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朱玉那個人渣,趙時晴連帶着對京城的勳貴子弟全都沒有好感,但是燕俠是個例外。
從小就練武的小姑娘,哪個沒有一個江湖夢呢,更何況她還有一位武林第一高手的師祖。
而燕俠,人如其名,行事正派仗義,與朱玉那種宵小鼠輩完全不同,因此,趙時晴對燕俠是另眼相看的,且,蕭真告訴她,在他的那個夢裡,朱玉死於燕俠之手。
所以當趙時晴得知朱玉死在刑部,即使阿萍姐也說很可能是寶慶侯府自己人乾的,可是趙時晴卻還是懷疑朱玉就是被燕俠殺的。
但是剛剛燕俠說起這件事時,目光明亮,那股坦蕩之氣是假裝不出來的。
雖然這和趙時晴猜測的不一樣,可是趙時晴卻也鬆了口氣。
朱玉那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不配弄髒燕大俠的手,他生於茅坑,死於茅坑,茅坑纔是他的歸宿。
趙時晴想通了,心情更好了,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認識了燕大俠。
那蕭真的夢裡,朱玉害死了姐姐,那時樑王府已經無人能爲姐姐申冤,而燕俠殺了朱玉,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燕俠就是變相爲九泉之下的姐姐報仇了,燕俠是姐姐的恩人,是樑王府的恩人,也是她趙時晴的恩人。
雖然在那個夢裡沒有她
就在趙時晴想東想西的時候,燕俠也終於想起來了,他見過趙時晴!
這就是那個把馬車賣給他的那對祖孫裡的小孫女。
他其實記性很好,只要是他見過的人,哪怕過去很久,他都會記得。
無奈男女有別,那日他並沒有細看過那個小姑娘的臉,只是一瞬,就把目光錯開了,再說,那天的趙時晴其實是簡單易容過的,雖然易容水平有限,但至少不會被人一眼認出來。
認出趙時晴,燕俠站起身來,這一次,他是恭恭敬敬給趙時晴行了一禮:“我替那些死者感謝你,感謝你給了她們最後的尊嚴。”
趙時晴抿嘴:“那天你已經謝過了,再說,你給過銀子的。”
燕俠苦笑:“那點銀子哪裡夠。”
趙時晴哈哈一笑:“燕大哥莫要再說,否則我真要不好意思了。”
送走燕俠,趙時晴看向蕭真,蕭真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正要說什麼,趙時晴忽然把食指放在脣邊噓了一聲:“你不要說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深深懷疑,那口箱子和蕭真有關係!
可是蕭真卻搖搖頭:“不是我,至少這一次,真的不是我!”
這件事做得太粗糙,換做是他,他會做得更嚴密。
離開蘇記茶樓,燕俠心潮澎湃,雖然他沒有多言,但是他心裡明白,從今以後,他多了兩個朋友,趙時晴肯定算一個,至於那位神秘的甄公子,燕俠雖不瞭解,但是直覺能給趙時晴當舅舅的人,也不會是個壞人,只是此人如今與五皇子一起做生意
燕家子弟從不與皇子們有所交集。
燕俠沒有回府,他直接去了刑部,帶了幾個人,便匆匆出城,去往通安。
他們到達通安時,城門已關,一行人叫開城門,便直奔縣衙。
知縣得知刑部的人又來了,匆匆忙忙從後衙過來,衣裳不整,官帽都是歪的。
燕俠面色陰沉:“把那日去董仙祠的人全都叫過來!”
通安是個小地方,無論李捕頭還是衙役們,全都住得不遠,不到半個時辰,那日參與挖屍的人全都站在燕俠面前。
這些人被審了整整一夜,快天亮時,其中兩名衙役終於露出馬腳,小張供出老劉,老劉有個妹妹,和小張兩情相悅,老劉便趁機拉小張下水,否則就不同意這門親事。
當時董秀才的屍體已經被挖出來了,之後李捕頭讓人把土填回坑裡,其當時負責填土的就是老劉和小張,兩人一起填土,老劉鏟的是之前挖出來的土,而小張則是朝着老劉指定的地方下鏟子,且,那隻箱子埋得並不深,老劉還沒有填完土,小張便已經把箱子挖出來了。
小張全都交代了,可是老劉卻直接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得知手下衙役參與此事,知縣和李捕頭差點原地去世,可是他們想要把自己摘出去,卻已是不能。
他們心裡全都明白,即使最後查明他們毫不知情,也要承擔責任。
知縣明年就要任滿了,該走的門路全都走了,眼瞅着明年就能官升一級,可現在就別想了。
燕俠讓李捕頭去調查老劉,不到半日,李捕頭便查出來了,老劉的那個妹妹根本就是不是親妹妹,而是他的義妹,雖然同姓,卻沒有血緣關係,更重要的是,兩人還是情人關係,也就是說,這兩口子一起設局騙了小張這個傻小子。
而當李捕頭找過去時,劉家已經人去樓空,劉妹妹不知去向。
老劉已經在衙門裡幹了六年,一向老實可靠,李捕頭做夢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公認的老實人,斷送了他通往刑部的青雲路。
李捕頭當即便拍了胸脯,一定要把劉妹妹找回來。
好在這一次李捕頭沒有吹牛,幾天後,劉妹妹落網,據她交代,她和老劉生過一子,一直養在親戚家裡,可是前不久孩子丟了,正在兩人心急如焚時,有人找到他們,讓他們去城外的一處地方,挖出了那口箱子。
老劉是衙役,城門口的衙役和他全都認識,老劉把那口大箱子放在騾車上,外面用油布蓋住,謊稱是從老家拉過來的東西,城門口的衙役見到是他,根本沒有檢查,他順利把這箱兵器運進城裡,一直藏在自己家裡。
老劉很害怕,擔心被人發現這件事,可是兒子在人家手裡,他只能聽令。
於是他和劉妹妹一商量,決定先找個替罪羊,如果將來被查出來,就推在這人身上。
這個人就是小張爲了兒子,劉妹妹主動勾引小張,他們之所以選中小張,是因爲小張是孤兒,而且人也憨厚。
再後來,機會便來了,董家人被抓回衙門,李捕頭連夜審訊,老劉就在旁邊,他在第一時間裡知道了董家埋屍的地點。
而李捕頭見案子有了進展,便將董家人關進牢裡,自己和衙役們全都回家睡覺,只等明天一早就去董仙祠挖屍體。
而老劉和小張並沒有回家睡覺,兩人連夜將那口箱子埋在黃桷樹下,埋箱子的時候還挖到了董秀才的屍體,兩人慌忙又把土填回去,換個地方繼續挖坑。
就這樣,他們搶在李捕頭命人挖出屍體之前,把那口箱子埋在董秀才隔壁。
現場被動過,肯定會留下痕跡,可是李捕頭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所以他被殃及一點也不冤枉。
而小張也並非只是挖出那口箱子,他本來就參與了埋箱子。
根據劉妹妹的口供,燕俠命人畫出那人的畫像,他覺得這人有幾分熟悉,仔細辨認後,發現此人與三皇子府裡的金公公有幾分相似。 金公公是三皇子府的大總管,年輕時伺候過喬貴妃,是喬貴妃最信任的人之下,後來三皇子開府,喬貴妃便把他派了過去。
案子查到了金公公,燕俠便回到京城,將此事稟告給永嘉帝。
並且他還將已經變成啞巴的老劉,以及劉妹妹和小張也帶回京城。
永嘉帝聽完就給氣樂了,他恨恨說道:“證據指向老三?老三陷害太子?讓金順到刑部,給人犯辨認!”
既然是永嘉帝下令,金公公不敢不從,與其他人站在一起,讓劉妹妹辨認。
劉妹妹在人羣裡一眼便認出了他。
金公公氣急敗壞,連呼冤枉。
三皇子聽到消息後,大吃一驚。
“這是陷害!什麼通安?本皇子從未去過,金公公更沒有去過,他自從淨身之後,便沒有出過京城!備馬,本皇子要去刑部!”
三皇子妃馮佳荷見勸不住他,急得不成,正在這時,一名內侍小跑着進來:“三爺,楊狀元來了!”
馮佳荷大喜,楊狀元楊勝秋,如今是父親的門生,他會這個時候過來,一定是父親讓他來的。
三皇子怔了怔,他可以不見楊勝秋,卻不能不給岳父面子。
他雖然貴爲皇子,可是他能仰仗的,卻是岳父馮恪!
他強壓心中怒火,沉聲說道:“請他進來吧。”
馮佳荷鬆了口氣,連忙退到屏風後面。
楊勝秋一襲布衣,樸素無華,但是隔着屏風的縫隙,馮佳荷卻一眼認出了楊勝秋頭上的那支束髮的木簪!
這支木簪雕花繁複,精工細作,就在昨天,她剛剛見過一支一模一樣的,就插在慧明公主的髮髻上,在這支髮簪,就是出自慧明公主之手。
昨天,她進宮給喬貴妃請安,聽喬貴妃說起御花園裡的木槿,她便去了御花園,想給喬貴妃摘幾朵木槿,卻意外遇到了慧心和慧明兩位公主。
而慧明頭上便插着一支同樣的木簪。
馮佳荷臉色鐵青,楊勝秋是父親的得意門生,更是父親爲夫君挑選的良材。
這樣的人,他日是要成爲夫君左膀右臂的,他的岳家,必須是能成爲夫君助力的人家。
而慧明,她空有一個公主的名頭,實則什麼都沒有!
她根本配不上楊勝秋!
而此時的楊勝秋正將此理的利弊逐一列出,剛纔還被憤怒衝斥着的三皇子,終於冷靜下來。
說來說去,他也只是二十歲的少年,偶爾會衝動,但更多的卻是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冷清和沉穩。
三皇子嘆了口氣,對楊勝秋說道:“岳父也認爲這是我那好兄長搞出來的?”
三皇子口中的好兄長,當然不是那個只會讀書的二皇子,而是此案劍指的太子。
看似是針對太子的案子,可是審來審去,卻審出了金公公,最後落到三皇子府。
楊勝秋在來之前,便去見過馮恪,和三皇子一樣,馮恪也懷疑太子。
“可現在那人證一口咬定,吩咐他們做事的就是老金,辦案的是燕俠,但凡是他經手的,哪一件不是鐵案?即使本皇子不去刑部,這個案子也不能坐視不理,否則還是會着落在本皇子頭上。”
三皇子氣得握緊拳頭,他那個好大哥,終於等不及,亮出了爪子!
楊勝秋說道:“殿下若是放心,就把這件事交給臣下,臣下倒是想會會這位燕大俠。”
三皇子失笑:“子健,你不用把燕俠當成對手,你是細瓷器,他就是個夯土坯。”
楊勝秋微笑:“可聖上信他。”
三皇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是的,父皇信任衛國公府,信任燕俠。
那燕家縱然一窩子大老粗,那燕俠縱然在正義堂混了五六年都不能畢業,可是皇帝信他們,只這一點,就已經超越了滿朝文武。
“可惜燕家從不站隊,就連本皇子大婚,燕俠也沒來喝喜酒。”
大婚那日,衛國公夫妻的確來了,可惜那衛國公上來就和人拼酒,把瓊漿玉液當成涼水大碗喝,沒一會兒就醉倒了,最後是被提前擡出皇子府的。
楊勝秋說道:“燕家想做孤臣,可是也要他們真的能夠片葉不沾身才行。”
三皇子當然想要拉攏燕家,尤其是燕俠,聽到楊勝秋這樣說,三皇子眼睛一亮,忙問:“子健可有辦法?”
楊勝秋道:“臣下願爲殿下一試。”
三皇子哈哈大笑,他很喜歡楊勝秋的這種態度,雲淡風輕中卻又有掌控全局的自信。
楊勝秋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對三皇子說道;“臣下查到一件事,金公公雖是孤兒,卻是有一位兄弟的,可惜幼時家貧,他的那位兄弟剛出生便被賣掉了。”
三皇子一怔,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金公公七歲進宮,只有一個姐姐,前幾年也病故了,倒是兩個外甥從金公公這裡得過不少好處,但那些好處在三皇子看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且,那兩個外甥如今都在給皇子府做事,就在眼皮底下。
“他還有一個兄弟?”可惜金公公去了刑部就沒能回來,現在更是被關進了大牢,三皇子不能當面問他。
楊勝秋點點頭:“金公公剛進宮時,曾經和同批進宮的內侍說起過這件事,他那個兄弟與他生得有七八分相似,雖然年代久遠,和他一起進宮的內侍還有活着的,他們肯定還記得這件事。”
三皇子恍然大悟,對着外面說道:“來人!”
一名三十多歲的太監走了進來,三皇子冷聲說道:“去查查當年和金公公一起進宮的,還有幾個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