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熱,蓁娘不大愛出門,奶母每日早上抱着阿木給太子妃請了安之後,就會帶阿木來蕭熙院玩耍。
月份越大,蓁孃的種種不適也顯露出來,只是見到了阿木,心裡的疲憊便掃去大半。
去年生辰太子給她的一本字帖,蓁娘當作寶貝一般親自保存,又因爲佩服太子妃的品性,決定效仿她,每日裡也寫上一頁字。
只是蓁娘許多字都不認識,她便拉着採兒每五日教她認一個字,知道這個字怎麼讀什麼意思,就摹着字帖反覆練習,直到字體工整爲止。
雖然這事枯燥,加上她本人天賦並不高,有時手臂水腫或者腰肢疼痛也打算放棄,但只要想到太子和太子妃,她又咬咬牙堅持下來。
幾個嬤嬤和侍女心疼極了,蓁娘只得安慰道:“我練練字,總比整天躺着強吧!”
除了這件事,蓁娘心裡還記掛着姜氏,那日宴席上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讓蓁娘心裡很難受,明明肚子裡懷着皇孫,姜氏卻唯唯諾諾縮手縮腳,可見服侍她的宮人有多不盡心。
蓁娘心道:自己都盡力左右逢源了,現在挺着肚子還是被人不喜歡,若是怯懦的姜氏,肯定更不好受吧!
思來想去,她決定給姜氏提個醒,齊氏對蓁娘貿然插手很不贊同。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有時候好心不一定就能辦成好事,你從前行事十分謹慎,雖然在我們之中阿郎比較看重你,可你照顧我們的心情從來不肯多說一句,怎麼現在越發的肆意起來了!”
蓁娘一時啞然,“你怎麼……知道這些……”
齊氏翻了個白眼,輕哼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以爲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別小瞧人!”
蓁娘討好的笑笑,向她解釋關於姜氏的事來:“你也知道,自從生下了阿木,許多人明裡暗裡都瞧我不順眼,雖不至於做出什麼事來,可閒話總是少不了的,我也沒跟你說起過,這種事還是娘子好心提醒我我才知道的!”
齊氏也知道這些事,頓時臉色嚴肅起來,蓁娘嘆了口氣,“我的出身就是那樣,說實話,若有人當面奚落我的孃家,我還真沒法反駁。”
“其實我也聽過一些難聽的話,關於你的。”齊氏看着蓁娘道。
“不過從秦氏有孕起,這種話忽然就沒了影子,倒是秦氏,把你的經歷重複了一遍,她也跟你一樣不好受,可你現在又懷孕了,我看不止東宮,只怕那邊也注意到你了!”
齊氏手指指向西宮方向,蓁娘呵呵笑道:“我還以爲人家早就注意到我了呢!你這麼一說讓我覺得自己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你呀!”齊氏恨鐵不成剛的擰了一下蓁孃的胳膊,“你趕快說說,爲什麼要幫姜氏?”
此時她們正在屋檐下歇涼吃甜瓜,蓁娘見宮人三三兩兩站着一堆閒話,身邊就一個容娘一個阿梅在給她們搖扇,便放心道:“阿齊,你們最先服侍阿郎的一批人有七個,可只有先太子妃和現在的娘子生了一兒一女,其餘人皆無所出……”
“我被冊封到生阿木,不到三年,可說得上是‘扎眼’了,咱們這個內廷,說起來妾侍不算多,就這樣,各種拉幫結派的小團伙可不少!”
蓁娘這話說的直白,齊氏之前就屬於她所說的團伙之中的一員,然而蓁娘並不擔心她會生氣,一方面這是事實,另一方面關於齊氏和她之間的感情,蓁娘有這個把握她不會生氣。
果然齊氏只是點點頭,蓁娘接着道:“以前是品級高的和品級低的看不順眼,後來是新人和舊人看不順眼,現在呢!是拼孩子了!”
“從我生了阿木,看我不舒服的大有人在,只不過沒有使出招來,幸好後來阿秦懷孕了,也是個男孩兒,這才讓我鬆了口氣,現在我再次懷孕,姜氏也懷上了……”
“姜氏那種性子,我瞧着她也沒有幾個朋友,阿齊!”蓁娘拉着齊氏的手親熱道:“她這一點可比不上我,我還有你們,怎麼着也不吃虧,可她懷的也是阿郎的骨肉,咱們怎麼忍心她和孩子有個什麼萬一呢!”
要說齊氏並非是那種關起門來只顧着自己的人,可她之前吃過大虧,深知宮廷裡須得處處留心,時時警惕,她也知道蓁娘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她這麼做就真的只是一片熱心腸。
齊氏無奈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跟姜氏說過的話,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話頭作些文章,到時候出了什麼事,你可是裡外不是人了!”
蓁娘撥弄着手指低頭小聲道:“我不是沒想過這些,可是這些日子一想起姜氏那天的樣子,我心裡就不忍……”
“你可真是!”齊氏掐了一把蓁孃的臉,負氣扭頭道:“我也不管了,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你想求個問心無愧,別拉上我!”
蓁娘見她側過頭不看自己,知道齊氏這是同意了,只是嘴巴較勁而已,忙討好抱住她的胳膊道:“我也知道你最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了!”
“嘁!”
蓁娘裝作沒聽見,用力扯過齊氏的身子,笑嘻嘻討好道:“晚上就留在我這裡吃飯吧,我讓人把阿木也抱來,他現在總想着自己拿勺,不給他脾氣還大……”
齊氏對阿木的喜愛不比蓁娘少,聽了這話哪裡還忍得住較勁,心裡癢癢的想立刻見到阿木。
不過用什麼方式告訴姜氏,蓁娘還是細細斟酌了一番,首先,不可能直截了當的告訴她,自己跟姜氏只是點頭之交,貿然說出‘你要防着壞人’這話既嚇着姜氏了又顯得自己別有用心。
其次,連自己都不知道那壞人是誰,這沒頭沒尾的事情,就是說給了姜氏估計她也不信。
蓁娘好一番爲難,連寫字都有些心不在焉,周嬤嬤勸道:“娘子既要練字就該靜下心來,這樣恍恍惚惚的,事情想不明白,手裡的字也寫不好,這一下午豈不浪費了?”
蓁娘看着白紙上一大滴墨汁,這一篇字就算白寫了,心裡有些羞愧,自己這個樣子,還有什麼資格教訓阿木吃飯不專心到處跑,她搖搖頭拋開姜氏,重新拿紙一個字一個字寫起來。
連接兩天的暴雨過後,天空終於放晴,太子妃邀請衆人去蓮池賞荷,不止阿木,連蜃子和大郎都在屋裡呆着不耐煩,都想着到外面去玩。
正巧宮人說起蓮池的荷花開的極美,宮裡不許種樹,高過宮牆的花枝都要被剪去,大家只能欣賞一些低矮的花木或盆栽。
說起來,那一片荷花還是天子尚在東宮時命人栽種的,其目的居然是想吃蓮藕!真讓人啼笑皆非,所以現在每年秋天,東宮都會挖些蓮藕給西宮送去。
太子妃頗喜愛賞荷,太子怕她中暑了,在荷池邊修建了一條長長的亭廊,甚至還有一部分深入蓮池,使人伸手便可觸摸到碧綠的蓮葉。
最讓人喜歡的,便是荷塘里人爲的隔出一條水路,可容納一條小舟穿梭,蜃子和大郎一見到那硃紅色掛着小燈的舟便歡呼着要坐上去。
太子妃搖搖頭,見兩個孩子一臉失望,耐心解釋道:“現在是夏天,水裡最易生長蚊蟲,若是坐船去一趟,全身都會被咬,再者,那水裡還有□□、水蛇,你們若是見到了,必定嚇得坐不穩!”
大郎不信,他最愛和伴讀宦者玩騎馬打仗遊戲,阿耶還把自己的一把未開鋒的匕首給他玩,大郎覺得自己膽量沒那麼小,嚷嚷着要見識見識那些可怕的東西!
太子妃忍住笑,真的命人去水裡捉了那些東西來,不光蜃子和大郎,就連蓁娘這些妾侍,容娘這些宮人都圍上來瞧一瞧。
只見木盆裡一隻灰褐色背上長滿疙瘩的□□發出‘咕咕’的叫聲,大郎瑟縮一下,萬分嫌棄的偏着頭,蜃子小姑娘家嚇得往母親懷裡鑽,眼睛閉的緊緊地,緊張道:“快拿開,真可怕!”
太子妃輕聲哄着她,讓人端走了,又拉過大郎道:“還有水蛇呢!它就喜歡吃□□,你還要不要看”
“不要不要!”大郎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總算是歇了那份心,在宦者嬤嬤的服侍下逮小鯉魚玩,蓁娘看着太子妃始終展露溫柔笑意的臉,心裡默默地羨慕她這份從容。
不過很快,這份思考就被阿木震天響的叫聲打斷了,蓁娘忙捧着肚子過去,只見阿木邁着小短腿追着一隻跳上岸的□□到處跑,嘴裡還興奮的大叫‘呱呱’!
奶母從沒見過這個東西,嫌它醜又怕傷害阿木,拿着根小樹枝想要把□□轟走,可阿木高興極了,到處追趕,連太子妃都被這邊的雞飛狗跳吸引過來了。
一羣女人嘰嘰喳喳的驚叫,還有孩子們的鬨鬧,蓁娘眼見阿木伸出手要抓□□,心裡一急,趕緊把帕子丟在它身上,一把抓過扔進荷塘,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蓁娘鬆口氣的拍拍手。
剛纔還在喧譁的荷塘邊一片寂靜,蓁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見大家驚奇的眼神更加不好意思,羞道:“□□會噴射毒液,若是沾染在人身上會生瘡的,我也是一時情急……”
大郎仰着頭瞪大了眼看着蓁娘誇道:“庶母真是厲害!你都不怕嗎?”
蓁娘摸摸他頭頂的一束小揪揪笑道:“庶母是在鄉下長大的,這些東西天天都見,□□雖然長得醜,還有毒,可它卻是一味藥呢,可以治病!”
“真的嗎?”蜃子驚訝道,蓁娘點點頭,“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問林掌醫!庶母不會騙你的!”蓁娘認真回道。
“哇!”
太子妃笑着拉過兩個孩子去喝水,又對蓁娘道:“快看看阿木有沒有摸到那東西,別受了傷!”
作者有話要說:
姜氏在後面的作用很大,是好是壞先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