一妻三妾,能亂成這樣還真是匪夷所思……”
“你說曾國公有二十多房妾侍,聽說府外還安置了幾位紅顏,小日子比我過的還愜意,怎麼他那一家子就和和睦睦的呢?”
高琦表情尷尬,想了一會兒才硬着頭皮答道:“……可能曾國公……天生就擅長周旋在女人堆裡吧……”
李暉聞言哈哈大笑,高琦附和的揚起嘴角,其實心裡不住的撇嘴,天底下有做老子的這麼嘲笑兒子的麼?
等他笑完後高琦試探的問道:“陛下,雖是大王的家務事,可若事關人命,那也得依法懲處啊~”
“看二郎怎麼說吧……”李暉有些漫不經心的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他心裡有數,我管那麼多幹什麼……”
說完他側頭對吳舟吩咐道:“派個人去德妃那裡看看,就說我說的,讓她彆着急上火,我不會生氣的!”
“還有,晚上我去甘棠軒。”
吳舟應是,接着李暉向高琦招手,“你過來看看,這個字好不好?”
高琦只得收回思緒,走過去伸頭一看,白紙上一個硃紅的‘宸’字。
高琦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便問這字是做什麼的。
李暉笑眯眯道:“你覺得這個字做六郎的名字,可好?”
高琦的心砰砰直跳,結結巴巴道:“可……可宸字一般指紫微星,代指帝王居所,若以此字爲郎君之名,恐怕不妥吧……”
“我覺得還不錯啊~”李暉偏着頭左看右看,越看越滿意。
“正因爲它寓意好,我纔給六郎的嘛!”
他把筆放在筆山上,一邊活動手腕一邊感嘆道:“二郎他們幾個都是禮部取的名,六郎都十四歲了,沒有大名沒有爵位,我也心痛他,索性親自給他取名吧!”
高琦看着硃紅色的字感覺頭暈目眩,他再也忍不住了,鄭重其事的叫住了李暉,“陛下!”
“你真準備立六皇子爲太子嗎?”
“是。”李暉平靜的看着他。
“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了。”
高琦的心彷彿沉到了一汪深潭裡,他滿嘴苦澀道:“陛下,如今燕王羽翼漸豐,許王已有嫡子,朝臣們也開始站隊了,這個時候你要是提出立六皇子爲太子,恐怕不是愛他,是害他啊……”
李暉冷笑道:“我還沒老的耳聾眼花吧,這個江山還在我手裡,他們誰敢忤逆!”
“不管是誰,若敢對六郎不利,我絕不輕饒!”
然後他沉着臉對吳舟喝道:“去把中書侍郎叫來,替我擬旨……”
只是話還沒說完,高琦冷汗差點留下來,他‘噗通’一聲跪下來,拱手哀聲勸道:“陛下請三思啊!”
“若燕王和許王頑劣不堪也罷,你要立六皇子就立,可燕王和許王人品、才幹都過得去,你這樣繞過他們冊立六皇子,滿朝文武都不會答應啊!”
“到那個時候又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動盪,陛下,眼看着東征高句麗就是這幾年的事,若此時朝廷裡爲了立儲一事明爭暗鬥,內憂引發外患啊,後果不堪設想啊!”
“陛下,你聽臣一言吧!”
李暉越聽越氣,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他怒聲指責道:“你們幾個都是從東宮時就爲我謀劃的人,我告訴你們這件事不是讓你們制止我,滿朝文武反對你們就想辦法讓他們同意!”
“我屬意的太子就是六郎,若是不然,我就誰也不立,等我兩腿一蹬,你們喜歡誰就扶持誰,我不管!”
說罷他袖子一甩就氣沖沖的出了門去,高琦心神大亂,他失魂落魄的彎下脊背,看着地上的波斯地毯發怔。
一旁早就心驚膽戰的吳舟咬咬牙,低聲道:“高郎君還是與鄭閣老和沈閣老商議商議吧,你們這樣跟陛下硬碰硬,他不會妥協的……”
話一說完吳舟就去追李暉了。
屋裡呼啦啦一羣人魚貫而出,高琦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想了片刻,‘忽’的一下一躍而起,被鬼攆似得往前廷去。
陛下從來都是那麼溫和的一個人,把國家大事看的比自己還重要,可爲了立六皇子爲太子,他不僅屢次發火,還說出今日這麼任性的話……
什麼叫‘你們喜歡誰就扶持誰’?
簡直氣死個人,陛下真是魔障了,必須要讓他回心轉意,哪怕被貶便杖責,也絕不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浪裡個浪,大家別急,顧七娘快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