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納和加蘭特帶着珊拉過來之後,瑪莎簡短的複述了一遍自己的猜測。
聽完之後,斯托納陰沉着臉沒有開口,只是把珊拉往自己身邊拽了拽,加蘭特輕輕嘆了口氣,說:“我之前也在想這件事。斯托納還很樂觀的說希塔不會有這種人。”
瑪莎瞥了斯托納一眼,壓抑着譏刺的衝動,說:“沒有秩序維護者的地方,再怎麼善良的民衆也會很快被拖進慾望的漩渦裡。你好好看看四周,這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希塔了,你敢讓珊拉在這裡獨自住一夜嗎?”
斯托納攥着拳頭,很不甘願的回答:“我不敢。好吧,瑪莎,你有什麼打算?”
“我本來打算催促商隊連夜上路。”瑪莎的嘴角垂下不悅的弧線,“但那隻肥狐狸和我們之間似乎有些不對路的地方,他找了一堆藉口,總之,就是不走。”
斯托納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辛德拉那邊,小聲說:“那要不要我和珊拉去說說看?”
瑪莎聳了聳肩,用很沒所謂的口氣說:“好啊,你們可以試試看。能成功出發的話,我們會非常感激你的。”
斯托納向加蘭特點了點頭,轉身帶着珊拉走了回去。
討論的時間着實不算短,不過到最後,看斯托納回來時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也知道依然沒有結果。
“辛德拉到底在想什麼?”斯托納抻着脖子連聲音都壓不下來的說,“這麼危險的情況他怎麼就是不肯連夜趕路呢?連旁邊聽着的幾個車伕都不想在這裡睡覺了,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讓我猜,那隻胖狐狸留在這裡,多半能幫他賺到比這些貨物加起來還要多得多的錢。”瑪莎咬着牙從齒縫裡擠出聲音,“否則這樣的奸商絕對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
加蘭特擡手打斷了斯托納接下來的無用抱怨,直截了當的問:“那麼,夜牙小姐,你打算怎麼安排?”
瑪莎掃視了一圈桌邊的所有人,壓低聲音說:“馬上就是休息的時間了。按照正常判斷,夜襲應該會選擇深夜大家睡得最香的時候,所以咱們應該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是安全的。爲了不讓辛德拉起疑心,大家還按原計劃休息,但不要真的睡着,半個小時後,在星巢湖邊那個領主家的院門口集合,都帶好隨身的行李。”
蘇米雅看珊拉露出爲難的神情,連忙接着補充說:“行李只帶必要的部分,之後的路程吃的差些無所謂。畢竟就算是步行,離波亞拉也只有不到三天的距離了。平安度過今晚很關鍵。”
斯托納摟過加蘭特走到幾步外,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會兒,然後走回到桌邊,點了點頭,“好的,沒問題。”
珊拉還是有些爲難的說:“可是我和辛迪莉住在一起,要怎麼悄悄離開呢?”
瑪莎毫不猶豫的說:“把你的行李先交給斯托納,等辛迪莉睡着後,變身溜出來。”
“那……那她要是變身追我呢?”一想到變成兔子後身後跟着一隻狐狸的情景,珊拉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瑪莎亮了一下嘴裡的虎牙,充滿威懾力的說:“那我就變身咬死她。一隻小狐狸,你擔心什麼。”
“好……好的。”珊拉低下頭,小聲對斯托納說,“你一定幫我準備好衣服。就在那個小包袱裡,變身後……我……我就是光溜溜的啦。”
“又不難看,幹嘛不好意思讓喜歡的人看到。”瑪莎撇了撇嘴,很不屑地說,“太早融入人類社會的下場,滿腦子無聊的想法。”
加蘭特考慮了一下,問:“要不要偷兩輛馬車出來?”
瑪莎搖了搖頭,“不,有輪值的車伕,太冒險了。我寧肯寄希望於今晚不出事,或者出事後還有能用的馬車留下。”
加蘭特毫不猶豫地說:“當值的車伕可以輕鬆解決。那不是問題。”
克雷恩的心裡立刻一顫,不安地問:“解決?”
加蘭特看了他一眼,“打昏也可以,但力道控制不好,提前醒了會很麻煩。”
人命……在你們心裡到底算是什麼啊?克雷恩幾乎忍不住要大聲問出來,那些話都已經涌到了喉嚨口。
但他沒說出口,因爲瑪莎已經給出了回答:“不用,我們是很想節約旅行時間,但不至於此爲殺人。那種事我不忌諱,但也不熱衷。”
聽出了口氣中的不悅,加蘭特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沒有其他異議的情況下,衆人按照瑪莎的安排先各自回到既定的住處,做出準備休息的樣子。
已經沒有任何娛樂場所的希塔,很快就陷入到徹底的黑暗之中,只剩下漫天的星月微光,透過飛揚的粉塵艱難地觸摸着傷痕累累的大地。
克雷恩有些緊張的看着窗外,等待蠻牛手邊的小沙漏計時結束。
今晚不能使用夢境之藥,也就意味着得到芙伊的消息至少也要再過兩天,這讓克雷恩的心理有些莫名的煩躁,比起此前的一無所知,此時的一知半解卻無法繼續更令他不安。
所有的猜測都在往最糟糕的情況上引導,他不得不停住走神的念頭,終止了擾亂心緒的胡思亂想。
“小野豬,想什麼呢?看你的表情一會兒一變,簡直跟劇院裡的演員似的。”蠻牛也受不了等待中的沉默,帶着點笑意從旁開口。
“我在想瑪莎是不是擔心的過頭了。這裡的人也許沒有那麼壞。”一會兒的時間克雷恩的腦子裡已經轉了無數想法,他選了個不太容易引起同伴擔心的話題,小心的丟了出來。
蠻牛拍了拍他的肩,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眼神不會騙人。連我都看得出來,這裡剩下的人已經不太正常了。”
“呃……這麼多單身漢聚在一起,看到有幾個漂亮女人出現,眼神會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吧?”克雷恩撓了撓頭,誠實地說,“我和芙伊在一起那麼久了,每次看到她……唔……睡覺時候的樣子,都覺得自己的眼神一定變得很貪婪。”
蠻牛笑嘻嘻地說:“那是正常範圍內的變化,你得慢慢學着區分邪念和普通欲求之間的差別。對了,剛纔你沒注意,其實在你身後,還有好幾個路過的礦工用同樣的眼神在打量你哦。”
克雷恩的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汗毛都豎了起來,“大笨牛,這玩笑……可不太好笑。”
蠻牛撐着下巴看着沙漏裡依序下墜的沙子,說:“這可不是玩笑。你不能用審視正常人的眼光來看一個不正常環境裡的人。你得記住,這裡已經沒有秩序這種東西存在了。以你的長相,如果你單獨寄宿在哪家,半夜想溜進你房間裡的傢伙估計都要排隊。別看你是個男的。”
大概是想到了對沼族的不屑,蠻牛站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小聲說:“其實在某些時候,咱們這些所謂的天使造物,並不比什麼都不懂的野獸好到哪兒去。”
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說:“幸好,只是某些時候,某些人而已。”
“是啊。”蠻牛笑着戳了一下他的心口,“要是整個世界都是一團混亂,那還真不如讓天使們重新降臨,所有人都繼續按照神的安排傀儡一樣地生活算了。”
克雷恩擡手捂着自己心臟的位置,小聲說:“等以後有機會,我要讓蘇米雅幫我找幾本大聖堂的典籍來看,我很好奇,上古神話時代,聖域的大家是如何生活的,聖界的天使,又是過着怎樣的日子。”
“光靠大聖堂的典籍是不可能知道全部真相的。”蠻牛嘟囔着說,“就像你光看某個國家的史冊,不可能知道完全真實的過去一樣。”
“知道嗎,蘇米雅第一次對大聖堂產生懷疑,就是因爲看到了一本暗星帝國時期的古冊,裡面的記載……可以說與大聖堂完全不同。”蠻牛咧了咧嘴,“按蘇米雅的說法,想要知道一件事的全部,最好能多找一些記載互相印證一下。即使是信仰,盲從也是很危險的。”
“所以她最後才脫離了大聖堂嗎?”克雷恩好奇的追問。
蠻牛攤開手,無奈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蘇米雅很少提起之前的事。瑪莎可能比我知道的多些,不過也多不了多少。”
“那你都知道什麼?”
“她是個孤兒,在大聖堂長大,參加過幾次大聖堂發起的清除異教徒的戰爭,因爲愛讀各種別人看不下去的書,有事先問她就對了。”蠻牛抓着亂糟糟的鬍子,一邊想一邊說,“脾氣很好,幾乎沒見她發過火。吶,差不多就這些了。”
“好像也不比我知道的多啊。”克雷恩沮喪的拍了一下額頭,看到沙漏裡的細沙已經所剩無幾,乾脆直接結束了閒聊,“差不多到時候了,咱們走吧。”
蠻牛嗯了一聲,起身抓過巨大的包袱扛在肩上——爲了悄悄出門,他不得不把腰甲、靴子、肩甲等容易發出聲音的部件裝進去。
克雷恩正要去提另一個包裹,敏銳的耳力突然捕捉到一絲異樣的動靜。
他立刻轉身過去打開窗戶,伸出頭側耳傾聽。
“怎麼了?”蠻牛趕忙過去小聲問道。
“有人在跑,好幾個人。”克雷恩壓低聲音一邊努力聽着動靜一邊回答,“往咱們這邊過來了。”
“該死的,交給你了,我晚上視力不行,什麼也看不到。”蠻牛瞪着眼看了一會兒,嘟囔着縮了回去。
“就快過來了。”克雷恩有些緊張的注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從背上取下弓握在手裡。
很快,黑暗中就跑出一個有些狼狽的身影,身上的裙子破了幾處,露出一小片白皙晶瑩的大腿肌膚,她跑的動作很彆扭,因爲雙手被綁在了身後,嘴裡也被塞了一團髒兮兮的破布,要不是有晃動的蓬鬆尾巴保持着平衡,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上。
就在她的身後,四個頗爲強壯的男人氣喘吁吁的追趕過來,光看衣服,也能辨認出正是搭車過來的波亞迪蘭哨兵。
“是辛迪莉!”克雷恩驚呼一聲,扭頭衝着蠻牛說,“那四個波亞迪蘭哨兵在追她,你來看!”
“媽的,這幾個混球竟然比這裡的光棍還着急嗎?”蠻牛一把抓起長矛,推開窗子準備直接跳出去。
獸靈的夜視能力大都不錯,辛迪莉一眼看到這邊開着的窗子裡已經舉起弓的克雷恩,滿含淚水的眼睛立刻流露出欣喜的光芒,她一邊跑一邊拼命用舌頭頂出了嘴裡的破布,“救我!克雷恩、蠻牛,救救我!”
追到更近地方的哨兵發現了克雷恩滿臉的怒火和弓上寒光閃閃的箭簇,最前的那個立刻停住腳步,張開雙手攔住同伴,壓低聲音凶神惡煞的說:“幹嘛,你們要搗亂嗎?”
蠻牛從窗子鑽了出去,橫握長矛站到辛迪莉的身前,低吼:“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幹什麼?”哨兵下流的笑了起來,指着蠻牛背後的辛迪莉,“當然是想幹她咯。這麼個鬼地方,有這麼漂亮個小妞,難道你們就沒動心思?別裝了,把她抓過來,咱們一起來怎麼樣,大不了讓你第一個上。”
另一個哨兵立刻不滿的抱怨:“你看他那塊頭,讓他第一個來咱們還能盡興嗎?”
“嘖,個子大又不代表哪裡都大。”
“那個精靈小哥,把弓收好,一會兒也算你一個還不行嗎?放心,在這兒幹什麼也沒人會追究責任的。”
“對啊,到時候把這小狐狸連他老爸一起往湖裡一丟,咱們帶着貨物去首都免費給軍需官,功勞分你們一半怎麼樣?”
“喂喂,這麼美的小妞,扔進湖裡也太浪費了吧?”
“夠了!”克雷恩怒吼着從窗戶裡跳了出來,鬥氣聚集在箭尖,整個弓身迅速浮現出紅色的紋路,將閃耀着紅光的火元素自發的聚集到箭桿上。
“喲,竟然要來真的啊?”那幾個哨兵的臉色沉了下來,紛紛從腰間摸出了隨身的匕首,“這種時候,多殺幾個人我們可沒什麼好在乎的。”
站在最後的那個哨兵往遠處退開一些,笑嘻嘻地說:“殺不了你們也沒關係,我連夜趕去首都舉報你們整個商隊都是間諜,聽說你們想要北上是吧?那之後的路可能不太好走了哦。”
“無恥!”克雷恩咬着牙說道,箭尖立刻轉向了那個打算負責報信的哨兵,微微發顫地鎖定了他的喉嚨。
好像不太願意在這種地方起爭執,領頭的哨兵擺了擺手,放軟口氣說:“都消消氣,只不過是個漂亮小妞,我們也不是非滅口不可。要不這樣,你讓她過來,陪我們玩一晚上,明天到了波亞拉,我幫你們說說好話,保證你們之後的路程暢通無阻。”
旁邊的哨兵立刻附和說:“真動手弄出動靜,把那些不知道憋了多久的臭礦工都惹出來,那隻小狐狸豈不是更慘?說不定……你們的同伴也要跟着倒黴哦,那幾個女的長的也都不錯,尤其是那隻小母貓,嘖嘖,腰細腿長胸脯大,真他媽讓人流口水。”
看克雷恩完全沒有放下弓箭的意思,最遠處的那個哨兵不耐煩地說:“該說的我們都說了,要麼滾開,要麼跟我們一起樂樂。這種事大家快活總比弄得你死我活要好,那隻小狐狸你們就不感興趣嗎?”
辛迪莉縮在蠻牛的身後,帶着哭腔搖頭說:“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給他們。求求你們。”
蠻牛扭頭看了一眼克雷恩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頗爲高興地笑了笑,小聲說:“還記得咱們去救那隻小翼妖的時候嗎?”
克雷恩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蠻牛的笑容裡驟然染上一絲殺氣,“你不該太過計較你要殺的傢伙的身份,有些人,比那時的白毛猴子其實好不了多少。”
他把長矛指向前方,矛杆緊夾在腋下,“別再有那麼多無聊的想法了,殺人不對的前提起碼有兩個,一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二是對方的確配的上被稱爲人,而不是禽獸。”
最後一個字說完,蠻牛的身軀突然爆發出激烈的鬥氣,疾速向前衝去。
最前面的那個哨兵驚慌的想要往一邊跳開,但剛做了一個曲腿的動作,蠻牛的長矛已經在兩三米外猛然刺出,尖銳的疾風突刺一瞬間就從哨兵的腰側穿過,帶出一蓬鮮亮的血花。
“混蛋!竟然真動手啊!”兩個哨兵怒吼着攥緊匕首,左右散開準備夾擊蠻牛。
遠處的那個哨兵毫不猶豫的轉身就向北方跑去,顯然,他說要報信的事並不只是口頭威脅而已。
“別想跑!”克雷恩拉滿了弓弦,但心裡似乎有一道障壁無法突破一樣,撒手的那一剎那,瞄準的目標還是落在了哨兵的腿上。
那些哨兵都只穿着制式軍服而沒有戴任何盔甲,應該是不覺得襲擊一個商隊老闆的女兒還會有被反擊的可能。
於是那直接把膝蓋骨穿透的破甲箭好好給他上了一課,要不是水臨日把火元素的威力降低接近一半,那整條小腿可能都要就此告別。
被安排在這邊的,當然不是什麼精銳部隊的前哨,即使是兩人左右夾擊,蠻牛也輕鬆的揮舞長矛應付下來,他們那堪稱糟糕的匕首技巧,根本近不了蠻牛的身。
倒下那兩個哨兵的翻滾慘叫在安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幾乎是馬上,對面的幾間屋子就亮起了燈。
蠻牛皺了皺眉,一記橫掃逼開了夾攻的兩人,毫不猶豫的向下一刺,把擊倒的哨兵直接釘死在地上,提高音量說:“小野豬!解決那邊那個!”
克雷恩緊緊攥着弓身,他明明已經想好了,明明覺得自己能做到了,明明……不想再讓琳迪獨自揹負殺人的痛苦,可爲什麼身體,就是無法剋制的感到難受呢?那翻涌的憋悶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好似有隻無形的大手,不留情面的揉捏着他的心肺。
他只好轉過箭,瞄準夾擊蠻牛的一個哨兵的胳膊。
心裡的感覺登時輕鬆了許多,好象一道勒緊的鐵箍猛地彈開了鎖。他疑惑不解的鬆開手,附魔箭矢順暢的射出,紅光一閃,就穿透了哨兵的肩膀。
哨兵下意識的抓住箭尾,卻被灼熱的火元素燙的皮開肉綻,他開口就要慘叫,但張開的嘴巴里,幾乎是馬上就被蠻牛的長矛塞滿,隨着舌面上鹹腥的味道瀰漫開來,他的手腳抽搐了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氣。
就在這時,遠處那個哨兵的慘叫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那邊瞄了一眼,於是就看到了換上斗篷灰黑那一面的加蘭特緩緩站起,手上的匕首還染着一片鮮紅。
“不、不要殺我……我知道錯了。”僅剩的哨兵恐懼的往後退去,與戰鬥力成正比的意志脆弱不堪的崩潰,“我們……我們其實也是被誘惑的,其實我們心裡也一直不對勁,平常……平常不會這麼飢渴。一定是……一定是有誰動了手腳!”
“愚蠢的藉口。”加蘭特飛奔過去,很小聲的唸叨了一句,然後突然向前一縱,那個哨兵手裡的匕首還沒舉起來,冰冷的刀刃就刺穿了他的喉頭。
發不出慘叫,捂着脖子上的窟窿,哨兵的嘴裡冒出大量的血泡,伴隨着細微的咳嗽一樣的古怪動靜。
加蘭特並未停手,他流暢的踏步前移,反手又將匕首刺出,準確的扎入哨兵背後脖頸與脊骨連接之處。
再次抽回匕首後,破口袋一樣倒下的,已經是具屍體。
“動靜太大了。快拿上行李過去。”加蘭特快步走到不遠處,撿起他拿來的包袱背在背上,啞聲說道。
“辛迪莉怎麼辦?”克雷恩平靜下來後,馬上意識到這個問題。
加蘭特皺了皺眉,“把她帶過去。看守好不要被她逃走就是。”
還好不是殺人滅口的指令,克雷恩鬆了口氣,點了點頭,轉身用匕首割開繩子,柔聲說:“你不用怕,我們要去一個地方臨時躲避一下可能的危險。你父親太固執了,我們不得不自己行動。你最好也跟着我們,免得遇上更大的危機。好嗎?”
辛迪莉驚慌失措的點了點頭,聲音發顫的回答:“只要……只要你們肯保護我,到哪裡我都跟着。只要……只要你們不丟下我。”
克雷恩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曾經芙伊安撫他的時候常做的那樣,不自覺地,他說:“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辛迪莉揉着痠麻的手腕,感激地說:“太謝謝了,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好人。”
“好了,馬屁過後再拍。”蠻牛翻進窗內把行李遞了出來,“在屍體引發騷動之前,咱們趕快過去。瑪莎的耐心比我的定力還少。”
“這不是拍馬屁,我真的非常感謝你,蠻牛先生。”辛迪莉抱着蠻牛隨手分給她的一個小包裹,快步跟在後面小聲地說。
“不要用那麼古怪的稱呼,綽號後面用敬稱太彆扭了。”蠻牛嘟囔了一句,大步走到了克雷恩和辛迪莉前面。
只要有任何可能出現危機的情況,蠻牛總是走在最前面。
看到他寬闊的脊背,克雷恩就會習慣性地感到安心。
在加蘭特的帶領下,他們輕鬆的避開了被騷動引出來的居民,很快就到達了約定的領主住處。
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包括辛迪莉的室友珊拉。珊拉沒有用到變身,身上的衣裙還是之前的那套。
也對,畢竟辛迪莉剛纔還在逃命。
克雷恩突然感到十分疑惑,如果哨兵們是偷襲到家裡,那沒理由會放過珊拉。
而如果不是,那辛迪莉爲什麼會大半夜獨個溜到外面去?
他側頭瞄了一眼,辛迪莉楚楚可憐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破綻,他抓了抓頭,心想,應不應該直接問問她呢。
瑪莎一見到來的人裡多了一個辛迪莉,神情就變得有些微妙,珊拉和琳迪更是直接表現出不滿,一個馬上往斯托納的身上靠得更緊,一個白了克雷恩一眼,憤憤的哼了一聲。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去吧。”加蘭特快步走到遠端的牆角處蹲下,用匕首小心的在地上挖了一陣,跟着掀起一小塊木板,在裡面摸了一會兒,猛地用力一拽。
隨着一陣吱吱嘎嘎的刺耳聲音,大門兩側的雄獅坐像,竟然有一座緩緩地挪開,露出一個蠻牛費點勁勉強能鑽下去的地洞。
加蘭特拍了拍手,把挖開的小坑重新埋好,走回到目瞪口呆的衆人面前,“直接進去就好,裡面有通風設施,不用擔心。”
全都下到地道里後,加蘭特拿出一小塊火系魔晶石照明,拉動牆上一個機關,石像又緩緩地回到了原位,“直着走就可以,兩個岔道都不要拐彎。最後上去就是房屋一樓的儲藏室。”
“你對這屋子還真夠熟的啊。”瑪莎一邊跟着點亮光球帶路的蘇米雅往前走去,一邊小聲說。
斯托納有些乾澀的笑了兩聲,帶着有些複雜的情緒說:“當然,這裡以前本來就是他的家。他原來的名字其實是加蘭特·迪希塔·瓦爾德。”
克雷恩驚訝的說:“加蘭特是之前希塔領主的兒子?”
斯托納苦笑着說:“是啊,羣星眷顧的繼承者。”
“行了,”加蘭特乾癟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話,“都是過去的事了。”
“夜牙小姐,你特地選這裡集合,本來就有進來躲一下的打算吧?”上到房間後,加蘭特關好地道的暗門,看似隨意的問道。
瑪莎聳了聳肩,“沒錯,一般這種城市的領主,家裡通常都會有逃往其他地方的暗道。晚上真要出了事,咱們就可以從這邊逃走。”
蘇米雅笑着說:“不過我們也沒想到你對這裡這麼熟悉,瑪莎本來的計劃是翻牆破窗進來,然後地毯式搜索暗道入口。這下可省了不少事情。”
加蘭特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平淡地說:“屋頂有一處觀察臺,上面應該有一箇舊望遠鏡,不被新來的領主折騰壞的話,可以去那兒觀察城市其他地方的情況。”
“很好,太感謝了。”瑪莎笑着指了指辛迪莉,“這裡夜視能力強的不多,辛迪莉,麻煩你去值第一班崗好嗎?有情況及時下來通知一下大家。一會兒我去替你。”
辛迪莉愣了一下,跟着點了點頭,乖乖往樓梯那邊走去,走到樓梯口,她可憐兮兮的回頭,小聲說:“只有我自己上去嗎?”
蠻牛看了瑪莎一眼,得到肯定的眼色後,抓起長矛走了過去,“我陪你上去。有事我喊話也比你嗓門大。”
辛迪莉這才露出稍微安心的表情,拎着裙襬走上樓去。
等到辛迪莉的腳步聲消失在大家頭頂,瑪莎馬上惡狠狠地問:“誰能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那隻小狐狸會在這裡?”
克雷恩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連忙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珊拉抱着斯托納的胳膊,小聲補充說:“辛迪莉沒躺下多久,就起來說睡不着,想讓我陪她去湖邊轉轉看看風景。我……我沒敢答應,她就自己去了,還說找那幾個哨兵當保鏢就不會有事,嘲笑我太膽小了。”
瑪莎搖動着尾巴說:“看起來倒像是沒什麼破綻的情況。腦子不夠數的大小姐把安全託付給幾個半路認識的逃兵,被襲擊後盡力逃命,最後非常幸運的被克雷恩他們救下來。”
斯托納點了點頭,“聽起來似乎就是這樣。”
克雷恩小聲嘟囔了一句:“可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當然不對勁。就是這樣個鬼啊!”瑪莎瞪圓了眼睛,“這事情漏洞多的可以用來篩沙子了!”
“辛迪莉蠢嗎?咱們都是一路過來的,誰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她是那種出現在書本里就會格外受歡迎的無腦小女孩嗎?”瑪莎氣沖沖地問,然後自己回答,“當然不是,這隻小狐狸恐怕比那隻胖狐狸還要精明些。她怎麼可能沒腦子到大半夜在這種混亂無序的地方跑出去,只爲了去湖邊看風景?還找了四個當天才認識的男人保護自己?”
“就算她一不小心抽了風發了病非要去,結果真的被襲擊,她爲什麼不往最近的地方求救,反而一路跌跌撞撞跑去克雷恩和蠻牛那邊?”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說:“也許……是因爲當時只有我們開着窗子?”
“就算是這樣,那麼,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出現了。”瑪莎輕輕拍了一下桌子,“作爲一個獸靈,她爲什麼寧肯靠兩條腿被綁着手一直跑到你們窗戶外求救,也不肯變身逃走?這麼黑的街道,變身那一下能閃瞎那四個混蛋大半天,都足夠她跑去天涯海角了!獸靈當年結成聯軍參加光明戰爭的時候,和暗裔打了那麼多年仗,都沒出現過一個蠢到忘記變身這種天生本能的傢伙。”
像是爲了強調這個結論的力度,瑪莎一指珊拉,“不信你找羣人來追追珊拉試試,看看這麼膽小的兔子會不會忘記在關鍵時候變身逃命?不誇張的說,我們獸靈就算是嬰兒,感到危險的時候都會本能地嘗試變身自保,無非是力量不足無法成功罷了。”
“我上去好好問問辛迪莉這個問題吧。”蘇米雅從來不願直接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人,仍抱着一線希望說,“希望她能有個合理的解釋。”
瑪莎不屑的撇了撇嘴,正要開口說什麼,樓上突然傳來了蠻牛的叫聲。
“沼族!沼族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