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元夜踏燈(下)

第133章 元夜踏燈(下)

慶元樓上,一刻之前。

彩燈高挑,臺上輕歌曼舞,琵琶作響,一身身毒裝束的江月身子滴溜溜轉得飛快,每一次轉動,身上掛着的連串鈴鐺都會發出清脆聲響。

琵琶戛然而止,江月身子停下,雙手合十朝着臺下微微躬身。此舉自是惹得臺下衆人叫好不迭!

燕平王端坐正位,只偶爾掃量一眼,餘下光景多是憊懶着與伶韻說着話兒。

堂中兩側擺了桌案,兩兩湊在一處,或是達官顯貴,或是一方纔子。那陪坐的除去女先生,大多都是書寓的婢女。

雖只是婢女,衆人卻不敢小覷了。今日或許只是婢女,焉知來日不會成了那比肩錦雲、江月的女先生?

忽而有丫鬟捧了紙張而來,與衆人道:“樓下彙集了中秋詩詞十三首,還請諸位品評。”

燕平王眼見丫鬟直奔自個兒而來,當即擺擺手:“我不喜這個,拿給縣主瞧就是了。”

丫鬟笑着應下,便先行給了伶韻,又各處散發起來。

少一時,有二等男蔣子寧驚疑一聲,道:“這一闕點絳脣倒是不錯。”

身旁的女先生夢梵觀量一眼,乾脆接過來誦讀道:“卷帷空嘆,翹首望斷煙水寒。撫琴弄弦,餘音繞纏綿。燈火璀璨,九州唱團圓。浮雲散,元宵不言,明月照人還。”

空靈之聲落下,自是惹得堂內叫好不迭。伶韻下首端坐一二十許書生,聽罷不過略略蹙眉。

伶韻掃量其一眼,道:“這等充數之作,仲方也聽得進耳?”

王仲方苦笑道:“我既寫不出來,自然也不好隨意品評。”

伶韻道:“也是古怪,旁人都寫得,偏你爲何寫不得?不怕空負了塞北第一才子、文蓋三江之名?”

那王仲方渾不在意道:“詩詞本就是有感而發,宋人已將上元詞寫盡,我便是絞盡腦汁也不過是貽笑大方,莫不如藏拙。”

此人名王仲方,遼東秀才,因擅寫長詩而名動天下。今上觀其‘排律五十韻’稱讚其文蓋三江。

三江者,浙江、江蘇、江西,代指江南。江南素爲才俊薈聚之地,得今上如此評價,可見此人才情絕非等閒。

燕平王此時笑道:“縣主莫爲難仲方了,聽聞聖人有意選其爲詞臣,仲方上次秋闈都不曾下場,可見其心智之堅。”

伶韻點點頭,也不爲難王仲方,待那一闕點絳脣傳到其手邊,掃量一眼所作之人,伶韻頓時蹙起眉頭來。

當下冷笑一聲,道:“這等拙劣之作也值當誇讚?既如此,我看咱們往後也別辦什麼詩會了,吃吃酒、聽聽曲,樂呵樂呵也就夠了。”

錦雲便在王仲方身旁,聞言就道:“縣主就算不說,我也要駁斥幾句的。此一闕太過矯情,比照姊妹們素日裡的遊戲之作也多有不如。”

燕平王聞言哈哈一笑,一言而決道:“那就算了,咱們繼續吃酒。便讓那位才子繼續跟樓下豔羨吧。”

餘者紛紛叫好不迭,戚建輝起身邀飲,衆人齊飲了一杯。

此時江月換過了衣裳,笑吟吟自後頭轉過來,往內中觀量一眼,便失望道:“陳先生還沒來?”

王仲方頓時精神一振,道:“是了,怎地還不見那位陳朋友?”

眼見燕平王等不解,伶韻便低聲道:“數日前有書生造訪書寓,寫了兩闕詞,尤其是那木蘭花,格外精彩!”

蔣子寧笑道:“可惜不曾親見,江月先生定記得那一闕木蘭花,不若此時吟誦一回,也讓大家開開眼?”

江月大大方方應下,清了清嗓子,便吟誦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音色婉轉,倒將閨中女子的仇怨表述得淋漓盡致。待一闕木蘭花誦罷,堂中果然鴉雀無聲。

有人便道:“這位陳朋友果然才情不凡。哈,我還道仲方今日爲何來湊熱鬧,敢情也是存了見一見那陳朋友的心思?”

王仲方笑着頷首道:“只憑這一闕木蘭花,這位陳朋友才情便遠勝於我。”

衆人附和了一番,燕平王便道:“那人姓陳?可有名字?”

“陳斯遠。”伶韻隨口回道。

“陳斯遠?”燕平王眨了眨眼,心下分外古怪。他自是將陳斯遠那賊廝查了個底兒掉,那所作的歪詩自然也有所聽聞。於燕平王看來,姓陳的才情不見得有多少,這狂傲卻遠勝古人,這等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底氣。

此時甫一聽聞那木蘭花乃是陳斯遠所作,燕平王自是心下古怪不已。暗忖,那小賊還能寫出這等詞呢?

觀量到其面上神情,伶韻便道:“王兄認識此人?”

燕平王玩味道:“若無意外,本王倒是真個兒認識……嘖,早說是此人啊,我打發人傳句話,這會子早來了。”

伶韻心下納罕,卻不好問出口。江月便少了顧忌,湊過來笑道:“王爺也識得陳先生?”

燕平王道:“去年就認識了……剛開始幫了本王一個小忙,年前又得了其一樁好營生。”

蔣子寧與戚建輝對視一眼,後者便道:“原來王爺那營生竟是出自此人之口?說不得來日須得結交一番,有此等點石爲金之能,來日略略出個主意,我也就不用發愁府中開銷啦。”

蔣子寧也道:“正是正是,過會子定要好生結交一番。”

燕平王聞言笑罵道:“你們二人還哭窮?哪個在遼東少於萬畝良田了?”

戚建輝哭窮道:“那管什麼用?關外苦寒之地,每畝地能得銀四錢就燒高香。加上漁獵,算算才四、五千銀子。王爺也知我家中人口衆多,單指望田產只怕早就過不下去了。”

蔣子寧附和道:“戚兄所言甚是啊。”

燕平王笑而不語。他此番自是存心拉攏此二人,卻沒有初次相見便舍了肉骨頭的,總要熬一熬纔好給好處。

正待此時,又有丫鬟入內,與錦雲稟報道:“先生,那位陳先生被攔在了樓下,幾個士子說陳先生須得作了詩詞,得了先生讚賞纔可登樓。”

“啊?”錦雲哭笑不得,起身道:“那我去迎一迎吧。”

“誒?”燕平王擺擺手,戲謔道:“左右都要作詩詞,且看他能不能做得好的來。若那木蘭花只是曇花一現,那今兒個乾脆就給他吃個閉門羹。”

伶韻張口語言,又生生忍住,只希冀看向樓梯口。

當下衆人也顧不得宴飲,只竊竊私語,等着陳斯遠新詞送上。

……………………………………………………

慶元樓下。

陳斯遠莫名其妙地看向面前攔着的幾人,當中一人面色陰沉,扮相倒是出挑,卻不知哪兒來的一肚子火氣,這會子發泄在了自個兒身上。

他卻不知,當面之人乃是賴大之子——賴尚榮。他自負在京師尚有幾分才名,今日聽聞閒趣書寓包下了慶元樓,被狐朋狗友一攛掇,乾脆過來人前顯聖。

那一闕點絳脣乃是搜腸刮肚之作,足足憋了其半月之久。本道定會入得衆女先生之眼,誰知投進去好似泥牛入海,半點聲息也無。

先前的自信滿滿逐漸成了忐忑難安,如今乾脆成了惱羞成怒!

恰此時陳斯遠拖着尤三姐而來,無意中推搡了其一把,正運氣的賴尚榮頓時就惱了!

賴大自是交代過要交好陳斯遠,奈何陳斯遠臉上又不曾刻名字,賴尚榮哪裡知道當面之人便是陳斯遠?

又見其牽了個兔兒爺,賴尚榮身邊幾個狐朋狗友,氣勢上自是更足。

陳斯遠瞧了其一眼,納罕道:“規矩?我要赴會,仁兄讓路,還要講什麼規矩?”

有人嗤笑道:“看來真是個棒槌啊,仁兄不知想凳樓須得作了好詩詞來?”

“正是,且以上元爲題,不拘格律。”

陳斯遠笑道:“幾位怕是沒聽清楚,我說的是赴會。”

賴尚榮掃量一眼,道:“赴會?那可有請柬?”

當日隨口一提,哪裡來的請柬?

陳斯遠便搖了搖頭。那賴尚榮自以爲得計,笑道:“那仁兄還是莫要往裡闖了,內中多是貴人,若是衝撞了反倒不美。”

右手緊了緊,陳斯遠回頭觀量,便見尤三姐怒目而視,只怕不攔着便要噴那人一臉血。

陳斯遠笑了笑,衝着其搖搖頭。心下暗忖,若只是自個兒,乾脆來個一走了之。這京師又不止一家書寓,閒趣書寓不過名頭最大而已。要傳揚名聲,尋哪家不是一個樣兒?

可此時帶了尤三姐,這般扭頭就走只怕不美。當下便道:“也罷,既如此,我作一闕就是了。”

又有好事者嗤笑道:“又來個自討沒趣的。”

賴尚榮身邊之人也附和道:“連賴公子都不曾登樓,也不知這人哪兒來的底氣。”

“正是,怕是唯有文蓋三江王仲方纔能登此樓了。”

陳斯遠也不廢話,見賴尚榮讓開身形,到得樓前桌案上,提筆落墨,須臾便寫了一闕詞來。略略吹乾墨跡,與那侍女道:“勞煩姑娘送上去。”

侍女自是識貨的,頓時客氣一福,道:“勞公子稍待,還請公子在堂中吃茶等候。”

陳斯遠點頭應下,扯了尤三姐便進了一樓大堂,便在門口處的桌案閒坐,又轉頭瞥了一眼賴尚榮,此舉自是讓那賴尚榮氣惱不已。

卻說那侍女捧了紙張快步登樓,眨眼到得三層,瞥見女先生雯卉,緊忙上去耳語幾句。那雯卉聽得神采連連,緊忙接了紙張低頭觀量。看罷只覺意猶未盡,轉身便笑道:“陳先生寫了一闕孤雁兒來!”

三樓頓時爲之一靜,雯卉便笑吟吟道:“如此,便由我來誦與諸位。”頓了頓,略略低沉的嗓音誦讀起來:“

百枝火樹千金屧,寶馬香塵不絕。飛瓊結伴試燈來,忍把檀郎輕別。一回佯怒,一回微笑,小婢扶行怯。

石橋路滑緗釣躡,向阿母低低說。妲娥此夜悔還無?怕入廣寒宮闕。不如歸去,難疇疇昔,總是團圓月。”

一闕孤雁兒落下,頓時惹得堂中紛紛叫好。

那王仲方更是笑道:“不錯不錯,雖比不得前宋名篇,可也是難得佳作。誒呀,我愈發好奇這位陳朋友,還是趕緊請上來吧。”

一旁的伶韻默默唸誦,心下稍霽,只覺聽了一夜的陳詞濫調,可算聽到一篇佳作了。

首座的燕平王也道:“不錯,請上來吧。別看陳斯遠素日裡謙和,實則是個狗脾氣,惹急了真會翻臉。”

雯卉屈身一福,與衆人道:“諸位稍待,小女子這就去請了陳先生來。”

江月與錦雲不由得暗惱,餘下幾位女先生也頗爲意動。奈何雯卉近水樓臺,倒是被其搶了先。

當下雯卉返身下得樓來,在樓梯上便瞥見陳斯遠正與尤三姐低聲說着什麼。她先瞥了一眼陳斯遠,只覺此人果然儀表堂堂,暗忖只怕唯有這等人物才寫得出‘人生若只是初見’吧? шшш.TTκan.C〇

待再一瞥尤三姐,雯卉頓時腳步一頓。但見那‘小郎君’眉目如畫,比個女兒家還要俊俏幾分。雯卉只掃量一眼,頓時心下怦然亂跳。心下更是暗忖,不想天下間竟有這般俊俏的小郎君?也不知是哪一家的!

待那二人看將過來,雯卉強壓住心思,下得樓來笑着屈身一福,道:“雯卉見過陳先生,先生那一闕孤雁兒惹得滿堂喝彩,妾身便來請先生入席。”

話音落下,樓外一片譁然。竊竊私語之中,震驚者有之,豔羨者有之。那賴尚榮更是面色如土,好似吃了蒼蠅一般噁心。

本道隨意尋個窮措大撒氣,誰想一腳踢在了鐵板上!這人也不知作了什麼詞,竟真個兒入了女先生們的青眼!

陳斯遠與尤三姐起身還禮,笑道:“既如此,那咱們這就走吧。”

雯卉頷首,又看向尤三姐,笑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陳斯遠道:“這是在下友人,尤三郎。”

雯卉笑着又是一福,待瞧清楚尤三姐情形,頓時察覺其是個西貝貨。心下頓時哭笑不得,還道真個兒有比女子俊俏的小郎君呢,原來卻是個雌的。 當下雯卉便要引路,便在此時,外間忽而叫嚷道:“不對!書寓的規矩,一詩、一詞,可讓一人登樓。這位仁兄作得佳作,入得諸位女先生青眼,想要登樓自是別無二話。可其身邊兒這位何德何能啊?”

賴尚榮此言一出,頓時惹得周遭附和、起鬨聲不斷。

雯卉略略訝然,辯解道:“陳先生本就是書寓貴客,他要帶什麼人,書寓並無異議。”

“不公!”

“就是,除非再做一首!”

尤三姐這會子哪裡還忍得了?扭身盯着賴尚榮道:“你自個兒沒本事登樓,便見不得旁人登樓?呵,我若是你,有起鬨那閒工夫,莫不如好生多讀讀書。你自個兒這輩子是草包也就罷了,總要好生教導了孩兒,免得下一輩也是草包!”

賴尚榮頓時變色,道:“你罵誰?”

“罵誰誰知道!清水下雜麪,你吃我看見!你存的什麼心思,姑……本公子門兒清!瞧你打扮是個書生,只怕那秀才是捐的吧?陳兄才情卓著,來日定會東華門外唱名。你這等沒出身的也敢質疑?想瞎了你的心!”

尤三姐素來嘴不饒人,一番話噴得賴尚榮頓時氣血上涌。

旁的也就罷了,他那秀才的確是捐的。有道是‘假話不傷人、真話才戳心’,賴尚榮頓時臉面臊紅!

他素來以讀書人自居,最恨人家提及他是捐的秀才。此時被個女子當面揭露,哪裡還忍得了?

當下梗着脖子冷笑道:“原來是個雌的……我懶得與你計較。雯卉先生,在下只問一句,這書寓的規矩可是不要了?若先生說自此以後沒了規矩,那就當在下多嘴了!”

雯卉略略蹙眉,觀量着此人道:“敢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賴尚榮頓時一噎,當即便生出退意,本待遮掩過去,誰知一旁狐朋狗友道:“好叫雯卉先生知道,此乃賴尚榮賴公子,於京師廣有才名。”

陳斯遠認真觀量了此人兩眼,暗忖這廝便是賴尚榮?瞧着倒真個兒像是世家公子哥兒,誰能想到此人乃是老家奴之子?

他先前四下下蛆,促成了賈赦派人往遼東查田莊之事。若此事成了,往後自是要一步步朝着老家奴下手,早早晚晚,賴家會成爲目標。

因是陳斯遠玩味一笑,暗忖‘莫看此人跳的歡、來日必定拉清單’。

賴尚榮這會子心下罵娘,恨不得將那友人暴打一通。奈何情勢在此,若此時後退,只怕來日定會成了那茶餘飯後談資中的小人。

雯卉能爲書寓女先生,自是會看人下菜碟的。思量一番,只覺此人家世尋常,便蹙眉道:“閒趣書寓規矩如何,莫非還要與你交代?”轉頭與陳斯遠笑道:“陳先生先請。”

陳斯遠此番本就爲着人前顯聖而來,略略思量,搖頭道:“他既不服,那我便再寫一闕就是了。”

雯卉頓時喜道:“先生竟又有所得?”

陳斯遠笑道:“不敢無備而來啊。”

雯卉道:“既如此,我來爲先生研墨。”

不待其動作,尤三姐卻搶先一步,往硯臺裡倒了清水,又將一方徽墨仔細研磨。

須臾,陳斯遠蘸了墨汁,提筆又是一蹴而就。

他書寫時,雯卉便在一旁觀量,其面上越開越欣喜。待書就,雯卉看向陳斯遠的目光已然滿是傾慕。

這回她搶先捧了字跡,小心吹乾了,又笑盈盈與外間道:“陳先生高作,須得廣而告之纔對。小女子不才,自請誦讀此一篇齊天樂。”

頓了頓,又用那低沉的嗓音誦道:“

闌珊火樹魚龍舞,望中寶釵樓遠。鞣鞠餘紅,琉璃剩碧,待屬花歸緩緩。寒輕漏淺。正乍斂煙霏,隕星如箭。舊事驚心,一雙蓮影藕絲斷。

莫恨流年似水,恨消殘蝶粉,韶光忒淺。細語吹香,暗塵籠撰,都逐曉風零亂。闌干敲遍。問簾底纖纖,甚時重見?不解相思,月華今夜滿。”

誦罷,雯卉只覺脣齒留香。本道前一篇已是難得,誰知這一闕齊天樂竟比方纔那一闕孤雁兒更勝幾分!

樓外圍攏衆人,看熱鬧的居多,一衆書生雖做不得佳作,可鑑賞能力還是有的。又自負乃是讀書人,待聽雯卉誦罷,頓時面上古怪起來。

違心說不好?那就成了下作小人,來日等着別人嗤笑吧;誠心讚歎?方纔起鬨半晌,那不是等於自個兒打自個兒臉?

有那聰明的,悄然退後幾步,與賴尚榮拉開距離。左右方纔只點破了此人身份,就算成了笑話也是這姓賴的,又與自己何干?

陳斯遠此時負手而立,笑眯眯看向賴尚榮。再看那賴尚榮,面上好似開了染坊,紅的、白的、青的、綠的來回變換。當下再沒臉面在此停留,略略拱手扭身就走。

幾個狐朋狗友也再沒了方纔的喧囂,灰溜溜跟在其後也走了。

雯卉返身又是一福:“先生高才,還請登樓。”

陳斯遠是誰?上輩子幹營銷的,最善造勢。這連作名篇登了慶元樓,自是一番佳話,可哪兒比得上作下名篇灑然而去更引人矚目?

當下一把扯住尤三姐,與雯卉笑道:“實不相瞞,原本家中有酒宴,我想着當日應承了錦雲、江月兩位女先生,倒是不好爽約,這才抽身而來。準備了兩闕拙作獻醜,此時既已經送上,那我就不多留了。

所謂興至而來、興盡而歸,咱們後會有期。”

當下略略朝着雯卉頷首,扯了尤三姐便往外行去。雯卉訝然不已,趕忙來送,待到了門口,瞧着那二人嬉笑着匯入人潮,雯卉讚歎道:“真是……真名士自風流啊!”

讚歎罷了,雯卉捧了那齊天樂雀躍着拾階而上。到得三樓,眼見衆人紛紛看過來,雯卉就笑道:“陳先生推說家中還有酒宴,又留下一篇佳作,這才與友人離去。”

“又有新作?”江月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把奪了過來,笑道:“妹妹讀了一闕,如今也該我來誦讀了。”

當下瞥了幾眼,越看眉眼越欣喜,隨即誦讀起來。那高座上燕平王略略納罕,待聽罷了齊天樂,當即笑罵道:“這廝真會算計啊!”

一旁的伶韻不解,蹙眉道:“王兄多心了吧?這等才情,只怕大順開國以來罕見。我看這位陳先生生性灑然……”

不待其說完,燕平王就道:“縣主想多了,那廝就是想揚名立萬!”頓了頓,燕平王面上古怪起來,審視了伶韻一眼,道:“那姓鄭的也就罷了,這姓陳的你可千萬別招惹。這廝打蛇隨棍上……”

伶韻頓時惱了:“王兄渾說什麼呢!”

燕平王訕訕道:“我就提醒一嘴,你怎麼還急了?”

此時錦雲已將那一闕詞默記下了,扭身上得高臺,取了琵琶彈奏起來,開口竟將那齊天樂吟唱起來。

她唱腔獨特,韻味悠長,配上這一闕好詞,登時將詞中纏綿悱惻的相思之情訴說出來。

燕平王心下愈發樂呵,只覺陳斯遠此人果然有趣。

……………………………………………………

那些書生知曉此詞上佳,尤三姐自也知曉。陳斯遠扯了其出得樓來,尤三姐便時不時癡癡觀量着身旁愛郎。

皇城方向忽而炸開煙花,人潮蜂擁着往西面湊近了觀量。陳斯遠護住尤三姐,尋了空隙,扯着其便進了一旁巷子。

陳斯遠拍打着身上塵土笑道:“險些將鞋子踩丟了去。”

尤三姐上前爲其拂去塵土,一雙眸子直勾勾盯着,內中滿是情意。

陳斯遠便問:“怎麼了?”

尤三姐咬着下脣搖頭,半晌才道:“遠哥哥今日過後,必名動天下。”頓了頓,又道:“方纔怎地不上樓?”

陳斯遠道:“本就是爲了揚名而來,既已達成,又何必徒留?”

尤三姐也不管四下有沒有人,上前抱了其臂膀,歪頭便靠在了其身上。陳斯遠與其對視一眼,哪裡不知姑娘家已然動情?

當下別無二話,扯了尤三姐直奔馬車而去。那餘四許是也趁機遊逛去了,馬車停在了一處腳店看管。陳斯遠與尤三姐進得馬車裡,略略親暱一番,尤三姐頓時不管不顧跨坐陳斯遠身上……

那餘四看過了熱鬧,拿了根糖葫蘆回返,遙遙便見馬車來回搖晃起來。這廝揉了揉眼,還道自個兒瞧錯了,見果然還在搖晃,頓時納罕起來。他疾行幾步正要上前,忽而想起了什麼,趕忙又尋了店家過問。

那店家道:“有兩個公子上了馬車。”

餘四暗忖,錯不了,定是遠大爺與那位了。當下餘四也不上前,吃着糖葫蘆掐着時辰,待那馬車平靜下來,又過了一刻才尋了過去。

……………………………………………………

榮禧堂。

雪雁略覺氣悶,便往前頭抱廈而來。內中一衆丫鬟齊聚,吃着主子賞賜的茶點,說着頑笑話兒。

眼見雪雁到來,晴雯就道:“可算出來了,不守着林姑娘了?”

雪雁笑道:“莫非還要抹骨牌不成?”

晴雯笑道:“我倒是想,只是今兒個是不成了。方纔紅玉又來尋了你一回,問她她還不說,古怪。”

雪雁訝然道:“紅玉又來尋我了?”

下晌時紫鵑便說紅玉來了一回,奈何那會子雪雁去尋侍書耍頑了,其後開了席面,雪雁便沒騰出功夫去尋紅玉。

此時聽聞紅玉又來了一遭,心下便暗忖,說不得便是遠大爺有什麼事兒呢。

略略思量,笑道:“是了,定是我求紅玉幫我繡的鞋樣子做好了,我去瞧瞧,過會子就回。”

交代一嘴,雪雁急忙自榮禧堂出來。她不敢穿行省親別墅,只得繞夾道而行,好半晌纔到了陳斯遠小院兒前。

上前拍門,過得須臾果然是紅玉開了門。

紅玉也不曾讓其進來,緊忙扯了其到角落裡,道:“怎麼纔來?”

雪雁道:“這一日忙忙叨叨,實在不得空。姐姐可是有事兒?”

紅玉自汗巾子裡掏出折迭齊整的紙箋,遞過去道:“這是我家大爺寫的,回頭兒請你家姑娘瞧瞧。”

雪雁苦笑道:“我們姑娘還當遠大爺要姑娘幫着揚名呢,可是苦惱了好一陣子。”當下也不多說,接了紙箋,掃聽了一嘴陳斯遠情形,趕忙便往榮禧堂回返。

又入抱廈裡,與衆丫鬟嬉鬧一番,旋即便有琥珀來道:“老太太讓撤了席面。”

一衆丫鬟緊忙入內,撤掉席面,換上茶點,又陪着自家姑娘聽了一會子戲文。

那南曲小班咿咿呀呀的唱着,雪雁挪動身形,趁着紫鵑不曾瞧見,便偷偷將紙箋塞給了黛玉。

黛玉納罕掃量一眼,便暗自收在袖籠裡。心下愈發古怪,暗忖這回又給自個兒寫了什麼?莫非還是詩詞不成?

少一時,黛玉禁不住好奇,便推說更衣,只領了雪雁往外頭廂房而來。

廂房一隅立着屏風,後頭便是馬桶,一旁熏籠上還放了冰片。黛玉翻出紙箋來觀量一眼,那一闕孤雁兒也就罷了,雖也算佳作,卻不曾撩動黛玉心緒;待那齊天樂看罷,黛玉頓時怔怔出神起來。

Wшw★ тTk an★ c o 她本就是心思敏感、細膩之人,這一闕齊天樂滿含相思,頓時撩動了心緒。捧着那紙箋,雖不曾經歷男女之情,卻因着此詞想起父母與蘇州的家來。俄爾,不覺便紅了眼圈兒。

雪雁在一旁觀量着,眼見黛玉如此,頓時便急了:“姑娘這是怎地了?可是遠大爺寫了什麼不妥的話?”

黛玉搖了搖頭,雖心中悽婉,卻也有幾分暢快。水潤着一雙眸子搖頭笑道:“哪裡不妥了?遠大哥這詞……作得極好,我不如他。”

雪雁頓時心下驚奇。自家姑娘面上嬌弱,內有傲骨,似這般自陳不如還是頭一回。不過……這樣也好,因才情而知品性,說不得來日遠大爺與姑娘就成了呢?

此時便見黛玉戀戀不捨放下紙箋,忽而蹙眉道:“只是我心下費解,他爲何前前後後寫了好些詞來給我呢?”

哎,該怎麼說呢?

我都說這本主角不做人了,若是真看不慣可以看看上本,上本是個僞君子,大體上要臉。這本主角該不要臉就不要臉了。

總不能看不慣反手就舉報吧?合則看,不合則棄,何必舉報呢?我寫得夠素淨了,下午找編輯解禁,編輯都說被人舉報的,正常審覈不會發完過了半天又封禁。

罷了,就這樣吧,往後再有擦邊直接丟羣裡,免得被舉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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