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好幾處腳步聲來回奔走,剛剛下過雨的泥濘的道路被踩得更加凌亂。幾處水坑污濁得不像樣子,偶爾踏上,飛濺起的泥色水滴撲出老遠,流向了另一個水坑。
“找到沒有!”
“沒有!”
“另一邊再看看!”
腳步遠去。
濃密的灌木叢間,兩個人影縮在一起。
司徒安情靠着樹幹,終於憋不住氣,大口大口的喘了起來,滿頭的冷汗,止不住地向下滑落,與露水混在一起。
“司徒公子……你痛成這樣,不要勉強……”莫東流眼淚在眼眶中轉,在落下之前,卻被司徒安情一袖子擦掉了。
“跟你說了,別這樣……”司徒安情呼了幾口氣,“你聽着,我是走不遠,但你可以。我去引開他們,你直接往反方向跑,聽清楚了嗎?”
“我不要,!”
“噓——”司徒安情一個手掌將莫東流的嘴捂住,驚落了滿頭的汗,“大哥,大爺!你這是要嚇死我!”
“對不起……”
看着莫東流一臉乖順委屈的樣子,司徒安情根本怪不起來,擡頭望了望這陰沉的天氣,周身大穴又開始疼起來。
“司徒公子,你會輕功,但是我不會,你帶着我,遲早會被我拖累的……我們換一下,我去引開那些人,你趕緊先走!”
說着,莫東流突然作勢要站起來,一把被司徒安情拉下。
“你是我大爺,我祖宗!哎……我求你了,別亂來!”司徒安情對莫東流一點沒轍,簡直苦不堪言,“我們兩個一起走,一起走……你聽我的,成不成?!”
“……”莫東流低下了眼瞼,乖乖地跪坐在司徒安情身邊。
司徒安情閉目休息了片刻,再睜眼時,已有定奪,一手牽過莫東流,往林中深處踏步。雖然密林深處也少不了追兵,但比起大路來,真是好太多了。只可惜,這種陰雨天氣,路上留下的腳印,真是讓人無奈。
眼前忽然竄出幾個武當弟子,司徒安情嚇得立刻將莫東流一摟,旋了半圈躲在樹後,臉一側,偷偷地觀察他們的走向。
見人要走遠,司徒安情剛要鬆口氣,轉頭卻正眼對上前方几個搜尋來的弟子。
片刻沉默後,他們才指着司徒安情大喊一聲:“在這裡——”
“我擦……”
司徒安情拽着莫東流轉身就跑,還沒跑遠幾步,卻驟然停下了腳步。
“柳掌門若是回來,應當是要感謝我等,否則就要讓這個囚犯跑了。”
“是極是極,武當派的牢籠不太牢靠啊。”
各大門派的長老全部聚集於此,四人一組分頭巡邏,本是算合力擒住可能會出現的聶無雙,卻沒想到竟是遇上了逃脫的司徒安情。幾人將司徒安情圍起來,見來人身上多處傷口,似乎無法支撐太久,皆露出了輕蔑的神色。
司徒安情眉頭一皺,運氣不好遇到了這幾個平日裡有過節的名門正派,若放在平日,他倒是鬥上一鬥,如今他身上有毒,又因爲強行解穴經脈劇痛,加之身邊還有個毫無武功的人,實在難辦。拖得越久,後面的路便會越難走。一時之間,司徒安情竟想不出一個逃脫之策。
“咦,等等!”
忽然,人羣中有人面色驚疑不定。
“那……那個人,不是莫輕塵嗎?!”
“什麼!”
衆人聞言,皆看向一身白衣的莫東流,俱是一嚇!頃刻間,紛紛退了幾步。
司徒安情一愣,轉頭望向了一臉驚慌的莫東流,計上心來,朝他使了個眼色。
莫東流會意,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回憶了下莫輕塵的語氣,一步站出列,有模有樣地喝道:“哼,你們幾個宵小狗輩,竟敢擋我去路,看來……是活夠了。”
“……”
莫東流往前踏一步,對面的人便退後五步,冷汗涔涔。
“限你們三數內,在我眼前消失。”莫東流沉下臉色,擡起下巴,輕笑,“一,好看的小說:。”
“怎……怎麼辦……”
“憑我們之力,根本鬥不過莫輕塵!”
“二!”莫東流強撐着,咬牙數着第二下。
“……先撤,這件事情,需要稟報盟主。”
“走!”
“三!”話音剛落,對面的人立刻退得不見蹤影,莫東流呼地一聲長鬆了口氣。
“哈……這都可以……”司徒安情掏了掏耳朵,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趁他們反應過來前,快走吧……”
“嗯。”
正要撤離這片地方,幾個人去而復返,幾下擋在了司徒安情和莫東流的身前。
“哼哼,你以爲,我們都這麼好騙嗎?”
“……”司徒安情一把將莫東流抓到了身後,警戒地盯着前方的人。
“莫輕塵的千竹殺陣,從來都不會停,這裡哪裡看得到半片竹葉!”
“想唬我們,你們還太嫩了。”
“哈,看來不不行了。”
司徒安情舔了舔嘴脣,吞下喉間的血腥味,衣袖一揮:“放馬過來吧!”
……
落雲谷。
起風了,天色陰沉,周圍樹葉的沙沙聲,在谷內添上了淒涼的氣氛。碧綠的潭水,如同一面明鏡,倒映着空中竹葉的軌跡。水面上偶爾冒上來幾個泡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竹屋內尚未盞燈,除了東西搬動的聲音,毫無一點人聲。
藥櫃的抽屜被拉開,幾個瓶罐丟在了木桌上,幾片藥草被紮成了香囊狀收進袖口,幾個小罐子被開,仰頭一飲而盡,遂而丟在了一邊。
蹭地一聲,月牙出鞘,正反兩面檢視完畢,鏹地一聲回鞘,別在腰間,咻地一聲繫緊。
頭上的髮帶解落,咬上髮帶的一端,柔軟的長髮被全部豎起,另一端在發上繞了幾圈,兩端向上了個結,乾淨利落的馬尾辮,十分中肯的俠客裝扮。
尉遲楓眼珠轉來轉去,默默地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一直盯着韓逸來回走動,搗鼓各種東西,一直到他再無動作。
“呃……”尉遲楓終於發出了一點聲音,悄悄地湊了上去,手指點了點對方的肩膀,“忙完了?”
“嗯。”
“接下來?”
“走吧。”
“喔……”尉遲楓抓了抓頭,猛地又一擡頭,“走哪?”
“桀驁崖!”
“……”尉遲楓看着韓逸淡定的臉色,心裡發誓這傢伙一定是瘋了。
“老兄等等,你……剛剛說要去桀驁崖?”
“對。”
“這個時候?”尉遲楓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其他書友正在看:。
“不錯。”
尉遲楓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是瘋了。
韓逸擡腳正要走,立刻又被尉遲楓拉了回來,一腳將房門關上,擋在他面前,認真地對上韓逸的眼睛。
“韓大哥,我信了!但是你不能這麼衝動啊!”
“我哪裡衝動?!白道如此相逼,阿澈就算天下第一,一人也難以抵擋衆人,我必須去幫他!”
也許是氣急,韓逸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
“唉……我說,你冷靜一下。”
尉遲楓將韓逸按到凳子上,給他倒了杯水,慢慢地解釋道:“不是我擊你,首先吧,崖主都應付不了,多你一個也沒用,說不定你就成爲他的累贅……其次吧,你不覺得,這事情有點蹊蹺麼?”
“怎麼蹊蹺?”
“你想呀,前一刻他們還逼問你,後一刻馬上又知道去桀驁崖的路了,會不會太巧了?”
“……”見韓逸有所鬆動,尉遲楓加把勁。
“再說,司徒叔叔雖然被困,但是他絕對不可能說出去桀驁崖的路的,而且,他那麼厲害,肯定有辦法逃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
“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太過着急,反而會落入他人的圈套。”
韓逸沉思片刻,皺起眉頭。
“可我還是放心不下阿澈。”韓逸喝了一口水,舔了舔脣,“他那時候帶我們下崖,又引來百里孤行,當着我的面殺他,可是最後又沒有殺成,還任由我將其帶回了落雲谷……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嘶……”尉遲楓被韓逸這麼一說,手摸上了下巴,“好像……是有那麼點不對勁。”
“當時阿澈說走就走,事發突然,完全不顧我們當時大汗淋漓,甚至連讓我們休息一下,喝口水的時間也不給,實在跟平時很不一樣。”韓逸閉眼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越想越是感覺不對。
尉遲楓也緩緩坐了下來,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着。
“你這麼一說,也確實……崖主帶我們下崖,東方叔叔應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可能考慮這麼不周全,把我們直接放到崖下就不管我們了……”
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忽而異口同聲道:“好像故意要把我們支走似的。”
“……”二人對視一眼,越來越覺得此中定有大文章。
“既然我們都這麼想……”尉遲楓咬了咬食指指尖,“桀驁崖確實有必要去一趟。”
“那事不宜遲……”韓逸立馬站了起來。
“唉,等等!但不是現在啊!”尉遲楓攔住韓逸,搖了搖手。
“那是什麼時候?!”韓逸內心焦急,那種慌亂得彷彿心都要跳出來的感覺,實在太過強烈,使他不能冷靜思考。
“不如這樣……”尉遲楓低頭想了一想,忽然擡頭,問道,“紫陽宮和赤血教,哪個離我們比較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