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阿木凶神惡煞的欺凌弱小,或者流連於各種溫柔鄉,蓁娘忍不住打了個抖,搖搖頭不敢再想,太可怕了!
回蕭熙院的路上,蓁娘認真思考秦氏的教育方案,但剛走到門外,就聽見阿木嘰嘰喳喳的聲音,這孩子玩起來就感覺不到累,四個奶母都招架不住他一個人。
她悄悄進了門,站在帷幔外,阿木在學投壺,雖然十支箭投不進一支,但身邊的奶母婆子都在鼓勵他,他倒也不沮喪,仍舊一支接一支投。
好不容易投進一支,他高興的蹦蹦跳跳起來,像只胖兔子。
蓁娘看見他笑也忍不住笑起來,心道:算了吧,人生能有幾回年少,阿木不一定以後就是個浪蕩子,若是爲了今後的莫須有,而使現在他臉上快樂的笑容消失,這也太殘忍了。
阿木原地旋轉,看見了帷幔後的蓁娘,他興奮的跑過來抱住蓁孃的腿,“阿姨,我投進了箭!”
他仰着頭笑的十分燦爛,蓁娘蹲下身與他平視,臉上露出驚喜的笑,“真的嗎?我們阿木好厲害啊!”
阿木興致勃勃的拉着蓁娘到屋裡,“我可以投給你看哦!你要不要看?”
“當然要看!”蓁娘坐在席子上,拍拍手期待的看着小人兒。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過着,但這一年註定不安穩,先是五月裡,天子今天不想去行宮,因爲四月下旬,四五位朝臣先後上書天子,再一次提出撤藩。
天子開始並不以爲意,還是打算像以前那樣打馬虎眼,但這一次情況顯然不同,諫議大夫賈平爲三朝元老,他在奏疏中列出必須撤藩的三大理由,句句在理,條條有據。
他的看法就是:天子的皇權必須保持絕對的地位,設置藩地本意是爲了擴大宗室的影響,但藩王的權利若超出天子的控制,那必是對國家基業的撼動!
賈平的出發點是爲了天子考慮,但天子卻高興不起來。
一則他當初設立藩地也是跟朝臣打了許久的口水仗才成功的,如今輕易的撤了豈不是做了一番無用功!
二則,這老婆是別人家的好,兒子是自己家的好,天子哪裡會去想兒子造自己的反。
這個時候,御史趙章也表示同意賈平的看法,這件事情在朝堂上漸漸引起了許多爭論,天子不得不在議政時召集官員爲撤藩一事再次討論。
天子說前周朝共歷將近八百年,前後兩漢共四百多年,其中宗室的延續也有封國的保衛功勞。
反對的大臣就列出前漢七國之亂,晉朝八王之亂,這些藩王作亂直接將國家陷入了一片混亂,縱然天子的兒子不會造反,可以後的事誰說的準!
這件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事情的影響逐漸擴大,甚至國子監還特意舉行了一場辯論,學子們各抒己見。
但幾乎全國的士子都認爲,撤藩是必須的!
說開了,他們讀書是爲了什麼?不就是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麼!
自古以來,賢臣名將都名留青史,可卻沒聽說過哪個藩王諸侯的臣子做出過什麼成績…天子近些日子爲這事煩惱的都添了幾根白髮,皇太子李暉依舊做他的石柱子,做好自己的事,在政事上輕易不發表意見。
但撤藩的最大利益損害者齊王李璋,便沒有李暉這麼淡定了!
李暉的探子稟報,這些日子,李璋雖沒有就此事出過聲,但私底下的動作頻頻,齊王府的兩三個幕僚都在此時離開京城去了齊地。
根據於先生眼的消息,齊地儼然已經是李璋的後院了,齊地自古就是魚米富庶之地,再加上齊魯之地才人輩出,齊王這些年也沒閒着……
籠絡人才、打通關係、收買人心,他在京城裡能上竄下跳不就是靠着齊地的支持麼!
現在關於撤藩的爭論越來越熱烈,不管最終撤不撤,李璋都會做好打算,也絕對不會給李暉留下一絲把柄。
但李暉並沒有命探子去深入探查齊地的動靜,他十分清楚,李璋這些動作背後既有皇后的掩護,也有父親的默許,若他再去細查,對他並沒有好處。
李暉只要能掌控李璋大致的行動,其餘的事都可以慢慢揭開,天子對東宮的警惕放鬆許多,但還有皇后和胡氏一族虎視眈眈,京城的局勢,纔是他最應該關心的。
李璋從宮裡回來時,王府裡已經點上燈了,他先去了書房,跟幕僚商議了許久,直到月上中天,才進了內院。
王妃周氏忙上前迎接服侍,李璋知道她今天舉辦了一場賞花宴,就是爲了找個理由相看兒媳,他飲了口水,放鬆四肢倚在榻上,問起相看的情況。
周氏皺眉道:“咱們不是看中了一個陳氏、一個蔣氏、一個杜氏麼!這三人中我只沒見過陳氏,但覺得她與大郎挺般配的,今日卻聽母親說,陳夫人對跟咱們結親不是很樂意…”
周氏所說的陳氏就是隴西四大家族之一的陳氏一族,從南北朝時期起到現在,陳氏出過三個皇后,七個王妃,世宗皇帝的敬宣皇后,也就是天子的祖母,就出身陳氏。
而蔣氏則是天子的胞姐,襄儀長公主和閔國公蔣善的嫡長孫女,杜氏則是司空杜明江的長孫女。
按理蔣氏的身份是最尊貴的,可李璋卻認爲姑母襄儀長公主與姑父近幾年越發不在政事上發表意見,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
但作爲天子的胞姐,這個姑母又有很大的可能性動搖父親的心思。
杜明江是太宗皇帝和天子頗受倚重的臣子,李承懋若是娶了他的孫女也能爲自己在士子中爭取一些好感。
而陳家則是李璋最滿意的,既出身世族跟皇室有親戚關係,而且陳氏在世家的影響力也不小!
李承懋作爲李璋的長子,他的婚事自然是一次拉攏關係的好機會,兒媳只要能爲齊王府帶來利益,人才就是差一些也沒關係。
李璋聽了妻子的話,沉吟片刻,道:“這些日子朝堂上風波不斷,一些人想要觀望觀望也是正常的!”
“母親也覺得陳氏最適合大郎,或許陳夫人只是聽了一些流言,你也不要擺臉色,多請她上門來坐坐,最好也讓大郎去見個禮,陳夫人見了大郎,可能也就同意了!”
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兒子的人才周氏倒不是自誇,就是百十個也挑不出一個來,再加上大郎又是天子的長孫,早早的就封了郡王。
陳夫人見了大郎,肯定會同意結親的,畢竟周氏可沒聽說過這位陳大娘子有什麼過人之處!
“這事不難,再請她一回何妨!”周氏點點頭道,詢問起另一件事來:“只是阿郎,撤藩這事究竟怎麼說的,到底會不會撤,母親派人給大郎送了衣裳來,辜內侍說讓我不要到處打聽,也不可跟任何人議論這件事!”
周氏蹙着眉頭絞着手裡的帕子,“我這心裡整日都懸着,實在擔心的很!”
李璋吩咐她道:“這事誰慌咱們都不能慌,撤不撤藩不是一兩日能解決的,咱們就跟以前一樣,若是別人問起,你也只說不清楚就是了!”
“我明白!”說到這裡,周氏忽然想起一事來,她對李璋道:“今日宴席後,二嫂跟我說,若是大郎的親事需要幫忙,就別客氣……”
“咱們這位阿兄是個木頭人,可這位嫂子卻是個蓮藕心眼,她突然說起要幫忙,還挺讓人意外的!”
李璋眼裡閃過一抹精光:“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你只應着就是,現在他封了親王,又有個做折衝長史的表哥,父親也不好再像從前那樣當他是個透明的。”
周氏卻有不同的想法,“他雖封了親王,可馬婕妤還沒什麼變動呢!”
李璋聞言愣了一瞬,手指輕輕敲擊案面,周氏靠近他輕聲道:“陛下根本就沒提起給她晉位分的事,你說,李喆是不是在找個藉口通過咱們,試探母親的意思?”
“有這個可能!”李璋微眯眼,手指停止敲擊,他道:“母親一直不喜歡馬氏,他現在自己好過了一些,自然希望生母也好過一些!”
這個兄長一向就在父親的心裡沒有什麼存在感,再加上他生母出身低微,也從沒生過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這一點李璋可以肯定,但現在李喆有個好表哥,若是能借着馬婕妤拉攏他,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是百利無一害……
李璋打定主意,對周氏道:“大郎的親事,你可以請了二嫂來商議,別人只會說你謹慎細心…”
“若是她提起婕妤的事,你也別拒絕,就說可以幫她跟母親轉達,別的不要應承,有任何事都跟我說一聲!”
周氏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要拉攏他?”
“嗯!”李璋點頭,再次叮囑:“記住,先拖着她,多留些餘地,我去書房找鄧先生商議一下!”
說着李璋就起身去了外院,周氏在榻上想了一會兒,對侍女道:“咱們去大郎那兒一趟,我有話要跟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