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奇怪的人家(兩章合一)
附近的街坊幾乎全都知道燕兒是鍾子揚的外室,對她多有鄙夷。
可是現在,看到她挺着大肚子,滿臉是血,哭得死去活來,街坊們對她便又同情起來。
有人去請了大夫爲她包紮傷口,還有人請了穩婆守在這裡,避免她受到驚嚇會早產。
做爲本案的受害人兼證人,燕兒原本是要被帶回衙門的,可是她這個樣子,衙門的人便網開一面,只是通知她不能離開白鳳城,隨叫隨到,沒有把她帶去衙門。
一個時辰後,鍾家人去了衙門。
誰也沒有想到,鍾家來的竟是三老太爺。
在衙門裡,三老太爺抱着鍾子揚的屍體老淚縱橫,懸賞一千兩,請衙門捉拿真兇。
從衙門出來,三老太爺沒有回府,而是去接了燕兒。
是的,燕兒被三老太爺親自帶回鍾府。
她懷着鍾子揚的遺腹子,無論這個孩子是男是女,他(她)的親孃都不能是低賤外室。
因此,雖然鍾家還沒有傳出消息,但是燕兒肯定不會再是外室了,最低也會是個姨娘了。
待到次日蕭真和趙時晴離開白鳳城時,城裡城外隨處可見抓人的告示。
也不知道是哪位畫師的傑作,那告示上的兩個人,已經不是醜了,而是醜到不像人類了。
畢竟,這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人物。
趙時晴笑了一路,回到白鳳河口時,見到了路牛兒。
路牛兒已經在這裡等了兩日,看到蕭真和趙時晴,路牛兒高興得不成。
“時小娘子,您猜怎麼着,全都讓您猜對了,十里鋪還真有幾戶古里古怪的人家。”
趙時晴聽到路牛兒改口,稱自己爲“時小娘子”,心裡很是高興,便笑着問道:“怎麼個古怪法?”
路牛兒便把他查到的事情詳詳細細講了一遍。
十里鋪是青廬縣,甚至是整個廬州最大的村子。
這個最大,並非是因爲十里鋪的人口多,而是佔地大。
青竹山有一多半屬於十里鋪,而餘下的一小半,則分屬七八個村子。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十里鋪有上三中三下四的說法。
什麼是上三中三下四呢?
十里鋪的村口是在山下,進村之後的路便是上坡。
有四成人家住在山下,有三成人家住在山上,還有三成分佈在從山下到山上的路上。
因此,十里鋪的住戶除了住在山下的四成以外,其餘六成住得都很分散。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村子裡搬來了新的住戶,直到一年之後,村裡人才知道這件事。
十年前,也就是大集上鬧土匪之後,村子裡陸續搬來了七戶人家。
這七戶人家全部住在山上。
待到村裡人知道有新的人家搬來時,已經是一年多以後的事了。
十年前不是災年,沒有流民,也就沒有衙門硬性攤派流民入籍的事,所以除非是來村裡投親的,否則外鄉人想來各村落戶是不可能的事。
而這七戶都是來投親的。
其中三戶是來投靠馮老太的,馮老太無兒無女,丈夫早死,婆家人也死光了,她在村裡住了幾十年,也沒有親戚找過她,可是卻忽然冒出三家親戚,來十里鋪投靠她,村裡人雖然有所質疑,但是馮老太一口咬定,這三戶人家都是她的遠房親戚,爲此還和村裡人吵過幾架。
還有兩戶是來投靠老光棍的,那老光棍又窮又醜,一個人住在山上,和馮老太一樣,也是忽然多了兩家來投靠他的遠親。
另外還有兩戶則是里正的遠房親戚,村裡人可以質疑馮老太和老光棍,卻沒人敢說里正的閒話,因此,這兩戶雖然也是住在山上,卻沒有招來閒言碎語。
這七戶人家住進十里鋪已有十年,他們幾乎不與村裡人來往,平時住在山上,沒有田地,便靠山吃山,可是說來也怪,山上還有其他人家,那些人家時不時去鎮上賣山貨,換些銀錢添置柴米油鹽。
可是村裡人卻從未見過這七戶人家拿着山貨去鎮上換錢,他們也會去鎮上,每次從鎮上回來便是滿載而歸,因此,村裡人私下議論,認爲這七戶人家很有錢。
有一次,村裡有兩個混子,跑到其中一戶人家借銀子,結果卻被那家人打了出來,被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若是往常,這兩個混子吃了虧,肯定會叫上一起玩的小兄弟再去打回來,可是說來也怪,這兩個混子不但沒去報復,反而跑到村外躲了好幾個月纔敢回來。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去招惹這七戶人家,他們在十里鋪雖是外鄉人,卻過得很滋潤。
路牛兒說完,趙時晴和蕭真全都沉默了。
片刻之後,趙時晴掏出十兩銀子,塞給路牛兒:“你查得這些很有用,這是賞你的,不過我要提醒你,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講,以後也不要再去十里鋪,有多遠,就躲多遠。”
路牛兒雖然不明白趙時晴爲何讓他不要再去十里鋪,但是他也算是有過經歷的人了。
聽人勸,吃飽飯。
加上趙時晴給的這十兩銀子,路牛兒的身家高達一百一十兩,而且還有孟家兄弟可以倚仗,以後在村裡,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生活多麼美好,想想就開心,誰會和好日子過不去?
路牛兒拿上銀子,歡歡喜喜回竹西塘去了。
見他走遠,蕭真問趙時晴:“你是懷疑那些所謂的土匪就是這七戶人家嗎?”
趙時晴點點頭:“他們故意在大集上打人搶東西,就是讓人不敢再到十里鋪趕集,漸漸的,十里鋪就變成現在這個冷冷清清的樣子了。
而十里鋪的地形,是很適合隱藏的,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和我家人的死有沒有關係。”
原則上是沒有關係的。
畢竟,那些殺手應是從京城派來的,他們來到竹西塘,也只是因爲楊太醫暫居於此,他們殺完人,沒有必要留在附近。
可若是沒有關係,趙時晴又覺得太過巧合。
畢竟,十里鋪距離竹西塘很近。
還有就是楊太醫留給楊勝秋的那張地圖,也是這一帶。
趙時晴其實很想去十里鋪一探究竟,但是她有自知之明。
只有她和蕭真兩個人,此時過去要麼是打草驚蛇,要麼就是羊入虎口。
蕭真說道:“我們先回廬州城,和你外公商量之後再做定奪。”
趙時晴一想也是,兩人沒有再做停留,直奔廬州而去。
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在關城門之前進城,無奈只好又去了上次住過的那個村子。
房東大嬸還記得趙時晴,也記得蕭真。
大嬸眼睛裡都是小星星:“哎喲喲,我記得上次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吧,好像是前後腳?”
趙時晴知道大嬸是什麼意思,好嘛,八卦八到她頭上了。
趙時晴一指蕭真:“這是我舅舅,上次他和我外公一起來的。”
原來是小舅舅大外甥女,大嬸眼裡的星星沒有了,沒意思了。
不過,大嬸又想起一件事來。
她對趙時晴說道:“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個老頭對了,他說他是你爹?”
趙時晴立刻知道大嬸說的是誰了。
趙行舟!
“對,他是我爹,他又來過?”上嘴脣碰下嘴脣而已,又不是真的認他當爹。
大嬸看看蕭真,心道:這舅舅和外甥女差不多大倒也罷了,可是姐夫的年紀卻足能給小舅子當爺爺了,嘖嘖嘖,真會玩。
“對對對,就是你們上次離開後的,第三天或者第四天,你爹就又來了,不過他好像欠了很多錢,他剛剛住下,債主就找過來了,你爹問我有沒有後門,我剛剛指給他,他就從後門跑了,對了,他雖然沒有過夜,可是他吃了一碗麪,面錢還沒給呢。”
趙時晴對於大嬸說的這番話絲毫沒有懷疑。
那位趙行舟趙老爺子,別的不行,惹禍第一名,有債主找上門,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趙時晴對大嬸說道:“他的面錢算在我的帳上,結帳時一起給你。”
大嬸見趙時晴認帳,便一臉歡喜地走了。
蕭真問道:“她說的是上次和你們一起的那個老道?”
趙時晴說道:“對,就是他,那人瘋瘋癲癲,還想認我當乾女兒,哈,他的年齡都能給我父王當爹了。”
蕭真眉頭深鎖,他記得那個髒兮兮的老道士:“你說他姓趙?”
“是啊,趙行舟,你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嗎?”
蕭真搖搖頭:“我沒有聽說過趙行舟這個名字,但是他有些面熟。”
“面熟?”趙時晴來了興趣,別說,她真覺得趙行舟是個有來歷的,否則也不會忽悠趙行舟給她打欠條了。
蕭真:“我一定見過他,可我卻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了,按理說不應該啊。”
趙時晴沒有在意,笑着說道:“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忽然想起來了。”
蕭真也是這樣想的,兩人很快便將趙行舟這個人拋到腦後。
次日,城門一開,他們便進城了。
來到租的那個小院子門前時,趙時晴還以爲自己來錯地方了。
小院子正在擴建,工匠正在幹活。
趙時晴和蕭真面面相覷,該不會是房東把宅子收回去了吧。
好在他們看到了泥鰍,一問才知,原來甄五多把這個院子買下來了,不但買了這個院子,還把旁邊的兩個院子也給買了,現在這三個院子要打通擴建。
聽說他們回來了,甄五多便跑了過來,拉着趙時晴去看他新買的院子:“寶貝大孫女,我聽凌波那丫頭說,你是因爲喜歡這門前的荷塘才租下這院子的,外公就把這三個院子全都買下來了,建成一個大宅子,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這裡就是你的地盤了,開心不?”
趙時晴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外公,你真好,有錢的外公你真好!”
小老頭傲驕:“一處小宅子而已,回頭外公再給你置辦更好的。”
“不用了,我已經有兩座山,還有竹西塘的宅子,再加上這一處,足夠我住了。”趙時晴說道。
小老頭:“哪裡夠住了,你不是還要租房住?”
好吧,您想買就買吧,我不和您爭了。
趙時晴拉着小老頭,說了那封信的事,還把她娘留給她的鐲子拿出來顯擺。
得知她娘活着時,捨不得戴這對鐲子,小老頭眼淚汪汪,不過就是一對成色稍微好一點的鐲子而已,他甄五多的女兒卻連這麼一對鐲子也捨不得戴。
甄五多恨不能找上十家八家的首飾鋪子,把裡面的鐲子全都買下來給女兒陪葬。
趙時晴連忙勸他:“外公,你想補償就朝着我來,我挺得住,您就不要打擾我阿孃了。”
趙時晴又說起十里鋪的那七戶人家,小老頭眯起眼睛,對趙時晴說道;“你做得對,不要打草驚蛇,外公派人去打聽打聽。”
接下來的幾天,甄五多派人去了十里鋪,而趙時晴則在廬州城裡住了下來。
沈觀月已經對廬州城很熟了,廬州城裡的好吃的好玩的,沈觀月如數家珍,趙時晴便跟着他,帶着秀秀、凌波和泥鰍,開始了在廬州城裡吃喝玩樂的日子。
廬州富庶,商賈雲集,雖然只是州城,但是繁華程度不亞於樑都,趙時晴很快便喜歡上了這裡。
蕭真和他們有代溝,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去玩,於是不過兩日,趙時晴就把蕭真這個舅舅給拋到九霄雲外了。
等到她想起來時,這才知道,蕭真沒在廬州城。
“咦,他去哪兒了?”趙時晴一邊吃早食一邊問道。
甄五多正在看邸報,大雍朝的邸報只能從衙門裡才能看到,但是這難不倒甄五多,這世上就沒有錢辦不到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錢還不夠多。
比如這三份邸報,價值十五兩,是衙門的師爺賣給他的。
“哎喲,都察院的八大金剛換人了。”
趙時晴:肯定要換人了,八大金剛之首的靳御史已經成了廢人。
“甄公子去哪裡了?”趙時晴繼續剛纔的問題。
甄五多:“那個不孝子,出門連個招呼都不打,我哪裡知道他去了何處。”
趙時晴指指邸報:“除了八大金剛,還有其他新鮮事嗎?”
甄五多:“嗯,有,邸報上說,你那個便宜二哥和人打架,被萬歲爺罰了。”
趙時晴怔了怔,便宜二哥?她的二哥?趙廷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