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吳舟不敢怠慢,不住的弓腰道是,吩咐身後的小宮人快去瞧瞧奉御走到哪了。
李暉對廖氏冷聲道:“回去閉門思過,好好反省你今日的行爲配不配做一個宮婦,沒有皇后的吩咐不許出門!”
所幸沒有廖氏對他的怨懟之言,只是閉門思過而已,蓁娘微鬆了口氣,正欲彎腰扶不住抽泣的廖氏起來,又聽李暉威嚴的聲音響起:“還有你們,別忘了做一個妃嬪的本分!什麼話該說不該說,該管不該管,都給我記在心裡,若誰再敢搬弄口舌心生嫉妒,就去別宮住!”
院子裡衆妾侍趕緊應是,一個個埋着頭,生怕自己被李暉點名,特別是平日就不怎麼受寵的妾侍,這會兒或多或少有些心虛。
從前韓修儀最得寵,她們看不順眼說過不少閒話,對韓修儀有過不少惡意揣測,如今又是慕容氏得寵,她們自然轉移了視線,背地裡罵起慕容氏來了。
李暉沉着臉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蓁娘身上,只見她梳着牡丹髻,鬢邊一朵芍藥花,穿着葡萄紋牙白聯珠半臂,胸前釦子是珍珠做的,恰好與脖頸間的珍珠項鍊相得益彰,顯得溫柔婉約。
下身一條竹青色團紋儒裙,腳上趿着銀硃色翹頭雲履,明明她的容貌不是最出色,但李暉總是能在人羣中一眼就看到她。
只是她的眼睛看見自己再無閃着星輝的歡喜,平靜的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不,她會對陌生人好奇,而他,在她眼裡更像是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
李暉感覺呼吸難受,心中那道茫然的口子越撕越大,透着風一般吹的生疼。
慕容氏不時抽氣的聲音傳來,蓁娘十分不耐,幸好這會兒大家的注意力沒在她的身上,不然所有人都能看見她此刻的表情是扭曲的。
她恨不得一腳把不遠處卿卿我我的倆人給踢出去,不對,這裡是曉風堂,該走的是她。
李暉從未對她這般,他是皇帝,有妻有妾,自己得寵時生怕引得旁人不舒服,極力隱瞞他對自己的好。
可風水輪流轉,她終究也到了看李暉對別的女人萬般寵愛的地步了。
蓁娘想着要不要把禮物擱下就走人算了,齊氏今早起來咳嗽了幾聲,爲怕將風寒過人,她只派了大宮女來賀壽,自己在屋裡躺着。
不如自己就藉口去看她算了……
不過這樣一來在別人眼裡她不就是狼狽而逃麼,雖然是輸了,但蓁娘並不想被人看笑話,這也是她僅存的尊嚴了。
左右爲難之際,楊氏溫聲道:“阿郎,還是先把慕容美人扶進屋裡去吧!”
李暉點點頭,親自扶着慕容氏進屋,一羣人趕緊跟上,楊氏衝蓁娘使了個眼色,蓁娘點頭知意,趕緊扶起廖氏,甩着帕子替她撣去儒裙上的灰塵。
“好了,別難過,等阿郎氣消了,你帶着五郎去認個錯,他不會怪罪你的……”
廖氏落了面子,臉皮泛紅,無比難堪,又是惱又是恨,道:“都是那個狐媚子,我只捱了她一下,根本就沒傷到!”
“你還說!”秦氏也走了過來,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自己作可別連累五郎!”
秦氏語氣雖重,但姿態卻是極親暱的,廖氏知道自己動手本不對,正有些心虛,又聽秦氏說起兒子,頓時就沒了脾氣,反而有些慌亂道:“阿郎會不會討厭五郎啊?”
“不會的!”
秦氏把她臉頰旁的髮絲順到耳後去,安撫她道:“阿郎不是那種人,就如阿韓所說的那般,過幾天你去給阿郎認個錯,他消了氣就沒事了!”
“真的嗎?”
廖氏忐忑不安的看看秦氏看看蓁娘,蓁娘也安慰了幾句,才把她送走。
倆人齊齊鬆了口氣,動作表情如出一轍,倆人不由得愣住,相視一望,都無奈的笑起來。
“這個阿廖,脾氣越發急躁了,一點小事就急的不得了,既然生氣慕容氏那般行徑,之後找個由頭給她一個教訓就是了,何必在大庭廣衆之下又打又罵,阿郎不生氣纔怪!”
秦氏搖搖頭嘆道,蓁娘對此表示贊同:“不管她踢沒踢中,總歸是傷了人,在別人眼裡就是她無理取鬧,不過她也是氣狠了,那年五郎爬樹蹭破了一層皮,她就急的去找皇后……”
倆人邊說邊轉身往裡走,不遠處姜氏攏着手冷漠的看着蓁娘,蓁娘愣住,心臟猛地一縮,雙眸涌上不知所措的愧疚。
不等她開口打招呼,姜氏已經瞥開眼離去了。
秦氏看着蓁娘滿臉尷尬,捏了捏帕子遲疑道:“阿姜她……心裡還是介意,不過二郎的心意咱們都看在眼裡,四郎冷了添衣、熱了消暑他都親自上門料理,阿姜總有一天會想開的……”
四郎傷口痊癒後走路就一瘸一拐,想起靦腆溫順的四郎如今變得愈發沉默寡言,蓁娘悲哀的覺得,姜氏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奉御來後把了脈,對李暉道慕容美人無甚大礙,讓宮人用熱水帕子敷一敷就好,若還是覺得疼,再用藥丸子和酒燒熱了揉搓患處即可。
半個時辰後,慕容氏覺得不怎麼痛了,便穿好衣裳去了外室,李暉正坐在榻上翻看她未讀完的一本《山海經》。
“陛下~”
李暉聽到聲音微微擡起頭,嘴角綻開溫柔的笑意,“如何?還疼不疼?”
“不疼了~”慕容氏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坐在他身邊,“是妾不好,害的陛下跟着擔心,其實什麼事都沒有……”
李暉伸出手指颳了下她的鼻子,揶揄道:“這會兒說沒事,剛纔臉都白了!”
慕容氏撒嬌的抱着他的手臂,‘哎呀’一聲,“剛纔真的很疼,不過陛下對妾如此疼愛,妾就不覺得疼了~”
“是嗎?”李暉寵溺的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慕容氏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咬了咬下脣,低聲道:“陛下,廖修媛是真的生氣了,妾要不要去向她道個歉?”
“爲什麼道歉?”李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慕容氏心中暗喜,面上卻不顯,只愧疚道:“說到底,還是那日妾不該去延英殿打擾了陛下和五郎……”
李暉拉開了與慕容氏的距離,歪着身子靠在隱囊上,淡淡出聲道:“不關你的事,是我忘了告訴你不用來,再說了,五郎是晚輩,總不能把你趕走了吧!”
這話聽着怎麼不太對味呢!
慕容氏莫名覺得不太舒服,李暉的意思好像是下次見兒子也行,可見自己就是客套……
不過她很快就忽略了這個細節,轉頭又擔憂今日李暉的那番話:“陛下,夫人們會不會生氣啊?”
“畢竟妾是後進宮的,不比她們服侍的久……”
李暉悠悠然道:“無礙,我要寵着誰,除了皇后,都沒有資格置喙!”
慕容氏聞言幾乎忍不住上揚的嘴角,捏着帕子掩飾住喜悅,乖巧的依偎在他肩上,“妾一定會對夫人們恭恭敬敬,絕不再讓陛下爲難~”
“嗯……”李暉的手掌撫上她的髮髻,垂眼便看見慕容氏偷偷藏笑的眼睫,不知爲何,他想起了另一個曾經最愛依偎着他撒嬌的人。
宴席是黃昏纔開始的,曉風堂的花園連着廳堂,李暉坐於廳堂上首,衆人按照位分依次分坐於兩旁。
因慕容氏位分低,大公主夫婦、二郎夫婦、還有三郎四郎不會親自來祝賀,但都遣人送了賀禮來。
居住在宮裡的皇子公主們倒是也來了,桃桃恰好來了葵水在公主院歇息,蓁娘心疼女兒不舒服,便先離席出去吩咐容娘看看她怎麼樣。
等她回來時,花園裡已有舞伎翩翩起舞,但衆人無心觀賞,已經在送上自己的賀禮了。
宇文氏道身子不爽利沒來,只讓人送了賀禮來。
高淑妃坐在左首,她送是六匹錦緞,中規中矩,慕容氏恭恭敬敬的福身道謝。
楊氏送了一盆秋海棠,只有繡球大小,她道:“這是我院子裡那顆海棠樹發的枝,送給你做個點綴~”
“秋海棠最適合放在屋裡,等到冬季百花凋零,這花還能盛開呢!多謝昭儀娘子!”
慕容氏歡歡喜喜的收下,楊氏笑眯眯的擺手。
接着歐陽氏送了自己寫的一個壽字,秦氏送了一對琉璃杯、齊氏的宮人抱來了一隻小狗,是她養的小狗生下的幼崽。
女人天生就對毛茸茸的小東西心生愛憐,不僅慕容氏見着雲朵般雪白可愛的小毛團子雙眼發亮,就是高氏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大家都嘰嘰喳喳討論着要去找齊氏討要一隻,說到這裡,李暉疑惑的問道:“齊氏怎麼沒來?”
惠氏趕緊回道:“回阿郎,阿齊今日受了些風寒,雖不嚴重,但她怕過了病氣,所以讓我和阿韓給諸位告個罪……”
說罷她看向慕容氏,慕容氏對此表示並不介意,還關心的詢問了幾句,道明日去問候齊氏。
接着惠氏讓人呈上自己的賀禮,是一塊火紅色的狐皮,看着很是體面,但慕容氏眼神瞬間轉爲陰暗,下午廖氏罵她狐媚,這會兒惠氏就拿出了狐皮,她什麼意思?
惠氏彷彿毫無知覺,對慕容氏笑盈盈調侃道:“一年從頭到尾都是生辰,我送的家底子都快沒了,翻來覆去的找了個遍,幸好還有這塊狐皮拿得出手~”
“大的那塊我做了一個暖手籠給阿郎,小的這塊就送給你,做個暖耳或者手籠,都是不錯的!”
話雖說的好聽,但慕容氏還是覺得不舒服,但李暉卻笑眯眯道:“那個手籠用着很暖和,你費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煩這種你不問我不解釋的劇情了,但沒辦法,必須要這麼寫,因爲我不想讓他們這麼快和好,時機還不到~寶貝們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