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炎的話音剛落,坐在園中的白墨冉就感覺到四面八方都有人往她的這個方向悄悄的靠近,根據來人的氣息,白墨冉粗略估計了下,至少有三四個人。
她這邊心中剛剛得出結論,那邊一直隱藏在暗處的人已經蓄勢待發,突然出現在園中的各個方向,手中都拿着一把長劍,散發着凜冽的寒光。
他們出現的沒有絲毫徵兆,所以身在園中的女子在看到他們之後先是怔愣了一下,沒有回過神。
那一瞬,御花園中沉陷在一種絕對的靜謐中,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剎那之後諸多女子在反應過來後驚懼失控的叫聲。
亭中的扶桑炎在看到這一幕之後,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郁,饒有興致的對着一旁的澹臺宏道:“皇上你看,這才叫有趣!”
與衆多女子心態截然不同的是,白墨冉沒有從這幾名黑衣男子的身上察覺到絲毫的殺氣,而且她細心的觀察到,這幾名男子手中拿的刀雖然看上去嚇人,可刀刃處卻並沒有開封。
但是他們出現的突然,園中的又都是一些久居深閨的柔弱女子,就單憑他們的這幅架勢,嚇也能把她們嚇死了,哪裡還會像白墨冉一樣注意到這些?
皇帝到底想做什麼?白墨冉爲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過分突兀,也從面前的茶桌上站起身來,走到距離與那四名男子最遠的中間位置,腦中在飛快的思索着。
她聯想到先前感知到的在暗處看向這邊的視線,想到園中這些目不暇接的物事,想到於公公以及那侍衛對於她着裝的重視,一個答案隱隱在心頭浮現而出,最後再次將這些細節在腦中過了一遍,終於確定了答案!
原來先前她想的一切都錯了!澹臺君澤之所以讓她不要來參加這次的宮宴,不是因爲這是場鴻門宴,而是因爲這更是一場選妃宴!
試問兩國之間最快,也最穩固的結盟友好方式是什麼?答案無一例外,便是聯姻!
此次北寒派來的人是他國的二皇子,所以皇帝會設下這個局,怕也是爲了讓扶桑炎在暗處觀察各家女子的表現,好讓他選出自己最爲心儀的人!
只是她不明白,皇帝既然不肯輕易的解除她與澹臺祁的婚約,現在又讓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出現在園中供人挑選,這又是什麼意思?
在白墨冉沉思的時間裡,園中已經有好幾名女子被嚇暈了過去,除此之外,更多的女子則是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恐懼中,在黑衣人靠近的時候不停的發出尖叫,一旦見到對方舉劍,理智風度全失的朝對方拳打腳踢,甚至有的動用上了嘴,在對方的手腕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記。
看到這樣的場面,白墨冉都爲這些黑衣男子覺得疼,這些本該保衛皇室安全的侍衛們,現在在皇帝的授命下都成了什麼?用來恐嚇試探各位大家小姐的人偶?
好在除了白墨冉之外,還有幾個人保持着冷靜,其中一位便是陳翎茜,她再這麼說也是陳天雲的孫女,出生在將軍世家的人,本身就有有着過於常人的勇氣,再加上她自己也有些功夫,所以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的畏懼,反而還與其中的一個黑衣人過起了招。
方涵煙的反應雖然沒有白墨冉那麼快,但在看到黑衣人一直舉着劍在園中比劃着招式,卻未傷一人之後,便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因此只是冷靜的站在一旁,一旦看到有人朝她逼近,她便隨意的拉一個與她靠近的女子做她的擋箭牌,自己閃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這樣一來二去,倒也相安無事。
“二皇子,我看這時間也差不多了,你看是不是也可以讓這些侍衛們收手了?”澹臺宏看着御花園中的場面,臉色隨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陰沉起來,他沒有想到,這些平日裡看起來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們,在面對突然的危機時,表現的竟是這麼不堪!
“皇上也不必動怒,依扶桑看來,東臨的這些女子表現已經是很不錯了,畢竟她們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見到這麼多的刺客,別說是她們,就算是那些王孫公子們見到也未必能保持鎮定不是?再者說,這次也並沒有全軍覆沒,不是還有幾個女子表現的可圈可點嗎?”
扶桑炎說着,目光落在了園中那幾個“倖存”的女子身上,在看到其中一個時,眸色深了深,笑意也淡了些。
聽到扶桑炎的話,澹臺宏心中的不悅多少減了一點,擡手就要命那幾名侍衛回來,只是他這手還沒舉起,異樣突生!
不知道從什麼位置突然竄出了幾名與園中侍衛身着同樣衣服的男子,在園中剛落地之後,手起刀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將原先的幾名侍衛乾脆的解決了!
而那幾名侍衛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皇上,這是……”扶桑炎見到這樣的場面,還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只以爲是皇帝瞞着他又爲他安排了另一場好戲。
許久沒有得到澹臺宏的回答,扶桑炎疑惑的轉頭看向他,便見到澹臺宏的臉色在難看到了極點,喘息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這才反應過來園中的事情只怕並不是誰的刻意安排,而是有人借用他們安排的這一出,方便了他們的行事!
園中,白墨冉看着再次出現的幾個黑衣男子,臉上原先的輕鬆不再,面色終於凝重了起來。
她看的出來,這次的幾個人與倒在地上的人不同,單從他們裸露在外面狠辣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他們是真正在刀尖舔血的人!
而他們還未靠近便從身上散發出的濃重血腥味,更是顯露出他們嗜血的本性!
這下怕是麻煩了!
白墨冉這個念頭剛剛一閃而過,其中就有一名殺手對上了她的視線,不過一個轉瞬的功夫,他的人已經到了她的身前!
白墨冉心裡明白,這幾人一定不是皇帝所安排的人,因爲他們纔出現不過一會兒,劍上就已經收割了好幾個女子的性命!而能在這裡出現的,沒有一個不是朝中位高權重的大臣的家屬,皇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的!
現在她面臨的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被迫出手,保住自己的命,但同時也會泄露出自己的身份;一個是咬牙受了這一劍,憑着她的體質,最不濟應該也只是重傷。
只是還沒等她做出選擇,就有一人在那殺手的劍落下之前,將他從劍下拉着閃開了。
她驚訝的朝着那人看去,竟然是與她只見過一面,並且與她有着口舌之爭的陳翎茜!
“你不用謝我,要不是因爲你是他喜歡的人,我纔不會救你!”陳翎茜察覺到了白墨冉對自己投來的訝異的目光,冷哼了一聲就放開了她的手,去救下一個人去了,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你自己注意點兒,要是下次再被人盯上了,我可救不了你!”
也拜陳翎茜的這句話所賜,她的身形還沒走出多遠,另一個殺手便又盯上了她。
這次她動作總算快了些,在那殺手來到她身旁之前,先一步的閃到了一座亭子裡,利用亭柱來爲自己抵擋利器。
陳翎茜看到這一幕,面上又是焦急又是氣惱,一時間竟不忿的罵出了一句:“白墨冉,你真的是春蟲蟲!”
白墨冉這時哪裡還有時間去搭理她?因此聽到了她的這話也只能在心裡發出一聲苦笑,想着她以前還真是錯看了不少人,原以爲的善成了惡,原以爲的惡,其實只是迷了路的善。
儘管白墨冉的動作很是敏捷,運氣好的竟是與那殺手閃躲了幾個來回,最終那殺手終於是失去了耐心,竟是運足了內力,一劍砍斷了柱子。
亭子因爲斷了一根柱子,瞬間失去了平衡,亭身搖了搖,緩緩的就要向下倒塌。
白墨冉心知不好,被逼之下只能跑出了亭子,而那個侍衛緊追不捨的跟在她的身後,長劍再次揮落。
這下,再也避無可避!
陳翎茜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卻是同時被兩個殺手纏身,自身難保,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救她,只能發出一聲無用的叫喊:“小心!”
劍光已在眼前,白墨冉甚至感覺到長劍劃破長空所震開的氣息聲,由此都能預料到,執劍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下這一劍,最後一刻想的卻是,要是讓某人知道她因爲要隱藏身份所以故意接下了這一劍,不知道會發多大的脾氣……
“你——”
預想中的痛苦並沒有來臨,白墨冉下一刻被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緊接着,她的鼻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的心一驚,驀地睜開眼,生怕會如她料想的一般。
在看到身前之人後,她的心雖然放下,可是結果卻讓她更加的驚愕,因爲從那個殺手中救下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們的另一個同伴!
而那個“你”,則是對自己揮劍的人在見到他的舉動時,發出的不可置信的驚呼。
那人在救下白墨冉之後,閉了閉雙眼,白墨冉被他護在懷中,因此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因爲隱忍着巨大的痛苦所以緊繃的肌肉。
她擡眼仔細的看着他的臉,可事實上,他的臉完全被黑衣所遮蔽,她傾盡目力所能看到的,也只是那一雙擔憂的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誰?”在與他眼睛相對的那一刻,白墨冉不知爲何,心底升騰起一股巨大的悲傷感,好似在前世今生,她就看到過這雙眼睛,認識這雙眼睛的主人。
那人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在見到她安然無恙後,慢慢的放開了她,沒有任何猶疑,轉身就飛離了園中。
可他剩下的那些同伴們卻對白墨冉更加仇視起來,特別是方纔對她緊追不捨的那個人,在見到這樣的場景之後,身上的殺意提升到了極點,眼看着又要對白墨冉發出又一次的追殺。
“來者何人?竟敢在皇宮行刺,統統給我拿下!”
宮裡聽到動靜的侍衛終於在這時姍姍來遲,雖然爲時已晚,卻成功的解除了白墨冉的危機。
那人知道大勢已去,與其他幾個同伴互相打了個手勢,最後狠毒的看了白墨冉一眼,幾人躍過侍衛的包圍圈,往皇宮各處分散着逃散開了。
“給我追!今日行刺之人,一個都不許放過!”
說着話的人正是澹臺宏,他一見到形勢不對,便對皇宮各處的侍衛影衛發出了暗號。
只是這次的來人太過於狡詐,知道宮中雖然戒備森嚴,但是因爲御花園這邊都是女眷,侍衛本就比其他地方要少些,又因爲侍衛們提前收到了暗示,知道皇帝暗中特意安排了“刺殺”這一出,因此就算附近的侍衛聽到有打鬥,也只會誤以爲是皇上的安排,不敢來擾!
所以當各處的侍衛收到皇帝的暗號再趕來相助時,時間已經太晚了!
一直跟在澹臺宏身邊的扶桑炎,在看到這園中倒了滿地的屍體後,臉色並沒有比他要好上多少。
如今正值北寒東臨議和之際,他原本讓皇帝安排這一出只是爲了在他面前顯示出他北寒人的魄力,與挑選女人的目光獨特,可是現在看來,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這次的刺殺,儘管他和皇帝都明白不是對方搞得鬼,但是他們明白是一回事,各自麾下的人就不會這麼想了!他們只會覺得北寒和東臨表面上雖然友好,可是暗地裡卻是在互相算計,打着結盟的旗幟,藏着一顆虎狼之心!
這背後之人到底是誰?竟是將這一切都算計了進去,此人的用心歹毒和老謀深算,讓人不得不防!
“阿冉!”
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聲,白墨冉腦中一直緊繃的弦才放了下來,她聞聲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到有一行人正步履匆忙的往這邊趕來,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秦夜泠。
想來他們也是聽到了這邊打鬥的動靜所以纔過來的。
一個是御花園最東邊,一個是最西邊,結果這邊的動靜卻是連他們那裡都驚動了,可想而知剛剛的戰況是有多麼的激烈!
白墨冉知道秦夜泠心中擔憂,沒等他來到自己身邊,就對他露出了一抹笑容,試圖寬慰他的心。
誰知道秦夜泠在看到她的臉後,臉色非但沒能好轉,倒是更加難看了。
這種時候,秦夜泠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會不會被人懷疑,疾步走到了白墨冉的身前,從袖中拿出一方絲帕爲她擦拭臉龐。
等到他的手從她臉上拿下後,白墨冉看到原本白色的絲帕上沾染了猩紅的鮮血,這才明白過來他剛纔爲什麼會這麼着急,立即出聲撫慰道:“不用擔心,這些血不是我的,我並沒有受傷。”
秦夜泠在爲她擦拭臉上血跡的時候,早已用內力探視了她的全身,所以已經知道了結果。
但是即便是這樣,他看着園中倒在地上的屍體,以及那染紅滿地的鮮血,心中還是一陣後怕。
剛剛這裡,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一場劫難?他若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冒着抗旨的罪名,他也不會讓她來參加這場宮宴!
白墨冉卻在這時敏銳的感受到了來自於人羣中的一道視線,正以同樣擔憂的眼神注視着她,她幾乎是立刻轉過頭,企圖捕捉到那道注視着她的視線。
可那人卻是比她更快,在她轉眸的瞬間便轉移了自己的目光,讓自己重新淹沒在衆多的人之中。
“阿冉,怎麼了?”秦夜泠看到她的這般動作,不解的詢問。
白墨冉再次看了眼秦夜泠來時衆臣所站的方向,在仔細的巡視一遍後,依然還是沒看到自己想要見的那個人,情緒有些低落起來,但還是不甘心的向秦夜泠問道:“夜泠,你們來的時候,右相有沒有和你們一起來?”
秦夜泠目光閃了閃,一下子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但是他在察覺到這邊的殺意以後,沒做多想就趕了過來,所以並沒有時間去注意跟在他身後的人,只是他要是把這話說出來,眼前的人免不得又要爲此感到神傷。
不得已,秦夜泠只得安慰道:“這邊的動靜這麼大,御花園西邊幾乎所有的臣子都來了,怎麼可能唯獨缺了右相?”
白墨冉聽到他這話,心中舒坦了許多,雖然她沒有在人羣中看到他,但是她只要確定一件事,他是關心她的,那樣便好。
許多聞聲趕來的大臣在見到園中這般血腥的場面之後,一個個都承受不住的跪倒在地,哭喊着讓皇帝給他們一個說法,而步程比較慢隨後趕來的女眷,在見到園中的景象後,一個個的更是腿軟的站不住腳,有些帶自己女兒來參加宮宴的夫人,更是被嚇得六神無主,最後強忍着恐懼在園中搜尋自己女兒的身影。
沒過多久,得到消息的御醫就趕了過來,在見到皇帝陰沉的臉之後,一個個都大氣不敢喘,立即跪倒在地朝澹臺宏行禮:“微臣參見皇上,吾皇……”
誰知道他們話還沒說完,跪在最前面的太醫院院判就被澹臺宏狠狠的踹了一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給朕來這套虛禮?還不給朕去救人!”
“是,是,微臣遵旨!”
那院判受了皇帝一腳也不敢埋怨,立刻麻利的從地上起身,帶着太醫院的人馬不停蹄的去救治倖存的人去了。
在太醫們診治期間,有一位已經白髮蒼蒼的老人迫不及待的來到了園中,走到了一名女子的身邊,而這名女子,正是剛剛救了不少人的陳翎茜。
“茜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傷着了?”那老頭雖然年事已高,可精氣神卻仍舊很好,尤其是一雙眼睛,看人很是銳利,任誰站在這位面前,也不敢把他當做尋常的老人糊弄。
“爺爺,我沒事!這次我還保護了不少人呢!怎麼樣,我厲害吧?茜兒可沒有給陳家丟人!”陳翎茜沒等到陳天雲走到她身邊,主動迎了過去,一張俏麗的臉上在面對親人時,溢滿了俏皮與溫暖。
白墨冉見到這一幕,想起陳翎茜剛剛對自己的幫助,在秦夜泠訝然的目光中,放開他的手,獨自朝着陳翎茜走去。
“墨冉見過陳將軍。”白墨冉走到兩人面前,不失禮數的對陳天雲行了一個晚輩的禮節,陳天雲先前雖然沒有見過白墨冉,但是因爲自家孫女對於秦夜泠的癡迷,早已對她有所耳聞,現在在看到她的容貌,很容易便認出了她。
“不必多禮了,不知道墨冉小姐有何時請教?”陳天雲對白墨冉的印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因此在不知道她的目的之前,對她的態度保持着不冷不熱。
“老將軍誤會了,墨冉此番過來,只是想謝過陳小姐對我的救命之恩,方纔要不是她,墨冉如今恐怕也和地上的這些女子一樣,生死不知了!”
白墨冉這番話雖然是在回答陳天雲的話,但是目光卻是一直看着陳翎茜的,經過剛剛的生死一瞬,她是真的對這個女子有了很大的改觀。
“哦?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陳天雲顯然也很是吃驚,轉頭看了一眼自家的孫女,眼底有些詫異。
剛纔他聽到自家孫女這麼說時,面上雖然高興,心裡還是有些不相信的。
他太瞭解自己的孫女,雖然出生將門,跟在他的身邊也學了不少本事,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從小到大都被嬌慣着長大的,免不了有些大小姐的脾氣,所以在他的眼裡,他的這個孫女只要能保護好自己就不錯了,也並沒有指望她能做些其他事。
但是這下連白墨冉都這麼說了,那就足以證明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了,陳天雲看着自己的孫女,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只覺得這丫頭終於長大了,這下子就算是死,他也可以瞑目了!
“墨冉小姐不用這麼客氣,我陳家本就效忠於皇上,墨冉小姐與我們都是東臨國的臣民,茜兒救你也是應該的。”
話是這麼說,可陳天雲的臉上還是抑制不住浮現出驕傲之色。
秦夜泠雖然沒有跟着白墨冉過來,但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她和陳天雲爺孫的對話他一字不落,聽得清清楚楚。
對此,他心中亦是訝異,不由得多看了陳翎茜幾眼,也擡腳走到了她的身邊。
“不論如何,陳小姐救了阿冉這是事實,以後陳家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還請儘管開口,夜泠一定盡力而爲。”
秦夜泠的出現讓得陳家二人都很驚訝,隨後兩人俱是一陣歡喜,陳天雲和秦夜泠同作爲朝中的武將,一直以來關係卻很是融洽,非但沒有出現同僚間的排擠,相反的是互相欣賞和賞識。
陳翎茜就自是不用說了,一直以來,她與秦夜泠有過最近的距離也只是他遠在高臺,而她只能站在遠處,懷着自己一顆欽慕的心,悄悄的看着他。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離得這麼近,一張臉頓時如同煮熟的番茄,紅的有些嚇人。
白墨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心中並沒有半點的不悅,而是多了些悵然。
人都說患難見真情,但是陳翎茜對她並沒有什麼真情,正如她所說的,她會救她,完完全全是因爲她是秦夜泠喜歡之人,如若不然,她的死活又與她何干?
對她來說,她的感謝其實不值得一提,而秦夜泠的感謝,其實才是她最歡喜的吧?
“秦世子言重了,茜兒只是做了她的分內之事,秦世子能親自過來道謝,已經是老臣莫大的榮幸,想必茜兒也是這般想的吧?”對於陳翎茜的小女兒心態,陳天雲最是瞭解不過,便藉着這個話題,想要讓她和秦夜泠說上幾句話。
對於自家孫女的心思,陳天雲其實並不贊同,其一是他太過於瞭解秦夜泠的爲人,他既然已有了自己的心愛之人,自然不會再接受其他女子的心意,秦家世代皆出些癡情的人,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其二,也是最爲重要的一點,秦家與陳家同爲武將,手中都掌管着東臨國的數萬兵力,兩家若是成爲了親家,那勢必會成爲皇上眼中的心腹大患。
世代忠誠又如何?赫赫戰功又怎樣?終究敵不過自古君王的多疑!
所以陳天雲此番作爲,只是想圓了陳翎茜的一個心願,並非想要兩人因爲幾句話就有了什麼進展。
秦夜泠又豈能不知道陳天雲的苦心?他沒有立即看向陳翎茜,而是再次之前,側首徵詢了身邊白墨冉的意見。
白墨冉見她在這個時候還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窘然,只回給了他一個萬般無奈的眼神。
這人,是想讓所有的人都以爲她白墨冉是個妒婦麼?就連他和其他女子多說一句話也要徵求她的同意才行?
“陳小姐,多謝。”儘管白墨冉表現出了不在意,秦夜泠還是儘量簡短的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就連笑容,也依舊和以前無數次面對他人時一樣,是那樣的淡而疏離。
可僅僅是這樣,陳翎茜就已經覺得萬分的滿足了,她就如同一個得到了自己最愛的禮物的小女孩,只是一個勁的搖頭表明自己不要緊,臉上都是傻笑。
這幅和諧的畫面落在一旁的方涵煙眼中只覺得刺眼,世人都以爲她是方家最爲疼寵的小女兒,可是到得這樣危險的關頭,他的父親卻只知道在她人的面前裝慈父,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而殷祁雯也因爲陳翎茜的搭手相救,所以只是被絆了一下,腿上蹭破了一點皮,此時她看着這幅景象,由衷的爲她開心,同時也更加希望她能從自己的那份迷戀中清醒過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太醫們才陸續診治完了所有的人,如果說之前他們的臉色只是慘白,那麼現在太醫們的臉上已經可以用面無人色來形容了。
一大幫太醫在診斷出結果後齊刷刷的跪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身子抖得和糠篩一樣,只敢一個勁的說:“皇上饒命!”
澹臺宏見到這個場面心知不好,頓感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後退了幾步,好在他還是忍住了。
“說,情況到底怎麼樣!”澹臺宏壓抑着心中的暴怒,對可能得到的稟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回……回皇上,此次刺殺中,有六名小姐已經不幸身亡,更有十名重傷昏迷,其餘五名輕傷,只剩下墨冉小姐,方家小姐,和陳家小姐絲毫未損。”
院判即使再不想說出診斷結果,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向皇帝稟報,誰讓他是太醫院的院判?
得到這樣的消息,園中立即響起了一陣鬼哭狼嚎,令澹臺宏原本就煩躁的心更加的沉悶起來。
可是事情還遠沒有結束,就在此時,前去追擊逃亡的殺手的影衛們已經摺回,跪在地上抱拳向澹臺宏稟告情況。
“皇上,此次追擊的影衛們共追捕到三名刺客,俱在被捉後吞毒身亡,而其中有一名刺客逃到了東宮傷到了太子後不明蹤跡,更有一名刺客逃往昭和宮的方向與皇貴妃娘娘撞了個正着,雖然那刺客及時被宮中的侍衛制服,但皇貴妃娘娘因爲受到驚嚇而動了胎氣,此刻臨盆在即,怕是不妙!”
“什麼!”澹臺宏在聽到這番話後再也保持不了冷靜,整個人的臉色陰冷暴躁到了極點,像極了一頭狂躁的獅子,語氣冰冷不帶有任何的感情,“朕養你們這麼多年,竟然連幾個小小的刺客都抓不住,你們該怎麼做,不需要朕明示了!”
那前來回報的影衛們在聽到皇帝的話後,面上並沒有多大的動靜,大概是在回來之前就預料到了結局,幾乎是立刻就拿起自己手中的劍,齊齊在皇帝的面前自刎謝罪了。
那些女眷們何嘗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個個被嚇得臉上血色全無,都躲在了自家的夫君身後。
白墨冉看着這些人只因爲皇帝的一句話,便枉送了自己的性命,面容沉靜,眼底已然有了不易察覺的憤怒。
暴怒之下的皇帝在這些影衛們以死謝罪後纔想到,自己還沒有問詢到太子和白素歌的具體情況,可是現下後悔已是無用,更何況他是帝王,不可能存在着後悔這一出。
好在緊接着跟在影衛之後的侍衛隊也急匆匆的趕了回來,正好給了皇帝一個臺階。
一見到他們,澹臺宏不等他們行禮便開口問道:“太子的傷勢如何?皇貴妃娘娘臨盆可有吩咐產婆前去接生?”
“回皇上,太子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肩膀處被劃了一道口子,因爲那刺客出現的突然,太子沒有防備才被誤傷;只是皇貴妃娘娘那裡的情況有些不妙,現在雖然已經有產婆前去接生,可看產婆的樣子,皇貴妃娘娘好像是……”
說到這裡,那侍衛已經不敢再往下說,但是在場的諸位心中已然瞭如明鏡。
女人生孩子無非會出現的就是那幾種情況,皇貴妃娘娘這次恐怕是……難產了!
“皇上,如今當務之急是派幾名太醫去幫助皇貴妃娘娘順利生產,另,娘娘如今在這宮中無甚親人,在這緊要關頭定需要有人的陪伴,民女請求去昭和宮探望娘娘,還望皇上恩准!”
白墨冉一直凝神於皇帝這邊的動靜,此刻聽到有關於白素歌的消息,心中還是有了幾分不忍。
不管她和白素歌以前如何,她再怎麼說都還是她的姑姑,如今她正值生死關頭,她就算有再狠的心腸,也做不到視若無睹。
皇帝不妨白墨冉會突然出現,他僅是略微沉思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
現在他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他暫且還抽不出精力來應付白墨冉,況且白素歌懷着的也的確是他皇家的血脈,容不得半點的閃失,有她前去陪着,對她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你,帶着幾個太醫前去昭和宮幫助皇貴妃娘娘順利生產,若是娘娘此次再有什麼事情,你們一個個就等着提頭來見!”澹臺宏對着院判撂下這一句狠話後,腳步再不遲疑的走出了御花園,方向卻不是朝着昭和宮,而是議事殿的方向走去。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沒有什麼是比手中的權利和腳下的江山更爲重要的事情。
白墨冉看了一眼澹臺宏離開的背影,眼底冰冷無一絲溫度。
然後她閉了閉眼睛,回首看了秦夜泠一眼,在得到對方的鼓勵後,再也沒什麼顧慮,帶領着一行太醫便浩浩蕩蕩的往昭和宮的方向而去。
按理說來,御花園中還有着這麼多的人需要救治,皇帝卻在這個時候還分出那麼多的太醫給皇貴妃娘娘,這樣的作爲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的,可是場中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不。
這就是皇權的至高無上,也是作爲臣子的悲哀!
只要你不在那個位置上,那麼無論你爬的多高,你的性命也比不上皇家的一絲血脈來的金貴!
白墨冉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說到底,她也是自小就受到皇權壓迫的受害者,但是到了這時,當自己親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她才明白,原來無論是多麼通情理的人,在情感的面前,也是自私的。
所以,就讓她自私這麼一回,權當是對她過往這些年所受到的傷害的補償罷!
在一行人急匆匆的趕路下,白墨冉很快的就看到了前方隱藏在重重宮闕中的昭和宮,儘管現在只能看到一個影子,但即使距離這麼遠,她已經能感受到昭和宮內緊張凝重的氣氛。
身後的一羣太醫經過這麼一段時間馬不停蹄的趕路體力已經到了極限,現在連走路都是虛的,看的白墨冉恨不得提起一個人就飛到昭和宮去,世上還能有什麼事情,是比你明明可以做,卻要壓抑住不能做還要乾着急來的痛苦?更何況這件事還關乎到自己親人的性命!
不過白墨冉的這個念頭剛剛從腦中閃過,就已經有人先一步的替她做了。
“墨冉表妹,我帶着院判先行一步了!”澹臺郡不知道從何處飛了出來,拎着院判的衣襟就消失在了白墨冉的眼前。
白墨冉見他消失的方向正是在盡頭的昭和宮,這才鬆了一口氣,便再也顧不得身後的太醫們,暗自提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昭和宮。
昭和宮內燈火通明,白墨冉站在門口,都能聽到從最裡面傳來的白素歌痛苦的呻吟聲,那聲音斷斷續續,一聲比一聲無力,讓人聽着就無比的揪心。
明明已經到了門口,先前腳步那麼急迫的白墨冉卻是遲疑了,她突然有些害怕,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她的心底蔓延開來,令她再也邁不開腳步。
“墨冉表妹,你怎麼了?”
澹臺郡剛把太醫送進屋,一出來就見到在杵在門口神色糾結的白墨冉,幾步走上前關懷的詢問道。
兩人原先雖然是表兄妹,但關係並不親近,因爲彼此所站的立場不一樣,甚至有些敵對,但現下白素歌正處於危難關頭,兩人對於她的心意都是一樣的,所以都暫且拋卻了以往的成見。
見到澹臺郡向她走來,白墨冉對他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他的話,最終還是邁動了步伐,往屋子裡走去。
即使她再害怕又如何?該來的終究還會來,就像當初母親的死,她甚至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但是這次,她不想再有這樣的遺憾了,她不想還沒有見到姑姑的面就放棄她,這樣不管是對白素歌、還是對她來說,都是太過於不公平的一件事。
到了屋門口,白墨冉湊巧碰到有婢女從屋內端出了一盆血水,色澤濃郁的讓人不忍再看。
白墨冉的手頓時握緊,立即拋卻腦中所有的雜念,往裡屋飛奔而去。
“皇貴妃娘娘,您一定要堅持住!院判一定會想出辦法的,您不能輕易放棄!”
到了屋內,白墨冉只能聞到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甚至讓她覺得比園中那麼多人的鮮血聞上去更加濃重,讓她幾欲站不住腳。
她努力地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深呼一口氣,好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如往常一樣的平靜,這才一步一步,慢慢的往牀榻邊走去。
只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沒有先開口喚她,白素歌已經比她更先一步的看到了她。
“阿冉,你來啦。”
她輕聲喚道,即使是在這樣痛苦的情況下,她看着她,依然對她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僅僅是這一句話,卻不知爲何觸動了白墨冉最柔軟的那根心絃,先前所有的僞裝幾乎崩潰,就在那一瞬間,淚盈於眶。
她強忍住心底的翻涌,上前一步坐到了牀沿,握住了白素歌因爲疼痛抓緊牀單的手。
真冷……這是白墨冉在觸碰到她手時唯一的感覺,可越是這樣,她越想緊握住這隻手,彷彿只要她這樣緊握着不鬆開,她的生命也會像這隻手一樣,被她攥在了手中。
彷彿看透了白墨冉的心思一般,白素歌脣邊的笑容更加的輕鬆了幾分,同時卻也徹底放棄了用力,好似渾然忘了自己的處境。
“娘娘,您這樣可不行!您要是放棄了,小皇子也會活不下去的!”
產婆見到白素歌這樣,心中焦急不已,在她看來,白素歌肚子裡的孩子可比她重要多了,自古後宮裡有多少嬪妃都是因爲難產而死?結果死後皇帝都只是一時悲痛,最後還不是得無奈作罷?而且還會給予死後的追封,而失去母親的孩子,則會得到皇帝更多的寵愛。
但是如果孩子要是保不住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人都說母憑子貴,這皇貴妃娘娘雖說已經有了四皇子,但是這宮裡有皇子的嬪妃也不少,僅憑一個孩子就想要在這後宮站穩腳跟,那還是很困難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產婆們作爲旁觀者看的最清楚,那些皇帝特別寵愛的妃子除外,就一般情況下,嬪妃和子嗣,皇帝雖然明面上不會表現出來,但是心裡最爲看重的還是子嗣,所以她只要爲皇上保住了皇室血脈,她的性命大抵也就保住了!
收到皇帝命令前來的院判心中的想法也與產婆別無二致,見此也上前勸道:“是啊,皇貴妃娘娘,您可千萬不能放棄,微臣一定會盡力想出辦法的!”
聽到他們的話,一向性情柔和的白素歌卻驟然在這個關頭爆發了,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隻手拿起放在身下的枕頭就朝着兩人砸去,聲色俱厲道:“滾!都給我滾!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會將這孩子安全交到你們手上!現在,我只需要你們立刻、馬上滾出去!”
產婆和院判怎麼也沒料到,在這種時候白素歌會給他們來這麼一出,一時間都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冉,幫我……”
白素歌見到他們仍然賴在她面前不走,她卻再也沒了多餘的力氣,只能無助的看着白墨冉,將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你們出去。”白墨冉接收到她請求的視線,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對着兩人命令道。
“可是……”兩人看看白墨冉,又看看白素歌,還是不願意出去。
畢竟白素歌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皇帝只會找他們算賬,她當然說的輕巧!
白墨冉怎麼會看不出這兩人的心中所想?她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你們要是現在出去,皇貴妃娘娘出現一切問題,我都會幫你們擔待着向皇上解釋,但是你們要是還想繼續呆在這裡,皇貴妃娘娘但凡是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我都會和皇上說,是你們的醫術不精,纔會造成的後果,怎麼,你們確定還要繼續呆着嗎?”
“微臣(奴婢)這就退下!”
聽到白墨冉半強制半威脅的話,兩人再也不敢堅持,對白素歌行禮後便退了下去,連帶着,所有在白素歌身邊侍奉的婢女們也被她一齊屏退了。
“皇貴妃娘娘,您這又是何苦?”
等到所有人都被趕出去以後,白墨冉看着面色慘白如紙的白素歌,心中驟然泛起一陣抽痛,可是嘴上還是不願意服軟,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阿冉,事到如今,你還在恨我,是不是?”白素歌見她到現在這種時刻,還是喚自己“皇貴妃娘娘”,嘴邊溫柔的笑意漸漸地消失,臉上只餘苦澀。
“娘娘,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您現在把產婆院判全部驅逐出去,一定是有話想對我說吧?如果是的話,您且請說,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爲您完成。”
面對白素歌的疑問,白墨冉沒有回答,亦或者說,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恨她嗎?似乎是的,當年她因爲愛慕虛榮,棄她與她母親於不顧,而後更是因爲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冒着這麼大的風險懷上現在這個孩子,更企圖拆散她和夜泠,這樣的親人,怎麼叫她不恨?
她應該恨她的,可是這些恨意在見到她這般虛弱的躺在牀上,喚她“阿冉”的時候,早已不知道被她放到了何處。
現在的她看着眼前的白素歌,竟是將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都忘了,只能想起小時候,每每母親帶她進宮,她便會自然而然的替代起母親的角色,常常會溫柔的將她攬到懷中,溫聲細語的和她談心,若是她有什麼想要的事物,不管是有多麼難得到的,她也一定會在她下一次進宮之前幫她拿到手,只爲了讓她能夠開心些。
“阿冉,我還能有什麼需要你做的呢?這一次,我怕是過不去了……”白素歌的聲音很輕,帶着七分釋然與三分的不捨,卻唯獨沒有面對死亡該有的恐懼。
“不會的,您要對自己有信心,不然的話,您若是自己都放棄了自己,又讓別人如何救你呢?”白墨冉聽到白素歌的話,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個話題,語速也比平常快上了不少。
“阿冉,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你小時候呀,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就總會找理由一個人偷偷溜走,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現在你雖然不會跑了,可是心卻在逃避。”
白素歌輕描淡寫的拆穿了白墨冉的僞裝,讓她的脆弱再也無處躲藏,一句話,同時勾起了兩個人共同的回憶。
這下,白墨冉就算是再想強裝漠然也再也做不到了。
她終於開口,問出了本來以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問的一句話:“爲什麼?”
爲什麼你要放棄自己心愛之人進入皇宮這座華麗的牢籠?
爲什麼你要因爲你的位置而放棄掉自己身邊所有的親人?
爲什麼你明明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卻不懂珍惜,如此輕易的就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原以爲自己瞭解她,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或許又錯了。
“因爲我累了。”
白素歌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白墨冉話中隱含的深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可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是嘆氣這樣簡單的動作,亦是讓她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阿冉,有些事情,在今日之前,我本想將它們隱瞞一輩子,直至跟着我帶入塵土,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可是今日,今日我卻想自私一回,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
白素歌說着,輕輕用被白墨冉放在手心的那隻手反握了她,笑容恬靜而又美好的看着她,說出的話語卻滿含着悲傷。
“因爲我不想,到我死前的最後一刻,我曾經最愛的人,卻成了現在最恨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