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延嘉殿內,宮人們面帶恐慌,不知所措的聽着殿內皇后嘶啞怒吼的聲音,“他這麼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嗎?我看他纔是謀反的那個人!”
皇后狠狠的砸下手裡的瓷瓶,滿地狼藉顯示出她的憤怒,一旁的嬤嬤蓬頭垢面滿眼血色,滿腔疲憊的勸道:“殿下現在生氣有什麼用,公主和四大王已經……”
她想起兩個看着長大的小主子不禁落下淚來,哽咽道:“太子命人把所有的宮門都封鎖了,現在延嘉殿外是個什麼情形我們都不清楚,還有三大王現在究竟怎麼樣,這纔是咱們緊要的事啊……”
皇后心中劇痛陣陣,身子恍惚,腳下被雜物絆倒跌坐在地上。
宮人們趕緊去攙扶她,此刻從她身上看不出從前的一絲優雅,現在就只是一個絕望的老婦人。
昨晚一兒一女被射殺的消息傳來時,皇后當即就吐了口血,她根本就沒想到李暉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發難,下此毒手。
在天子病倒後,她跟兒子們已經就在籌謀了,這些年依靠着收買、拉攏、聯姻,支持李璋的人不在少數。
皇后深知只要李暉一日是太子,他就是正統,皇帝駕崩後毫無疑問他就是新君,到那個時候李璋若是再奪權就是謀反,不僅爲天下人不恥,而且現在的他沒有十成的把握能扳倒李暉。
所以皇后日夜祈求皇帝活着,只要他還活着,就有機會廢了李暉,她的兒子就能名正言順的坐上那個位置。
可現在,只晚了那麼一步,李暉搶先下手掌握了整個京城,猶如一座孤島,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就算是進來了,李暉都已經把該做的都做了……
多年籌劃,無數心血,一朝盡毀,皇后如何不恨,她閉上眼,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了費氏的臉,獨得恩寵的那些年,無論面對自己怎樣的挑釁,她都是那幅淡定從容的討厭樣子。
他們母子一樣的虛僞,表面上謙和賢德,實際上陰險狡詐,慣會裝模作樣,直到費氏死了,對她毫無感情的皇帝都傷心了幾天。
無論自己怎麼做,她都擺脫不了費氏的陰影,她樹立了好名聲,又早早的死了,留下了一個獨子,還被她這個後母苛待,宗室表面上尊敬她,背地裡誰不罵她。
“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皇后捏着裙子的手越攥越緊,手背青筋畢露,她咬牙切齒低語道:“我既然能打敗你,也能打敗你的兒子!”
嬤嬤見此景遍體生寒,撲過去哭勸道:“殿下要保重身體啊!奴知道你傷心,可你若是倒下去了,三大王和陛下怎麼辦啊!”
皇后聽了這話,紅腫的雙眼看向門外,她眼裡早就流不出淚水了,雖然身體很累,可一想起李璋,還有宮外的幾個孫兒,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門外是誰在把守?”
一個內侍回道:“是千牛衛備身田嶽……”
“叫他進來!我有話對李暉說!”她嘶啞着嗓子冷冷吩咐道。
那內侍愣了一瞬就出去了,片刻後,田嶽身着玄甲手握千牛刀,無視殿內的狼藉衝皇后恭敬的作了一揖,“臣田嶽,拜見皇后殿下!”
皇后已經洗了把臉,她冰冷的目光鎖住田嶽的眼睛,“你是理國公的嫡長子,你們田家能有今天是陛下給的,李暉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身負皇恩卻行背叛陛下之事?”
皇后的話如刀子一般刺向田嶽,而田嶽依舊面不改色恭敬回道:“臣的十一世祖是被後周皇帝敕封爵位的,至今已有百載,我們家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守則’二字。”
“臣敬君,子敬父,弟敬兄,此乃人倫綱常,陛下是明君,只不過暫時被小人矇蔽而已,如今他已神志不清,由皇太子殿下攝政是理所應當的!”
皇后聞言冷哼出聲,“攝政是這麼個攝法?我倒要問問你,他這個陣仗是不是要弒父弒母?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把所有跟他作對的人都殺了?”
田嶽絲毫沒有被皇后的話嚇住,他微笑着對面對皇后:“皇后殿下不必擔心,陛下他很好,再說,後廷只是暫時封鎖,等處理好叛亂後,一切自然風平浪靜。”
“叛不叛亂還不是李暉的一句話!你別在我面前粉飾太平,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很清楚,只怕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都是輕的,李暉這樣殘忍毒辣,依我看來,他弒父登基纔是最可能的!”
皇后怒罵出口,田嶽的臉色沉了下來,他不再像先前那樣恭敬,而是語氣森冷道:“皇后殿下口不擇言臣可以理解,畢竟叛亂的可是你的親生子女!”
皇后被這話氣的咬牙切齒,還沒等她反駁,田嶽又諷刺道:“陛下有三十幾個皇子皇女,只有皇后殿下的孩子有本事氣倒陛下,如今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皇后該反省纔是……”
皇后氣的渾身發抖,伸着左手指着他想要怒罵,可一口氣憋在胸口連話都說不出,宮人趕緊上前扶着她,田嶽眼皮子也沒眨一下。
“田嶽!”嬤嬤厲聲呵斥道:“這裡是延嘉殿,不容你在此放肆!”
田嶽撇撇嘴不說話,他拱手一揖準備出去,只聽皇后喝道:“站住!”
他側頭看過去,卻被皇后的舉動弄得愣住,皇后拿了把匕首對準自己的心口。
“你告訴李暉,我的三郎若是傷了一根汗毛,我就自盡於此,人人都說他仁孝,我倒是要看看,天下人知道他逼死了繼母該怎麼議論他!”
田嶽冷哼一聲,眼裡閃過一絲鄙夷,皇后真的是老糊塗了,現在的她有什麼資格跟太子殿下談條件!
於是他悠悠然道:“殿下不用威脅臣,你擔心齊王可以理解,但你也要爲胡氏一族剩下的人考慮,他們爲了你和齊王已經死了不少人了,殿下你就忍心看他們再爲你的私慾去送死嗎?”
“你……”
皇后拿着匕首的手不斷顫抖,她捂住心口滿臉痛苦之色,忍不住癱倒在地。
宮人都驚呼出聲,田嶽輕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走到宮門外他對下屬交代道:“去尚藥局傳直長給皇后看看,別讓她出什麼事!”
雖然皇后活着就是太子的障礙,可她要是死了麻煩更大,太子藉着剿滅叛亂的機會掌控了整個京城,朝廷大臣鮮有反對之聲就是因爲儲君這個身份,儲君也是君嘛!
皇后雖然不是太子的生母,可她也是大周皇帝的中宮嫡妻,太子要順順當當的更進一步,對這個繼母也得做好面子……
田嶽想到這裡,決定對延嘉殿監視的再嚴密些才行!
齊王府內,李璋已經兩天一夜沒有閤眼了,從昨晚到現在他都彷彿身處在夢境之中。
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前日長史匆匆來報長安城裡有大批金吾衛在街上來往,他當時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父親不好了,但是父親若不好怎麼沒有鐘聲?
一想起今夜是太子在值守,李璋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這個兄長雖然不及他在父親面前受寵,可他憑藉自己的心計依然穩坐儲君之位多年,這一點就不可小覷。
李璋立即派人去太極宮查看情況,然而等來等去,他卻等到了妹妹和弟弟謀反的消息……
李璋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但他忍住怒火思考着:或許這只是李暉的陷害,他現在就去找父親可能還有辦法,可沒等到他踏出齊王府的大門,就知道了弟妹被射殺、太極宮被李暉重兵把守的消息……
他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隨即心裡慌亂起來,李暉是以壓倒性的優勢贏過了他,他雖然內有私兵,外有支應,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根本無力與金吾衛抗衡。
只過了半個時辰,齊王府也被包圍了,領頭的人倒是很客氣,說只是保衛王府的安全,可李璋明白,現在的他就如同俎上魚肉,只能任憑李暉宰割……
書房裡,李璋坐在書案前許久,他直直的盯着門口,一屋子的幕僚都不敢說話,好一會兒後,李璋輕聲道:“什麼時辰了?”
離他最近的幕僚回道:“未時兩刻了……”
李璋沒有說話,那幕僚忍不住開口道:“大王,太子讓你申時入宮陛見,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李璋收回眼睛,他慘淡一笑:“進宮,是一個死,不進宮,還是死,你說怎麼辦!”
下首一個幕僚拍案而起,怒目圓睜大聲道:“咱們還有人,乾脆就跟太子拼個魚死網破!說不定還能反敗爲勝!”
“不可!”另一人反駁他,“太子只說讓大王入宮向陛下陳述,並沒有說趙王公主謀反之事跟咱們有關,要是咱們真的動了刀槍,那可就真的成了謀反了!”
又有一人接着道:“現在陛下、皇后、大內、朝廷重臣都在太子的手裡,他肯定不會放過咱們,咱們拼一把可能還有機會,要是不拼,可就只有一條路了……”
一條死路……
在座諸人都想到了這裡,李璋痛苦的咬着牙,李暉,你還真是一條毒蛇,人前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背地裡你比誰都狠毒……
只可惜,自己終究是被手裡的一點點權利矇住了眼睛,沒有看見李暉早就在背後磨刀霍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親們,今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