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晴怔住。
“所以那人蟄伏一年,終於等到機會,拐走了知府家的兩個孩子?
唉,這人還是太善良了,最終還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先有一屍三命,再加上他自己,整整四條人命。”
趙時晴直搖頭,心中感慨。
蕭真沉默,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離童州越近,天空便越發晴朗,因爲改了行程,今天晚上便只能在郊外露宿一夜,好在一行人裡,最沒有戶外經驗的就是趙時晴和她的小分隊了,護衛們風餐露宿都是常態。
出京城帶的東西很充足,準備輪班睡覺時,卻不見蕭真。
片刻之後,蕭真回來,手裡拿了一把野草,對趙時晴說道:“這種野草能驅蚊蟲,你點上再睡。”
蕭真把野草交給凌波,便去了旁邊,秀秀衝着趙時晴齜牙咧嘴做鬼臉,學着蕭真說話的語氣:“這種野草能驅蚊蟲,你點上再睡。”
趙時晴瞪她,正要反擊,卻看到沈觀月跑了過來,手裡同樣拿着一把野草,只是這把野草不是給趙時晴的,而是遞到秀秀面前。
“夏護衛讓我把這個給你,嘻嘻嘻,我就說吧,哪有給女孩子送野草的,摘幾朵野花也行啊,秀秀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你別瞪我啊,我就是一個跑腿的,誰讓我年紀小呢,全都欺負我。”
在秀秀想要伸手捂他嘴之前,沈觀月扔下那把野草,飛奔着跑了。
秀秀的臉蛋有點燙,拿着那把野草不知所措,一擡頭,卻見趙時晴正一臉八卦地看着她。
“夏護衛是夏大川吧?他可是我的人,快老實交待,你和他是怎麼回事?不說實話,哼哼,信不信我一聲令下,把他調回樑地,讓你們那啥勞燕分飛。”
秀秀紅着臉辯解:“我和他什麼事也沒有,夏大哥是個熱心腸,他就是順手幫我摘了一把野草而已。”
趙時晴纔不相信:“那他怎麼不幫我和凌波摘呢,他還是我的護衛呢。對吧,凌波。”
凌波拼命點頭:“對,二小姐說的真對,我還真是看走眼了,夏護衛看着有些木訥,沒想到心細如髮。”
趙時晴:“心細如髮也要看是對誰,對我這個二小姐,肯定是粗心大意,對待我們家秀秀姑娘,那纔是心細如髮。”
秀秀急得直跺腳:“真沒有,真的沒有,他什麼都沒對我說過,真的。”
趙時晴:“哦,原來如此,夏護衛太磨磯了,我們秀秀姑娘都急了。”
秀秀羞得捂着臉,拒絕回答。
凌波笑着從她手裡拿過那把野草,和蕭真送來的放在一起點燃,空氣中瀰漫着野草特殊的清香,累了一天,趙時晴很快便睡着了。
畢竟是在野外,趙時晴睡得並不塌實,後半夜便醒來了。
秀秀和凌波在她身邊,兩人睡得都很香,秀秀嘴角還掛着一抹羞澀的笑容,估計她的夏大哥終於在夢裡對她表白了。
趙時晴躡手躡腳站起來,卻見不遠處佇立着一道高大的背影。
是蕭真。
她帶了護衛,蕭真身邊也有大壯和江平等人,用不着他親自值夜。
他在這裡,是在守護她吧。
趙時晴心裡涌起一股清甜,她沒有打擾蕭真,繼續睡覺就是對蕭真最好的回饋。
趙時晴一覺睡到天明,用水囊裡的清水洗漱後,吃了帶來的乾糧,衆人便繼續趕路。
如果路上沒有意外,今天晚上便能趕到童州。
蕭真走在最前面,望着馬背上的身影,趙時晴不由想起兩年前初見蕭真時的情景。
凡人必須親身經歷才行,事實證明,遇到三分人七分鬼的傢伙,別急着扔,養上兩年,就變成劍眉星目,玉樹臨風的美少年了。
趙時晴一夾馬肚,縱馬追上蕭真:“你昨晚給我守了一夜?”
她這樣問,蕭真便猜到,她昨晚定然中途醒來了。
“沒有,我一向覺少,醒來後睡不着,便站了一會兒。”
趙時晴抿脣,這人笨死了,給他機會,他也不會順竿爬,他不是應該說,我擔心你擔心得睡不着覺,所以我便親自爲你值夜,看到你美麗的睡顏,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可惜,人家蕭真沒說。
兩人並肩而行,嘴邊含着笑,卻誰也沒有開口。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來到童州城外,
和李喜許樂信裡寫的一樣,童州天氣晴朗,氣候炎熱。
他們把馬匹送到城外的驛站,李喜許樂已經早早地等在那裡。
看到蕭真,兩人都很激動,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三日。
蕭真問道:“城中可有異常?”
李喜說道:“從昨天開始,童州城門增加了盤查的衙役,男女老少,也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只要進城,不但要查看路引,還要檢查攜帶的物品,但凡是攜帶兵器的,不但不能進城,搞不好還要抓去坐牢,今天有帶柴刀斧子的匠人,也被一併帶走了。”
蕭真冷笑:“這是收到四皇子要來童州的消息了,所以嚴防死守,避免有刺客混進城中。”
他們一行全都帶了防身的兵器,就連不會武功的秀秀,也在身上藏了一把黃銅剪刀。
既然柴刀和斧子都不行,那麼剪刀也危險。
蕭真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入鄉隨俗吧,住到城外,白天空手進城,晚上趕在關城門之前趕回來。”
危險不可預知,讓他們放棄兵器是不可能的。
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住到城外。
現在童州查得嚴,他們一行這麼多人,即使住在城外,官驛也肯定不能住,只能分批住到客棧。
童州城門只有兩家客棧,兩家客棧都在官道邊上,李喜和許樂提前打聽過,這兩家客棧實爲一家,老爺子去世分家,長子繼承祖宅和田地,兩家客棧分別給了另外兩個兒子,路東的給了二兒子,路西的給了三兒子。
雖然是親兄弟,但是兩家客棧卻經常爲了搶客人大打出手,還鬧到過衙門。
衆人剛到客棧門前,便看到兩個婦人正在對罵。
趙時晴驚訝極了,就像是發現了新世界。
原因是這童州的婦人,罵街打架極具特色。
只見她們先是跳着腳,不停拍自己的臉,接着又拍自己的屁股自己的腿,嘴裡唸唸有詞,可惜說的都是方言,趙時晴聽不懂,但是兩人的表情非常到位,把氣憤、鄙視、噁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兩婦人正罵得帶勁,忽然一個錯神,看到正在看熱鬧的這些人。
外地人?
客人?
投宿?
兩個婦人立刻放下個人恩怨,飛奔着跑了過來,笑得像兩朵喇叭花。
在一番你爭我奪之後,隊伍裡的三個小姑娘,被吉祥客棧優先搶走。
而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蕭真和沈觀月,則被如意客棧搶走。
兩位婦人大喊一聲,客棧裡立刻跑出幾個半大孩子,男的女的都有,女的去拉三個小姑娘,男的雖然不敢靠近,但也以半包圍的形式,將蕭真三人圍在中間。
這幾人被送到客棧,又是一番爭鬥,終於後面的人也被分好,衆人在各自所在的客棧裡集合時,還頭暈腦脹像做夢一樣。
雖然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是被人像物品一樣爭奪還是第一次。
吉祥客棧的那位大嬸終於凱旋而歸,趙時晴、凌波、秀秀把行李放在房間,便下到大廳,見泥鰍和沈望星也被搶到這邊來了,竟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激動。
正在這時,只見幾個護衛從外面進來,夏大川赫然在內。
趙時晴對秀秀說道:“我猜夏護衛一定是故意被那位大嬸搶過來的。”
秀秀雙頰緋紅,不敢往夏大川所在的方向去看。
大嬸正在雄糾糾氣昂昂地訓斥剛剛那一羣半大孩子:“你們就不知道早點出去,讓我一個人和楊翠花單打獨鬥,你們若是能早點出去,今天咱們一定能把楊翠花打得趴在地上哀嚎。”
忽然,大嬸一擡頭,便看到正在好奇地看向他們的趙時晴。
這小姑娘和被楊翠花搶走的公子爺一樣,一看就是這些人的頭兒,別問大嬸是怎麼看出來的,這是不傳之技。
大嬸笑眯眯走到趙時晴面前:“姑娘,房間去過了?您可滿意?”
趙時晴:“還行。”
她的生活簡單,對於衣食住行並不挑剔,之所以只說“還行”,是因爲那間房裡薰了香,而且是很沖人的香味。
大嬸纔不管行不行,今天她搶過來的人,明顯比楊翠花搶得多,所以這會兒她正興奮。
趙時晴適時地添一把柴,對大嬸恭維:“嬸子,你可真厲害,對過那小媳婦比不你。”
大嬸傲驕地的揚起眉毛:“那楊翠花仗着孃家一家子都是衙門的,整日不幹好事,還想搶我的客人,做夢!”
趙時晴聽到衙門二字,問道:“那楊翠花真的一家子都是衙門的?女人也是?”
“當然是啊,她老孃,她嫂子都是衙門的,在女監裡看犯人,就昨天,她從孃家回來,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親自站在門口搶客人,嘖嘖嘖,知道她是老闆娘,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站街的姐兒呢。”
趙時晴一怔:“以前你們不站在門口拉客人嗎?”
大嬸說道:“那不叫拉客,是迎客,小二們嫌着沒事,就在門口迎客,無論是我們家,還是她們家,平日裡都是小二在門口迎客的。
再說,這楊翠花又懶又饞,油瓶倒了都不帶扶的,什麼時候迎過客啊,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門子風,從孃家回來,就親自出來迎客了,那些客人見是娘們迎客,覺得好奇,就跑去她們家,從昨天開始,不知道被她搶走多少客人了,今天我氣不過,過去罵她,剛好就遇上了你們這些貴客。”
趙時晴心中一怔,結合李喜他們得到的消息,衙門裡已經知道四皇子一行會來京城,可是四皇子來了也不會住到城外的客棧,這楊翠花親自相迎的客人,會是什麼人呢。
泥鰍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悄悄告訴趙時晴,對面客棧的老闆娘,又在門口迎客了。
趕了一天路,大家都很累了,趙時晴讓泥鰍上樓休息,她則派出了小妖和大胖。
其實這二位根本不用特意派出去,每天晚上,只要熄了燈,他們的一天就正式開始了。
趙時晴在牀上睡了一覺,小妖回來告訴她,這裡又來了一批客人,這一次,沒人搶,全都被楊翠花迎去了如意客棧。
而且,和之前不一樣,這次的客人進去後,楊翠花就沒有再出來。
趙時晴仔細詢問,得知那些客人和他們一樣,身上揹着長長的包裹,一看就是帶着兵器來的,說不定和他們想的一樣,不想扔掉兵器,所以選擇住在城外。
這些人具體有多少,小妖和大胖全都不識數,只知道有很多人,而且全都是男人。
趙時晴對小妖說道:“我寫張紙條,你給蕭真送過去。”
片刻之後,已經睡下的蕭真便被小妖拍醒,從小妖脖子上取下那張紙條,看完之後,他便換上夜行衣悄悄出去。
好在他隱藏得好,出了屋子才發現,整間客棧都被布控了。
無論是大廳還是樓梯,全都有人防守,顯然,這就是趙時晴說的那行人。
這些人顯然不是四皇子的人,不知是什麼來頭。
客棧裡非常安靜,落針可聞。
蕭真藏身在房頂上,等了許久,終於有人從一個房間裡走出來,對站在外面的人說了幾句話,雙方說的是方言,蕭真沒能聽懂,但卻聽出這是長池一帶的口音。
次日一早,蕭真等人又分成幾批離開客棧,留下三個人看管兵器,其他人跟隨蕭真一起進城。
他們走的比較晚,這個時候,昨天晚上的佈防已經沒有了,客棧裡恢復了往常的熱鬧。
昨天住進來的那些人還沒有走。
帶着疑惑,蕭真等人和趙時晴在城中見面,果然和李喜許樂說的那樣,城門口排起長隊,不但要查路引,還要搜身。
趙時晴帶着秀秀和凌波站以女子的隊伍裡,前面不遠處,兩名粗壯的女衙役正在檢查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