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花,無論盛開得多麼鮮豔,總會有枯萎的那一天。
陰沉沉的天空,卻不下雨,有時候,會更加讓人感到壓抑。
韓逸不自覺地皺着眉頭,亦步亦趨地跟着樓驚澈來到武當派門前。他在踏上武當山路那會兒,心裡就有些緊張,這時候見到武當派宏偉的白牆,翹起的檐尾,眼底的不安更加濃郁。
隨風拂過的清風中,夾雜着一絲血腥氣息。沉重的氣氛,讓韓逸有些透不過氣來。
安靜。太安靜了。
韓逸不知道爲什麼樓驚澈要來武當派,但也許,他可以猜上幾分。大門沒有守衛,廣場空無一人,卻到處充斥着血腥味,必是有人來犯。而此人是誰……恐怕除了聶無雙,韓逸實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這時候韓逸也開始擔心起來,聶無雙傷勢未愈,身上還有烈焰散的毒,隻身來到尚有少林及各大掌門鎮守的武當派,定是抱着必死的決心。雖然韓逸與聶無雙相識不久,但情誼卻不淺,他也很是操心,便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二人越上了主殿屋頂,底下的場景一覽無餘,正門過來的一大片區域皆是杳無人跡,但看後山,樹叢涌動,不似風吹跡象。
樓驚澈當機立斷往前飛躍,韓逸還來不及思考,便緊跟其後,等到達那片樹林之時,那景象一下子讓韓逸愣住了。
正邪兩方一左一右陣營分明,聶無雙一身紫袍倚靠在樹幹上,一手撫胸,似是傷重;另一邊十來個門派掌門包括柳德鬆在內,臉色也並不好看;而站在中間的,是正在對掌比拼內力的汪連和少林方丈印凡。
見到聶無雙與汪連相安無事,韓逸是很高興,然,見到正邪又開始鬧起來,亦是吊心。但江湖人都知道,比拼內力時,其餘人不得插手,否則可能會兩敗俱傷,是以韓逸與樓驚澈並沒有靠近而拉動汪連的心神。
兩人內力不相上下,且額頭皆有細汗,說明相持已有一段時間。韓逸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轉眼望向樓驚澈,只見他眉間微微一皺,眼珠子倏地一滑,掃了一眼印凡後頭的人。
韓逸也跟着看去。這一看,倒是嚇一跳。之前並未仔細觀察過,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現在認真一看,那武當派掌門柳德鬆,臉色黑得有些不自然,毫無血色不說,那臉頰幾乎要凹陷進去,而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圓,彷彿下一刻就要掉出來似的。白色的眉毛和鬍鬚,襯托得整張臉更加鬼白。
這麼一副景象,着實像極了惡鬼,韓逸寒毛一豎,不自覺地退了一步。而正在這時,柳德鬆忽然怪叫一聲,衝上去一掌往汪連拍去。
“小……”韓逸還來不及叫出聲來,身邊清風一去,白衣在汪連身邊一閃,一個手背輕輕鬆鬆將柳德鬆拍回了原地。
“心……”韓逸將後半個字吐出,也隨後一躍,站到了樓驚澈與汪連身邊。
本在比拼內力的二人經此一出,紛紛撤掌,衆人也因爲樓驚澈的出現,而倒吸一口氣,神色驚疑不定。
還是那不變的白衣,還是那飛舞的長髮,還是那琥珀色的眼睛。雲袖連天,殺意盡斂。
“阿澈!”汪連神色欣喜,僅僅只是喚了一句,便立刻轉向印凡和各大門派掌門,下巴一擡,語氣甚是挑釁,“你們剛纔說……沒有樓驚澈,魔教不足爲懼?”
“怎麼可能,當日我明明親眼見到他掉落懸崖!”衆人皆是不可置信,紛紛退了一步,看樓驚澈的眼神彷彿是在看鬼。
安靜了一小片刻,纔有人站出一步,毫不客氣地指着樓驚澈,大聲說道,“就是有了樓驚澈又如何?魔教總有一天,會被剷除!”
“不錯,就算今日死在這裡,老夫也絕對不會退縮半步!”
“我們名門正派,絕對不會怕了你們這歪魔邪道!”
韓逸在一旁默默聽着,心裡即爲反感,一時沒忍住,便冷冷嘲諷道:“好個名門正派,在二人比拼內力之時出手,意在讓印凡大師與汪教主一同喪命。印凡大師真是英勇,爲了匡扶正義除去魔教,竟是捨得性命。”
衆人都是過來人,這譏諷的話語自是聽出,道理上本就過不去,何況這些掌門都是好面子之人,一聽此話,反駁不出,不禁也有些臉紅,一時間也對柳德鬆的作爲極爲不滿。
而罪魁禍首柳德鬆,卻在樓驚澈出現的那一剎那,眼睛瞪得更大了,眼角被撐得幾乎裂開。
“哼,你這個與魔教勾搭在一塊的神醫,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我們幾個掌門,就算是死在這裡,也決不與魔教爲伍!諸位掌門,我們再次聯手,他活幾次,我們殺幾次!”
“衆位且慢。”一直沉默的樓驚澈忽然開口,眼角有揮之不去的憂愁,“我並不是來殺你們的。”
衆人一聽,都是狐疑至極。一人順勢開口:“當日我們圍殺於你,讓你墜落桀驁崖,你大難不死,如今站在這裡。人之常情,意在報仇,你卻說不是來殺我們,我不信。”
就連汪連和韓逸,也是詫異。韓逸一路上一直以爲樓驚澈回來就是要他們付出代價,這種狀況,確實讓他始料未及。
“如果我想殺你們,你們還未見到我,就已經死了,我何必與你們多話。”樓驚澈簡單一句話,卻讓發問的人氣炸了肺。
“你!”
那人作勢要拔出武器,卻被印凡一手攔下。他雙手合十,面對樓驚澈,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看着對方:“樓施主不是來複仇,卻爲何龍吟出鞘?”
樓驚澈睫毛一斂,淡色的薄脣輕啓:“我不是來殺人,我來救人。”
印凡大師一聽此言,愣了一愣,卻問道:“如何救?”
“殺之。”
“阿彌陀佛……即是救人,爲何殺人?若是殺人,談何救人?”
樓驚澈掃了一眼站在幾十個掌門跟前的柳德鬆,淡淡答道:“當日大師同意殺我以救蒼生,我又爲何不能殺他而救江湖?”
“這……”
“哈哈哈哈,好個魔物,好個伶牙俐齒!”柳德鬆忽然仰頭向天,發出一陣怪笑,“印凡大師,你不會要被一個魔物給說動了吧?”
“柳掌門,你口口聲聲說我是魔物……”樓驚澈眼珠一滑,琥珀色的瞳孔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壓得對方呼吸一窒,“可有證據?”
“哼,你能憑空變出龍吟劍,天地驚雷,當日衆人有目共睹,這還不夠嗎?!”
韓逸張了張嘴,雖然很想替樓驚澈反駁幾句,可他當日也是親眼所見,竟是找不出一句話能夠合理地解釋它。他擔心地望了一眼樓驚澈,卻發現後者似乎並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龍吟劍輕輕掂了掂。
“柳掌門,你不是一直想要龍吟劍?”樓驚澈意味不明地挽了個劍花,忽然將手中的龍吟劍一拋,“那就給你。”
柳德鬆完全沒有料到樓驚澈會將龍吟劍丟過來,還未反應過來,手就順勢一接,握住了龍吟劍柄。
只聽聞一聲“呲”的聲音,彷彿是烙鐵燙身的酷刑。柳德鬆一開始只是盯着劍身打量,那貪婪的眼神和怪異的笑容都讓人不寒而慄,直到他終於感覺到手火辣辣地刺痛,這纔將視線收回,轉而望向自己的手——那握着劍柄的手,已經漆黑一片,宛如焦炭。
“啊——”柳德鬆疼得大叫一聲,趕忙要將龍吟劍甩開,可是不知爲何,無論怎麼甩,都甩不開,劍身隨着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揮着。他的身上不斷地泛着黑氣,雪白的鬍鬚也在一瞬間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周圍的掌門人全部退後數尺,驚異地看着柳德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韓逸最是怕鬼,見到這幅情形,不自覺地想要後退,卻被樓驚澈牽住了手。
邊上的汪連也是被這景象驚呆了,半天才皺着眉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樓驚澈微微擡起手,平靜地吐出兩個字:“回來。”
龍吟劍“嗖”地一聲飛了回來,但柳德鬆似乎並沒有因此而覺得好受些。他的五指長出了利爪,皮膚上生出了墨綠色的鱗片,一雙瞳孔通紅一片,一條長長的尾巴還在身後延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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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門人中有人嚇得差點暈厥,讓衆人扶着又退後些許。印凡大師看到這一幕,瞪着眼睛,也是說不出話來。
“柳掌門。”唯一沒有半點吃驚的樓驚澈眼底閃過一瞬的同情,劉海輕遮眉毛,他緩緩開口,“如今衆人也是親眼所見,你當是不會否認了。”
“你……”柳德鬆柳德松本就猙獰的臉更加扭曲。
“印凡大師,救他的唯一途徑,只有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無名人士(踏雲而來):大聖手下留情,那是本仙的坐騎!
武當山衆人:誰是大聖= =
無名人士(仔細地觀察):啊,對不起,本仙錯場了,你們繼續。
武當山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