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焦的目光回過神來後再度變得冰冷,面對着因爲自己的話臉色瞬間無比僵硬顯然是嚇壞了的女人,顧朝夕伸出手難得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臉。
“你會來這裡,因爲周凌落的緣故。你會去不夜城,是想一步登天,改變平庸的生活。你會忍氣吞聲,是因爲名牌的護膚品女裝女包誘惑着你去購買。你會這麼執着不肯走,是等着以後的房子車子,還有花不完的錢。哪怕給你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你也不可能成爲她。你只是不服氣,自己年輕漂亮,憑什麼比不過一個陌生的女人。你甚至想證明,哪裡都不比她差。所以,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愛的女人,從未想過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頓了一頓,他又接着說。
“就連出現在這裡,你們的目的都不一樣。她是被騙的,你是等不及的。”
被噎得啞口無言,情緒穩定了之後,那個女孩子心裡升起濃濃的鄙夷。說的好像她一毛錢不值一樣,哪個女人不愛錢啊,有誰傻到吃饅頭吃胡蘿蔔過日子。她就算愛錢,也是無可厚非的,每個人選擇的路不一樣。女人青春有限,時間不等人,年老色衰了再去後悔爲什麼當初不抓住機會上位。真是受不了,還以爲他不錯,敢情有精神病。什麼情啊愛啊,都是奢侈品,窮人消費不起。你顧朝夕要是沒錢,誰認識你,不爲了錢誰願意理你。
一時之間,兩人各懷心事,氣氛陷入一片尷尬的沈默中。然而就在這時,顧朝夕酒杯邊上安靜放置的手機卻響了。
“她又想走?”
頓了一會,他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準備好私人飛機,明天就去雲南。”
收了電話,面對一臉錯愕的女人。顧朝夕原本烏雲密佈的臉卻像是撥雲見日一般照耀進了幾縷陽光。那種閃耀,讓她爲之震撼。
他翻到自己的名片,“你拿着去找周凌落,她會給你錢的,回去找份安穩的工作,別等以後後悔。”他的動作優雅之餘那雙大手卻是在微微顫抖着。
說罷,他自顧自的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進了浴室。
望着手上那張矜貴無比的黑金名片,女孩子都快吐血了。搞什麼鬼,這下子如意算盤全空了。
宋清妍的談判很不順利,跑了兩趟連個人都沒看見。她去看過黃蕾還有她老公,病榻上的男人蠟黃的臉,黃蕾前後的忙。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要是黃蕾坐牢,這個家就完蛋了。
外面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稀稀落落的下了起來,冷得人不得不將手縮進了自己的衣袖裡,卻沒有想要回家的意思。
她現在急需做點什麼事來讓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如何,都得試一試。總不能看着一家人就這麼完蛋了。
就在這時,一輛熟悉的車緩慢而霸氣的擋住了她的去路,讓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車太過熟悉,以至於她一時間有種錯亂的空間交織感。
是驚喜、是恐懼?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千萬種唏噓……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當顧朝夕從那輛車裡氣場十足的走下來的時候,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他終究還是來了,就像她在夢裡看到的,這個見面的場景她曾在夢境裡幻想過無數次。雨下的不大,他們的距離也不遠,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真的出現了,來的狼狽而真實。
她爲了出行方便只是穿了平底的工作鞋,泡在雨水裡顯得有些扭曲。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淘寶買的,洗得褪了色,普通的質地,爆款專用。清妍說不清是雨水澆的她太涼太懵,還是因爲激動害怕而忍不住發抖。
顧朝夕撐起一把精緻的黑色雨傘,就這麼冷傲的站在不遠的地方神一樣的注視着她。
宋清妍落湯雞一般幾乎辨不清面容,可憐兮兮的就像是在亂世中顛沛流離的難民。雨同樣迷濛了他原本就很細微的表情。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這一年他也變化了不少。
人是不斷向前走的,而記憶則不會改變。不變的是他的年輕帥氣,只是顧朝夕比從前更冷了,是一種骨子裡的頹廢那種冷漠。沒有貴的嚇死人的拉風跑車,沒有一臉壞壞的笑,沒有盡是張揚到惹人厭的自信表情,有的只是冷漠。
陰沈抑鬱,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沒落卻矜持的貴族。帶着面具一樣的冷漠表情,看上去就像在拍戲。
沒有和她說任何一句話,對面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是揮了揮手,宋清妍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兩個人身上都溼漉漉的,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到了飯店以後她洗澡吃東西身上也換上了乾燥的新衣,可是她現在的處境實在是稱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令人難堪。
顧朝夕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地方,很大很寬敞,他有錢找到大屋子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可是,那嚇人的鐵籠子是什麼意思?!
足足有一間屋子那麼大,在裡面打架都不成問題。就像電視裡看到的,關押犯人的差不多。區別只在於大小,關她的要大的多,裡面甚至還有牀,就像移動的監獄。
顧朝夕帶她到這裡,什麼都沒說,直接把人關進籠子裡就忙去了。留下宋清妍錯愕的沒反應過來,他不是來和好的嗎?
“喂!顧朝夕,你放我出去!你沒有權利這樣對我!”
她之所以肯乖乖跟着走,是想好好談談。哪知道一年不見,高冷的總裁竟然有了這麼重的趣味。
惱火的拍打着囚禁着自己的牢籠,清妍嗓子都快喊啞了卻還是得不到對方的半點回應。
叫天天不應的情況之下,女人全身無力的跌坐在結實的牢籠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既沮喪又傷感。
爲什麼這麼對她,唉,當然是生氣。
當初一聲不吭的走了,能不氣嗎。抓到了沒有抽一頓都算客氣的,還能指望什麼。
想到他以前說的會挑斷手筋腳筋,不由一陣惡寒。
可她覺得顧朝夕應該不會這麼狠心,她就像跟父母吵架的孩子,眼巴巴等着他來接呢。
碩大的房子,巨型的籠子,可惜不是金子做的,談不上金屋藏嬌。籠子的空間很大,不至於縮手縮腳,但是,大好的活人誰願意被關着啊。
啊啊啊……
顧朝夕到底想怎麼樣!難不成關一輩子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縱使這一年來她的性子已經被打磨得格外圓潤平淡,也禁不住胸口的怒氣像是火球一般熊熊的滾做一團。
唉,他真的出現了。
捕捉她的速度堪比閃電,清妍想該不會他是故意放水吧,早就知道她在這兒了,就是沒來找。
不,不會。依着他的脾氣,怎麼可能啊。不找纔有鬼。
心裡有點高興,又很糾結,還難受。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宋清妍有些惶然的定了定神,心裡不知道是該害怕還是興奮。原本以爲他會像自己印象中的那樣因她的不告而別而對她大喊大叫,甚至還有可能狠狠扇她幾個耳光。但是這些事卻不像是顧朝夕能夠做出來的。
在她鬱悶的要死的時候,他竟然又回來了。燈光打開,她總算看清了這間LOFT。難怪這麼大的空間呢,不過看樣子是很早就裝修好了,設施都齊全。
宋清妍曾經無意中提過,喜歡LOFT那種風格的房子。想不到有一天真的住進來了,只不過,裡面還有個籠子。
不理會她的大喊大叫,顧朝夕該談生意還接着談,該吃飯也不落下。沈穩的樣子就像是根本看不見自己臥室的角落裡還這樣不人道的囚禁着一個人。
那些送衣服送水果的男人們,完全無視她的喊叫與求救,冷漠的就像是沒心肝的路人。
就在她喊累了倒在牀上休息的時候,興許是將她戲耍得夠了。顧朝夕忽然間饒有興致的端着一碗熱湯走到籠子跟前,一邊喝一邊打招呼。
“宋清妍,你還想逃?”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氣呼呼的瞪着他,“你不知道這麼做和瘋子沒兩樣嗎?”
“我早就瘋了,你才知道。”
他哀怨的出聲,原本生氣的女人氣勢銳減,頹廢的蹲了下來。
燈光下,眼前的顧朝夕輪廓比一年前更深邃,氣質也更加沈穩。想當初走之前,她問他會不會嫌棄自己老了醜了的樣子,還歷歷在目。顯然,他保養的很好,就算沒能抵擋住一些歲月的變化,但是那種歲月的痕跡卻只讓他看上去充滿了成功男性所獨有的成熟魅力。既不落魄,也不頹廢。舉手投足之間都帶有獨霸天下的從容。
那是一種沉穩,松濤竹林般的沉穩。處變不驚,有容乃大,一年來他氣場又大了不少。
“我記得你很喜歡喝奶茶。”他自顧自的回桌邊端起一杯,嚐了一口,嫌棄的吐了。
“這麼甜的東西,難喝。”
“顧朝夕,對不起。你先放我出去好不好?”
被他摸不清頭緒的舉止弄得坐立不安,宋清妍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軟了下來。帶着一點柔弱的求饒口氣跟他尋一個靠譜的答案。
是了,她早就已經沒有跟他對抗的底氣了。或者說從沒有。
以前敢跟他張牙舞爪無非是仗着年輕、漂亮,他寵着自己。但是她偷偷逃了,這對於視尊嚴如生命的男人來說,簡直就是打耳光。
在這裡生活,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做家務吃飯睡覺這樣的瑣事。雖然平淡但是她也樂得清靜,甚至漸漸還生出一種避世的恬淡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