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農曆九月初七,霜降後三日,寒露將至。
宜:破屋、壞垣、求醫、拆卸。
忌:嫁娶、開市、安葬、動土。
這並非一個黃道吉日。
一大早,五臺派山門四周便已人聲鼎沸,這喧囂卻不同於往常集市的熱鬧,反而帶着一股躁動不安,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雲林府各地聞風而來的江湖好手、世家子弟,乃至其他府派來窺探風向的探子,將山門前的廣場擠得水泄不通。
五臺派顯然早有準備,門下弟子精銳盡出,由執事、長老帶隊,在各處要道設卡巡邏。
李旺跟着沈修永守在山門主入口處,負責查驗請柬與身份。
今日雖名爲四派共商抗魔大計,實則龍蛇混雜,絕非什麼人都能放入核心區域。
人頭攢動,喧囂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陳慶站在稍內側的位置,目光掃過人羣,看到了不少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很快,他注意到了嚴耀陽的身影。
這位庚金院首席身旁,站着一位氣質溫婉的女子,正是已與他訂婚的棲霞山莊二莊主賀悅庭之女賀蘭心。
陳慶邁步走了過去,拱手道:“嚴師兄,賀姑娘,許久不見了,嚴師兄的傷勢可大好了?”
嚴耀陽聞聲轉頭,見到是陳慶,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是陳師弟啊,勞師弟掛心,傷勢……基本算是痊癒了。”
陳慶笑着道:“那就好。”
兩人閒聊了一番,陳慶明顯感覺到嚴耀陽和蕭別離一戰後少了幾分鋒芒銳氣,多了幾分內斂。
“陳師弟,往後你要小心寒玉谷那幫人。”
嚴耀陽聲音不自覺地壓低,“蕭別離那一劍歹毒無比,劍氣侵筋蝕脈,若非師父不惜代價以真罡爲我療傷,又得掌門送來寶藥,差一點就真要了我的根基!”
賀蘭心在一旁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眼中帶着關切與一絲提醒,示意他慎言。
嚴耀陽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寒玉谷此番,名爲礪鋒,實爲揚威,踩着我五臺派的臉面往上爬!冷千秋更是其心可誅!”
他看向陳慶,語氣凝重道:“我已將此戰兇險盡數告知聶師姐,請她務必千萬小心。”
陳慶面色沉靜地點了點頭:“多謝嚴師兄提醒,聶師姐想必已有應對之策。”
他的目光越過嚴耀陽,投向山門入口方向。
那裡人流涌動,氣息混雜,但其中有數道氣息格外引人注目。
他看到了煙雨樓的人,此前與他交集的黃棟,此刻正恭敬地跟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後,那男子胸前繡着煙雨樓獨特的雲紋標記,顯然是樓中高層。
就在這時,人羣忽然微微騷動起來,自發地向兩側讓開一條通道。
只見幾個身着玄黑色勁裝、腰佩制式長刀、神情冷峻的高手龍行虎步而來。
他們衣襟上繡着的猙獰獬豸圖騰,昭示了他們的身份。
“是靖武衛!”
“朝廷的靖武衛竟然也來了!”
“看來朝廷對雲林四派聯盟之事,也極爲關注啊!”
議論聲紛紛響起。
靖武衛,代表燕國朝廷,威勢滔天。
朝廷將廣袤疆土分由各大武道宗派管轄,宗派猶如諸侯,享有高度自治,而朝廷則牢牢掌控中央核心區域以及這柄利劍——靖武衛。
雖說近兩百年來,天寶上宗影響力與日俱增,在許多事務上甚至壓過朝廷一頭,但靖武衛依舊活躍在各地,代表着不容忽視的力量。
爲首的一名老者,眼神開闔間精光內蘊,步伐沉穩有力。
桑彥平長老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拱手道:“趙指揮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那被稱作趙指揮使的老者亦是哈哈一笑,抱拳回禮:“桑長老客氣了!五臺派乃雲林柱石,今日盛會,趙某奉命前來觀禮,叨擾之處,還望海涵。”
兩人顯然是舊識,寒暄了幾句,便一同走向內堂,言談甚歡。
李磊不知何時走到了陳慶身邊,低聲道:“沒想到連靖武衛的指揮使都驚動了。”
嚴耀陽看向李磊,問道:“李師弟,我記得去年你執行宗門任務時,似乎與靖武衛打過交道?”
李磊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接觸過一些底層,靖武衛內部等級森嚴,體系龐大,高手如雲,深不可測,這位趙指揮使,在靖武衛是個人物,其實力……據說早已踏入罡勁多年,深不見底。”
正說着,李磊的目光忽然掃向人羣另一側,眉頭緊鎖:“失陪一下,我去那邊看看。”
說完,他便快步走去。
陳慶和嚴耀陽順着他剛纔的目光望去,只見那邊角落裡,站着幾個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他們氣息收斂得極好,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若非刻意觀察,極易忽略。
嚴耀陽面色一肅,低聲道:“看那裝扮……像是一刀庵的人。這幫藏頭露尾的耗子,風華道境內有名的殺手組織,行事狠辣,無法無天,據說他們內部有個‘絕殺榜’,榜上有名的各派高手,甚至不乏罡勁境,都有折在他們手上的先例,他們出現在這裡,絕非好事。”
陳慶心中微動,看來今日這聯盟之會,當真是牽動了各方神經。
明面上的四大派,暗地裡的牛鬼蛇神,其他府高手,朝廷的代表……全都匯聚於此,暗流洶涌遠超想象。
“棲霞山莊,賀二莊主到!”
一聲唱喏響起,人羣又是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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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心眼睛一亮,看向入口。
嚴耀陽也道:“陳師弟,我岳父到了,我先過去一下。”
說完便帶着賀蘭心匆匆迎了上去。
只見賀悅庭在一衆棲霞山莊高手的簇擁下緩步而來。
嚴耀陽上前恭敬行禮,賀悅庭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地詢問了幾句傷勢,又溫和地與自己女兒說了幾句話,目光才掃向全場,與幾位相熟的人點頭致意。
此刻,五臺派山門前,人流已達頂峰,各方人馬混雜,氣息紛亂嘈雜。
四大派已至其三,唯獨剩下雲林府公認的魁首——寒玉谷,及其掌門冷千秋,尚未現身。
五臺派主殿側方的觀禮臺上,本派的核心高層已齊聚於此。
掌門何於舟尚未現身,但幾位院主和內務堂長老早已落座。
洪元冬冷哼一聲,“賓客皆至,唯主角姍姍來遲,冷掌門這架子,是越發的足了。”
褚錦雲接口道:“彭師兄還看不明白嗎?這是在晾着我們,也是在給我們下馬威呢。”
她眼光銳利,一眼看穿冷千秋的用心。
彭真也是眉頭緊鎖,“故弄玄虛!無非是仗着勢大,想壓我五臺一頭。”
譚洋麪露不快,“豈止是壓一頭?我看她是想把我等的臉面放在腳下踩!蕭別離傷我弟子耀陽之事還未清算,今日又來這麼一出,真當我五臺派是泥捏的不成?”
他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帶着火氣。
也正是在這種氛圍累積到近乎頂點之時——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山門外圍的喧囂聲浪陡然拔高,如同海潮般向着內圈層層涌來。
“寒玉谷掌門,冷千秋到!”
唱喏聲運足了真氣,清晰無比地壓過了所有嘈雜,傳遍整個山門廣場。
霎時間,偌大的場地竟出現了一瞬詭異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懷着何種心思,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山門入口的方向。
陳慶亦是凝神望去,他也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壓得雲林府同代英傑喘不過氣、執掌第一大派數十年的女子,究竟是何等風采!
只見一行人緩步而來,人數不多,僅十餘人,但氣場卻瞬間鎮住了全場。
爲首一人,身着月白色寒玉谷掌門服飾,衣袂飄飄,看似四十許人,面容保養得極好,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華,但眉宇間卻籠罩着一層揮之不去的冷冽與威嚴,眼神深邃平靜,令人不敢直視。
她步伐看似不快,卻幾步之間便已越過漫長通道,來到廣場中央。
好強的氣場! 陳慶心中暗凜。
這冷千秋給他的感覺,彷彿一座冰峰,巍然矗立,深不可測! 難怪寒玉谷能穩坐雲林頭把交椅。
在她身後半步,跟着兩人。
左側正是揹負長劍的蕭別離,他眼神銳利如劍,氣息比數月前更加深沉。
右側則是一位身着水藍色長裙、氣質清冷的女子,正是葉清漪。
“哈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大笑聲打破沉寂,何於舟大步從主殿方向走出,臉上堆滿熱情的笑容,拱手相迎:“冷掌門大駕光臨,令我五臺派蓬蓽生輝,何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冷千秋停下腳步,目光平淡地看向何於舟,“何掌門日理萬機,既要打理偌大門派,又要操心聯盟瑣事,本座豈敢勞煩遠迎?”
“冷掌門說笑了。”
何於舟笑容不變,話語卻綿裡藏針,“老朽再忙,也不過是守着定波湖這一畝三分地,哪裡比得上冷掌門繁忙辛勞?”
兩人一見面,言語間便已交鋒一個回合,空氣中彷彿有無形的火花濺射。
此時,石開山也走了過來,對着冷千秋抱拳道:“四年不見,冷掌門風采更勝往昔,功力精進如斯,實在令人羨慕。”
冷千秋目光轉向石開山,淡淡道:“石掌門過譽了,我閉關剛出,便聽聞石掌門在九浪島大發神威,斬殺魔門餘孽,一舉覆滅勾結魔門的鄭家,真是大振我雲林正道士氣,功不可沒。”
石開山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此役乃衆人合力之功,非石某一人之勞,再者鄭家與九浪島勾結魔門,證據確鑿,罪無可赦,卻不知在冷掌門看來,此等敗類,該不該滅?”
“當滅!”
冷千秋毫不猶豫,語氣斬釘截鐵,“通魔者,人人得而誅之!”
“冷掌門深明大義!”石開山哈哈一笑。
賀悅庭在旁沉默不語,牢牢謹記大莊主和他交代的話,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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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於舟適時插話,伸手虛引:“冷掌門,諸位遠道而來,還請入內奉茶,稍作歇息……”
“不必麻煩了。”
冷千秋卻一擺手,直接打斷了何於舟的話,她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何於舟臉上,聲音清晰地傳遍四方,“何掌門,今日我等前來,首要之事,自是共商結盟抗魔之大計,不過在商談正事之前,不妨先了卻一樁小事,也免得小徒心中掛礙,影響稍後議事。”
她微微側身,看向身後的蕭別離。
蕭別離心領神會,上前一步,身形如出鞘利劍,朗聲道:“晚輩蕭別離,奉師命礪鋒,以戰養道,磨礪劍心,此前有幸,曾與貴派嚴耀陽師兄切磋劍技,獲益良多,然而礪鋒之舉,尚未圓滿,心中常引以爲憾。”
他的聲音清越,目光掃過五臺派衆人,最終定格在何於舟身上,微微躬身,語氣卻咄咄逼人:
“今日再臨寶山,斗膽請何掌門成全,允晚輩再向五臺派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討教一二!以此戰,爲晚輩礪鋒之路畫上圓滿,還望何掌門與諸位前輩,不吝賜教!”
話音落下,滿場皆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於舟身上,看他如何應對這寒玉谷毫不掩飾的鋒芒!
何於舟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冷意。
他對於冷千秋的步步緊逼早已習慣,此刻心中更是如明鏡一般。
冷千秋這是要借蕭別離這把最鋒利的劍,先在衆目睽睽之下,徹底壓服五臺派年輕一代的氣勢,爲接下來的聯盟談判,奠定她絕對的主導地位。
這陽謀,霸道至極,卻也難以迴避。
趙指揮使看到這,輕笑一聲,捋了捋鬍鬚,對身旁的青年低語道:“看來正餐之前,還有一道不錯的開胃菜。”
那青年身着靖武衛服飾,面容精幹,聞言低聲回道:“指揮使,四派商議聯盟乃是雲林府頭等大事,聲勢如此浩大,您說……魔門會不會暗中派人來搗亂,或者……”
趙指揮使緩緩搖頭,低聲道:“絕對不會,魔門那些人,尤其是‘噬心’,精於算計,行事最爲謹慎小心,今日此地,四派高手雲集,堪稱龍潭虎穴,就算‘噬心’親至,也未必敢硬闖。”
“再者四派聯盟豈是易事?你看現在,盟約未定,已是劍拔弩張、爭鋒相對。魔門此時若出手搗亂,非但難以得逞,反而會促使四派同仇敵愾,暫時放下分歧,擰成一股繩,依老夫看,魔門今日非但不會作亂,反而會極力收斂,巴不得我們自家先內鬥起來,他們好坐收漁利。”
青年聽聞,心中豁然開朗,連忙低聲道:“指揮使明鑑,是屬下思慮不周了。”
另一邊,高臺之上,何於舟面色平靜,暗中卻對褚錦雲傳音入密:“讓珊珊上吧。”
褚錦雲點了點頭,側身對身旁的聶珊珊輕聲道:“去吧,小心應對,勝負其次,保全自身爲重。”
聶珊珊深吸一口氣,將體內緊張或是興奮壓下。
她越衆而出,步履沉穩地走向場中,月白弟子服在微風中輕揚,清麗的面容上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靜。
她對着蕭別離抱拳,聲音清越:“癸水院聶珊珊,請蕭師兄指教。”
“好!”
蕭別離眼中精光一閃,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相較於擊敗嚴耀陽那種公認的天才,他更享受挫敗聶珊珊這等天之驕女的過程,看着其自信在絕對實力面前一點點破碎,那無疑更有趣。
“聶師姐上了!她閉關月餘,又有三百年地心乳之助,定能一雪前恥!”
“難說,蕭別離的氣息比上次更凝實了。”
“癸水真氣以柔克剛,或能剋制他的琅月真氣?”
“就看聶師姐的千迭浪劍訣,能否破開蕭別離的流雲劍訣了。”
各派高手也凝神觀看,氣氛凝重。
石開山對身旁的施子依低語:“聶丫頭氣勢不錯,可惜……蕭別離此番乃是有備而來,氣勢更盛。”
施子依默默點頭。
寒玉谷那邊,葉清漪看着師兄的背影,眼中帶着一股別樣的自信。
他的師兄至今還未敗過。
“請!”
話音未落,兩人身影幾乎同時動了! 聶珊珊長劍出鞘,劍身嗡鳴,如同潮汐引動,周遭空氣瞬間變得溼潤粘稠,道道癸水真氣如同無形波濤,層層迭迭地向蕭別離涌去,試圖遲滯他的動作,尋找破綻。
正是千迭浪劍訣——碧波萬頃。
蕭別離卻如一片毫無重量的流雲,身法飄忽不定,手中長劍劃出玄妙軌跡,琅月真氣清冷皎潔,看似柔和,卻精準地切入波濤的縫隙,將其一一引開、化解。
流雲劍訣在他手中,已臻大成之境,守得滴水不漏。
“嗤!”
聶珊珊劍勢陡然一變,由鋪陳轉爲凝聚,一劍刺出,劍氣竟如一道高度壓縮的激流,穿透力極強,直點蕭別離手腕。
浪擊礁石!
蕭別離不慌不忙,劍尖輕抖,劃出一個小巧的圓弧,琅月真氣形成一個微型的漩渦,竟將那凌厲的激流劍氣引得偏斜開去,同時反手一劍,如雲絲拂面,悄無聲息地削向聶珊珊肋下。
應對得輕鬆寫意。
兩人皆是抱丹勁後期修爲,真氣雄渾紮實,劍來劍往,轉眼間已交手二十餘招。
聶珊珊的劍法時而如驚濤駭浪,洶涌澎湃;時而如深潭暗流,詭譎難測。
已將千迭浪劍訣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甚至融入了自己閉關的感悟,劍招變化更顯靈動的韻味。
癸水真氣瀰漫場中,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然而,蕭別離的應對始終從容不迫。
他的流雲劍訣運轉圓融,攻守兼備,更可怕的是,他對聶珊珊的劍路似乎頗爲了解,往往能在聶珊珊變招之前就做出預判,提前封堵其最強攻擊點。
他的琅月真氣不僅精純無比,總量也更顯雄厚,每一次碰撞都震得聶珊珊手臂微麻,氣血翻騰。
高臺上,褚錦雲的眉頭越皺越緊。
洪元冬忍不住暗道:“這小子劍法確實有幾分門道,看樣子快要到圓滿之境了吧?而且對聶丫頭的劍法像是專門研究過!”
彭真、譚洋麪色也無比凝重。
這件事似乎透着一絲蹊蹺! 久攻不下,聶珊珊心知不能再拖,體內癸水真氣轟然爆發至頂點。
百川歸海!
這是千迭浪劍訣的殺招之一,也是她苦練多時,融入了自己對“落梅劍”梅映雪一些理解的改良招式。
只見她身形急旋,長劍舞動間,引動周身所有癸水真氣,化作一道巨大的、旋轉不休的湛藍漩渦劍罡,如同海眼吞噬一切,帶着恐怖的吸力和絞殺之力,向蕭別離席捲而去!
氣勢驚人!
這一招威力極大,真氣消耗巨大,本是她的壓箱底絕技,自信足以扭轉戰局!
然而,面對這石破天驚的一擊,蕭別離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長笑一聲:“來得好!”
他不退反進,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劍罡漩渦的邊緣,那裡是吸力變換的節點。
手中長劍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月華,真氣凝聚到極致,一劍刺出! 這一劍,角度刁鑽至極,時機妙到巔毫,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噗——!”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只有一聲輕微的撕裂聲。
那狂暴的漩渦劍氣如同被刺破的氣囊,瞬間潰散! 凌厲的琅月劍氣精準地穿過潰散的真氣,點在了聶珊珊的劍脊之上! “鐺!”
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力傳來,聶珊珊虎口崩裂,流露出一絲鮮血。
“怎麼會!?”
這一招百川歸海,她自信除了師父和指點過她的梅映雪前輩,絕無第三人知曉其詳細變化與弱點。
蕭別離怎麼可能如此精準地找到那唯一的破綻,並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破去?
聶珊珊銀牙緊咬,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與手臂的痠麻,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她不信! 自己苦修月餘,更有三百年地心乳易筋洗髓,實力精進遠超以往,怎會如此輕易落敗?
驚濤裂岸!
她嬌叱一聲,體內癸水真氣瘋狂壓縮、震盪,長劍嗡鳴震顫,劍尖處凝聚出一點極寒極銳的深藍光芒,彷彿將萬丈波濤之力凝於一絲,再次悍然刺出!
這一劍,已是搏命之招,遠超平時水準! 蕭別離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爲更深的玩味。
“有點意思,但……還不夠!”
他手腕一翻,長劍輕飄飄地迎上,劍身流淌的月華驟然內斂,變得古樸無華,卻在接觸那深藍鋒芒的剎那,驟然爆發出連綿不絕震盪之力!
流雲迭勁!九重! “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密集到幾乎不分先後的脆響炸開!
聶珊珊那凝聚到極點、無堅不摧的一劍,竟被這看似柔和卻內含無窮後勁的迭勁生生震散、消磨! 每一聲脆響,都讓聶珊珊手臂劇顫一分,臉色蒼白一分。
九重勁道過後,她握劍的手已是鮮血淋漓,虎口徹底崩裂,長劍幾乎脫手!
蕭別離得勢不饒人,劍勢再變,如流雲舒捲,無孔不入。
劍光瞬間化作狂風暴雨,將聶珊珊徹底籠罩! 聶珊珊只能憑藉身法和殘存的癸水真氣拼命格擋、閃避。
“嗤啦!”
衣袖被凌厲的劍氣割裂,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上面一道血痕迅速浮現。
“嘭!”
後背硬接了一記無形的掌勁,雖然大部分力道被護體真氣化解,依舊震得她氣血翻騰,喉頭一甜,差點噴出血來。
她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敗象已露,岌岌可危!
五臺派弟子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少人握緊了拳頭,面露焦急和不忍。
高臺上,褚錦雲臉色鐵青,手指緊緊攥着扶手。
何於舟面色沉靜,眼神卻深邃如淵,無人能看清其想法。
石開山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賀悅庭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寒玉谷那邊,葉清漪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冷千秋依舊面無表情,彷彿眼前一切盡在掌握。
“結束了。”
蕭別離淡漠的聲音響起。
他身形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殘影,手中長劍直刺中宮,劍尖震顫,鎖定聶珊珊周身氣機,令其避無可避!
這一劍,看似簡單,卻凝聚了他此刻最強的劍意與真氣,要將聶珊珊徹底擊潰! 就在蕭別離得勢不饒人,長劍一振,竟欲趁勢追擊,再補上一劍徹底挫其銳氣之時——
“夠了!”
一聲清冷的低喝響起,褚錦雲身影一晃,衣袖一揮,一股柔和卻磅礴的真罡涌出,輕輕將聶珊珊帶回到自己身邊,同時擋住了蕭別離可能的後續攻勢。
她面罩寒霜,看向冷千秋和何於舟,朗聲道:“此戰,是我徒兒輸了,冷掌門,蕭師侄果然劍法通神,佩服!”
“師父!”
聶珊珊抓住褚錦雲的手臂,又是羞愧又是不甘,還想說什麼。
褚錦雲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臂,傳音道:“噤聲!療傷要緊!此事蹊蹺,日後再說!”
譁——! 直到此刻,四周的譁然聲才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然爆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