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武當山頂,坐落着武當派宏偉的道教建築,藍黑相間的色調,渲染着這稀疏而又清冷的景色。
武當派角落的一個黑暗的屋內,靜靜地坐着一個人,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卻只留一道呼吸聲。稍稍從門的細縫中透進來的微光,可以照見此人白色的帶紗的外衣,素雅而又潔淨。
驟然,門忽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一下子涌進屋內的光線讓坐着的那人眼睛微微一眯,只能看到那光線下黑色的輪廓,卻看不清臉。
“輕塵!”
熟悉的容顏落在眼裡,如瀑的烏髮,如玉的皮膚,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還有那如凝脂一般顏色的薄脣。
司徒安情簡直無法按捺心中的激動,瞳孔放大數倍,上前兩步一手去拽那人的手腕,卻不料被袖口紮了一針。
“嘶……”司徒安情吃痛地立刻收回手,頭腦總算冷靜下來。
細看眼前這人,雖然與莫輕塵同樣扮,且容貌也是一模一樣,但一雙眼睛卻是黑色的,而且表情也甚是不對。那一雙黑色眼珠,浸在水光裡,在看到自己的瞬間,微袖的眼瞼,很顯然,絕對不是莫輕塵的作風,。
司徒安情迅速在對方的穴道上點了一把,那人閉了閉眼睛,一道透明的淚水滑落,再睜眼時,卻已是滿滿的責備。
“你不該來的,司徒公子。”
“你……”
司徒安情愣了一瞬,回憶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眼睛一瞪,指着對方大喊:“莫東流!”
“既然知道我不是莫輕塵,還不快走!”莫東流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你中了‘寸草不生’,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哼,想走,沒那麼容易。”
話音剛落,屋外已經佈下天羅地網,武當派八卦陣,百名弟子圍在了屋子周圍。爲首的,正是武當派掌門柳德鬆,和武林盟主秦紜。
“你在說什麼呢,好不容易來一趟,空手回去也太沒面子了。”司徒安情長袖一揮,將莫東流護在了身後,“再說,看在你跟輕塵長得一模一樣的份上,說什麼也得把你帶回去,比畫卷上的可養眼多了。”
“司徒公子……”
“刀劍無眼,你乖乖站我背後。”
司徒安情一人守着正門,頗有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你們這羣沒用的白道螻蟻,居然爲難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琴師,還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法引我過來,真是丟死人了。”
“哼!兵不厭詐這個道理,想必不需老道教你。死到臨頭還如此猖狂,放下兵器馬上投降,說不定會少受些苦頭。”柳德鬆眉頭一皺,語氣甚是不好。
“司徒長老,我們意不在你的性命,過多的抵抗只會招致多餘的傷亡,請三思。”雖然自知此話也許起不了多大作用,秦紜還是依照慣例先禮後兵。
“哈,反正還是要的,不如現在就讓我探探你們的底,看你們夠不夠資格上桀驁崖!亮招吧!”
柳德鬆拂塵在手,揮了一個圈,衆弟子大喝一聲,紛紛衝了上去,後排的弟子長劍出鞘,萬劍齊飛,直刺中央的褐衣人。
“叮”的一聲,短兵相接,也預示着正邪大戰,正式展開了。
……
桀驁崖,東風閣。
“月牙,你送給韓逸了?”
東方晚照淡淡地掃過樓驚澈的腰間,聲音如煙一般飄渺。
“嗯。”
“你還教了他月牙訣?”
“嗯。”
樓驚澈乖巧地點點頭,眼皮蓋住了三分之一的瞳孔,長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流光。
“看來你很喜歡他。”
東方晚照輕嘆一聲卻道:“只可惜……你對他越好,接下來的事,會讓他越傷心。”
“我不能因爲接下來還未發生過的事情而故意對他不好,我做不到。”
樓驚澈白色髮帶在空中一蕩,抖落滿地執着。
“呵,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東方晚照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樓驚澈,在他的背後輕輕拍,“澈兒……對不起,其他書友正在看:。”
“……”樓驚澈歪着頭,神情間有些困惑。
“我現在有些後悔,讓你練絕塵七式了……”
“第七式其實最好突破,你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完成第六式後,沒讓你繼續下去嗎?”
“澈兒不知。”
“因爲第七式完成之時,世上便再無樓驚澈這個人了。”
樓驚澈訝然。
……
傾盆大雨,如同咆哮一般灑落,肩上,臉上,冰冷的痛楚。
腳下的積水已經漫過腳踝,泥土的顏色如同浪花一般翻滾,看不清水下的道路。
白衣,已經污得看不清本來的顏色,那凝結在一起的髮絲,緊緊貼在白皙的皮膚上,將整個人沉得更加慘白。
“輕塵!”錦衣人伸手抓住那溼漉漉的衣袖,頃刻間被對方甩開。
“莫輕塵!人死不能復生,你這個樣子,他如何安心踏上黃泉!”
“他無論如何都踏不上黃泉。”白衣人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我抓住了他的魂魄。”
“你!”東方晚照的臉色驚駭到無以復加,“你想做什麼?!”
“沒想做什麼,就是不想讓他死而已。”莫輕塵一藍一紫的瞳孔印着瘋狂的執念。
東方晚照瞄了一眼地上被遺棄的襁褓,那是一個被剛剛大雨凍死的嬰兒。他又望了望面無表情的莫輕塵,臉色驚疑不定。
“你……”
“不要吵我,時間沒剩多少了。”
話音剛落,莫輕塵已經將龍吟劍的劍尖對着那死於的嬰兒。
“他是我的龍吟劍,我決不允許,他離開我身邊!”
一道詭異的光,自劍刺入嬰孩體內之時,慢慢涌出。
“不行的!”東方晚照緊緊抓住莫輕塵的手,“他的一魂三魄已經被鎖在劍裡了,湊不齊三魂六魄,是不能活的!撤劍吧,你要把他僅剩的二魂三魄都丟出去嗎?!”
“不會的。”莫輕塵嘴角一勾,這種邪魅的笑容,讓東方晚照渾身都顫慄起來。
“我會把我的一魂三魄,分給他!”
“不要!”
所有一切的雨聲,全部戛然而止,那如流水般動聽的聲音,永遠留在東方晚照的心裡,久久迴盪。
“你們說……樓驚澈這個名字,怎麼樣?”
……
“澈兒,我一直瞞着你,你會不會怪我?”
樓驚澈頓了許久,才微微搖了搖頭。
“東方長老,其實是想讓我,把我身上多出來的一魂三魄,還給我師父。怪不得絕塵七式練得越高,每逢十五,就會越痛。”
“抱歉,澈兒,。”東方晚照閉上了眼睛,“我從未把你當成一個人,而是一把劍。韓逸的出現,真的讓我很意外。”
“司徒倒是真像對親兒子似的待你,我也從未告訴他這個秘密。”
“東方長老曾經是天機門門主,對嗎?”
“對。”
“所以你可以預算未來。”
“你想知道什麼?”
“桀驁崖最終會如何?”
……
武當山的兵器相接聲,盤旋在整個上空,浩大的聲勢,驚得過往的鳥雀紛紛繞道而行。
青色髮帶一揚,司徒安情旋身一踢,將左邊的武當弟子踹飛,又迅速往邊上揮了一掌,貼上將右邊的竄上來的胸膛,震碎整個胸骨。
大滴大滴的汗滑落臉頰,口中的喘氣也越來越粗,然而腳下,卻絲毫未移開一步。
“司徒公子,你快走吧……”戰鬥已經持續幾個時辰,莫東流望着前方依然還剩下一半多的弟子,內心焦急不已,“你自己本是有能力離開的!不要因爲我而死在這裡!”
“你在說什麼?”司徒安情擡手擦了擦鼻尖的汗,“我司徒安情纔不會死在這裡。”
“司徒公子,你聽我說!讓我死在這裡!我死了,莫輕塵就會活過來!”
“哈?你在胡說什麼?”
“他的一魂一魄,在我體內!”
“……”司徒安情半晌說不出話,片刻後才抽了抽嘴角,“****,你這鬼故事編的不是時候啊,我要專心對敵,別逗我。”
挑過飛來的長劍,司徒安情心口一痛,終於支撐不住跪在地上。
“****,我的體力沒那麼差吧……”
“哼,中了‘寸草不生’居然還能撐到現在,不愧是桀驁崖的長老,可惜,也不過如此了。”
“哈哈……”司徒安情眼皮重得厲害,依然強撐道,“我都懷疑你們纔是真正的邪教了,什麼招式都使得出來。”
“你!”
柳德鬆拂塵一揮,正要使出一掌,卻見躲在後面的莫東流突然跑了上來,擋在了司徒安情身前,遂堪堪撤掌。
“不要殺他!求你們不要殺他!”
絕美的面容,令人心醉的淚痕,讓在場的人心神一亂。
“柳掌門,司徒安情留着還有用處,請手下留情。”
秦紜最是見不得這種場面,心下一軟,也幫着求情。
“……哼!妖孽就是妖孽!”柳掌門心下不滿,一揮袖,“壓到地牢,廢去武功!”
旁邊一個弟子猶豫道:“掌門,若是廢去武功,他身上的‘寸草不生’之毒,很可能就讓他斃命了。”
“……”柳掌門皺着眉頭,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那便封去周身大穴,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